柏青平静地看了透透一眼,“你相信这个故事吗?”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见到那个人,他很风趣优雅,绝对不是一个色魔。”
“人到了那样一个浪漫之岛,谁能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如果他在费用后面再加两个零,谁又能担保这种事不变成性交易?”
“我有自己的道德尺度。”
“道德本身就没什么尺度。……万一你一时冲动爱上他了呢?我敢担保你跟他之间不会有任何结果。而且呼延鹏怎么办?!”
透透的情绪突然变得很糟,她提高了嗓音道:“我说了我不会!我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呼延鹏,只不过我对生活有要求,有标准,问题是呼延鹏永远不会当我的配角。难道是我错了吗?”
“……其实你也不想去,你在说服你自己而已。”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接下来是片刻的略显尴尬的宁静。
柏青站起身来,“透透,听我的话,不要去什么马尔代夫,也不要相信那些虚张声势的人。你需要多少钱,我先借给你。”
耶丽亚小姐终于安静下来,是那种失聪般的无声,雨后的夜晚出奇的温存,落地窗外的月色清辉倾泻,如美人回眸时如水的眼神。柏青离去了好长时间,透透始终站在那里发呆。在这样一个夜晚,她想,她去马尔代夫会怎么样呢?她不去马尔代夫又会怎么样呢?明天会发生什么?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她真的会跟呼延鹏结婚吗?她跟呼延鹏之间还会有什么故事?她跟柏青之间又会发生什么?总之在那长长的一瞬间,她觉得她的世界里出现了无数的不确定性,以及无数的可能性。她应该如何应对呢?她不知道。
可是柏青知道,他必须阻止透透愚蠢而荒唐外加异想天开的举动。
深夜的环市公路上,明显比白天冷清了一些。柏青的车在高架桥上忽起忽落却丝毫没有减速,他平静地驾车,同时也平静地想道,人的欲望有时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但一个念头却有可能改变人的一生。
呼延鹏突然特别想吃川菜,只觉得嘴巴里淡出鸟来。他打电话给柏青,柏青没空,说是要给他老丈人做生日什么的,反正就是他老婆家的那点事。呼延鹏又给洪泽挂电话,洪泽说不如你下午早点来,先陪我去拿上好了牌的新车,然后咱们再一块吃饭。呼延鹏惊道你买车了?洪泽道原来开车开顺手了,现在《星报》又不给我配车,我不是难受嘛,反正分期付款,我现在的工资比在部里的时候高,首期还是拿得出来的。呼延鹏说又是房子又是车,会不会扛得太辛苦?洪泽说不死就扛着呗,死了再说。
于是两个人敲定了时间,干脆直接在车场见面。
由于洪泽来到《星报》之后正式调整了办刊宗旨,那就是要办一份真正意义上的八卦报纸,以满足人民群众的知情权。所以他直接领导下的狗仔队也显得格外活跃,完全不像过去那样犹抱琵琶半遮面,而几乎是到处收罗明星丑闻,尤其是最光艳的女演员的丑闻。洪泽的理论是任何事物的受益和负重都是双向的,没有理由娱乐报纸天天去参加新闻发布会然后写稿宣传影视作品和红星,他们想出名就仰仗我们,挖一点他们的隐私就那么大反应,那我们的报纸还怎么赚钱?
这样一来,《星报》的发行量是节节攀升,但同时肯定是劣评如潮。有人提出质疑说杂技团的空中飞人在国外得了金奖,连续三天想上《星报》的新闻上不去,因为洪泽说这算什么新闻?只有人从空中掉下来了才是新闻。如果非要说得金奖是新闻,那也是大报的新闻,跟我们小报没关系。中央芭蕾舞团来演《红色娘子军》也不是新闻,哪个过气的芭蕾舞女演员找了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小女婿才算新闻,而且她以前还必须是白毛女或者吴琼花。结果演出公司为了推票只好花钱登了个有价新闻。
然而洪泽根本不以为意,他说名声越臭的娱乐报纸越有人看,俗话说是有劲料报,干吗去看那些挠痒痒的洁本?而且他并非一个傻大胆,他说他就是从雷区来的,太知道上面最烦的是什么,只要你远离政治,拥抱八卦,保证你没事。
所以什么事有风险他就登什么,而且常常是先写好洋洋洒洒的深刻检讨之后再登。所以出了事会打桥牌的娃娃脸处长肯定要来找他,可是检讨书写得那么深刻你还真拿他没办法,你咬他啊?!娃娃脸处长只好去找方煌,方煌说一定要对洪泽严肃批评,对报纸彻底整顿,风头过去自然又是不了了之。
下午四点多钟,洪泽的忙碌总算告一段落。他看了看手表,便前往汽车交易中心。果然,呼延鹏已经等在那里了。洪泽买的是一辆丝缎银颜色的韩国现代牌跑车,俗称穷人的跑车。呼延鹏对他的选择颇感意外,便道,干吗要买穷跑?洪泽说我就是喜欢跑车,它会提示你生命所必须具备的状态,我不是只买得起穷跑嘛。上了牌的新车光可鉴人,两个人又在试车场上开了几个来回,希望发现哪怕是最细微的瑕疵,也省得以后麻烦,但车子的起步、刹车、运行包括发动机的声音都丝毫没有异样。洪泽遗憾地说,真他*的是穷跑,看着就皮实。于是洪泽办完了一切剩余的手续,和呼延鹏并肩坐在驾驶室里,把新车开出了车场。
时间还早,两个人决定到市郊的一家新开张的川菜馆,名字叫做老妈火锅城,说是无比的声势浩大,蔚为壮观。所以他们把车开上了机场路,直奔火锅城而去。
现在的公路网越来越发达,车子开往市郊有一种鱼归大海的愉悦。洪泽当然也不例外,新车如新人,新鲜劲刚刚被吊起来,他不觉按下开关按钮,让穷跑呈现出敞篷状态,一路按着喇叭超车甚是拉风。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洪泽只好减速,接听电话。
电话是一个狗仔队员打来的,大意是在明星家门口守了两星期,明星忍无可忍只好率领全家拿着棍子追打他,幸亏他跑得快,否则肯定倒在乱棒之下。
洪泽想都没想就破口大骂,他说你跑什么跑,叫他们打就是了,难道他们还敢把你打死不成?打完就去验伤,验完伤就上头条新闻,明星打人尤其是有儒雅之称的大明星打人不要太醒目。死蠢死蠢的,拜托你以后不要用屁股想事。洪泽骂完就收了线,
根本不听对方辩白,还把手机重重地往驾驶台上一扔。
呼延鹏见状笑道:“连我都觉得你不是你了。”
洪泽懒洋洋地回道:“有什么不是的,我跟你不一样,从来就不是一个规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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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泽,其实我特别欣赏你。”
“是吗?”
“和魔鬼在一起的时候就是魔鬼,和天使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天使。”
“我永远就不会是什么天使。总之别太信任我,也别信任什么友谊,我是那种逮着舞台就表演见到黑影就开枪的人。”
“可是你正应了恰逢其时、适者生存这句话,你活得总是那么痛快。”
“不能成王就做寇。活着不就是为了痛快吗?我不希望自己得失感那么重,其实得失怎么分得开?得中有失失中有得,实在是太简单的道理了。”
两个人一路聊着闲话,穷跑也如离弦的响箭沿着射程勇往直前。
事情常常是这样,如果洪泽和呼延鹏顺利地到达了火锅城,好酒好菜地叫了一桌子直吃到眼珠子都快被辣出来,那就连最蹩脚的故事都不是,而只不过是庸常生活中的一幕,如同他们也进洗手间,也给父母打平安电话一样。
在八车道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辆格外炫目的奔驰跑车无声地停在洪泽的穷跑旁边,穷跑自然也就像十二点钟敲过之后的灰姑娘顿时变得破衣烂衫,惨不忍睹。
车比车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痛。
洪泽和呼延鹏的眼光就像听到命令一样齐刷刷地盯着这辆天皇巨星般的跑车,它的款式、颜色以及流线形曲线之完美是那样的简单高贵。奔驰跑车也是呈敞篷状态,开车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纤细的妞儿,肌肤如雪,散落着一头瀑布般的秀发。更夺命的是她那种万事不以为意的神情,就仿佛她刚刚从火星到来。于是两个男人又保持一致地看着女孩,眼睛嘴巴张得一样大。
绿灯来临,所有的车如万箭齐发,只有洪泽的穷跑晚了十几秒或者几十秒。就当奔驰跑车从他身边加速擦过之际,洪泽看清楚了坐在女孩身边的男孩是歌手杰克。这不仅令他大为吃惊,甚至兴奋得涨红了脸,整个人像机器人一样全身僵硬地坐在驾驶室里直视着前方。
要知道,大众对于杰克的追捧绝不亚于球迷对待小贝的痴迷程度。
杰克自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的原名小明小华或者小虎,总之很中国简直就能闻到高粱米的芳香,杰克是他的艺名。不仅如此,他的背景资料也简直没有任何可以渲染发挥之处,他既不是从外国回来,自己又不会写歌,甚至只有高中文化,在酒吧乐队里做过小混混。这还嫌不够齐全,同时摊上父母早年离异,小学时的班主任几乎对他毫无印象,原话是那时他呆呆的,不多话,像是反应迟钝。而且杰克唱歌吐字含混模糊,给他写歌的音乐人全是些不清白的家伙,歌词前言不搭后语。乐评人对杰克的评语是要声线没声线,要长相没长相,还混什么混。
有人说,就是轮也轮不到这么泄气的人发家。
然而发生在杰克身上的奇迹至少证明了有一句话并非真理,那就是机会有时也会降临在没有准备的人头上而不是永远被人质疑你做好准备了吗?这或许也是近年来报考文艺院校的年轻人激增的理由之一吧。
没错,杰克绝对不是流行音乐中唱得最好的,他几乎没有代表作;长相也不是最俊朗的那一位,小眼睛,略显苍白的脸上因缺乏表情而毫无生气。可是就是这样一位乏善可陈的歌手,他就是莫名其妙地红了,有人说他是最具有商业价值的一位歌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