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于小力侧着头看车窗,这样脸部进入了阴影中,黄玉蝉反而看不清他的表情了。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黄玉蝉这边的玻璃上画起来,他在照着影子画她的脸,脖子,脖子下边低领的毛衣,再下边是两道弯弯的弧线,表示两个曲线毕露的乳房。画完了,在旁边写了“于小力”三个字,说:“这是我的第一幅作品,请问模特儿,还满意吗?”
黄玉蝉斜睨了一眼,“我这么丑啊?”
“我觉得美就行,是不是?”于小力说完,又伸手过来拉了黄玉蝉的手按在窗上,“来,该你给我画了。”
“我不会画。”黄玉蝉笑道。
“没关系,我不怕你丑化。”
“那好,”黄玉蝉想了想,手指头勾出了一只小猫,腮帮子两边各有三根长胡须。其实,还没画完,她就肩膀一耸一耸地乐起来了。
于小力知道不对,转过头来看,“好啊,”伸出胳膊,做出要掐黄玉蝉脖子的架势,“你是说我像个吃腥的猫!”
黄玉蝉倒没想到于小力会这么联想,这么联想,倒使她的无心的画变得有趣了。她咯咯地笑起来,一边又蹦起来,仰到身后的铺上,躲避于小力的胳膊。屁股后边的椅子反弹回去,发出“砰”的一声响,把周围躺着的人吓了一大跳。有人抬起身来看动静。黄玉蝉不管,还是得意地笑。于小力就跟着扑过来,扑到她身上。身后同样又是“砰”的一声。
于小力抓住了黄玉蝉完全裸露在外的浑圆的肩膀,箍紧了,往下压,黄玉蝉笑,扭着头挣脱。于小力一低头,用嘴把黄玉蝉的嘴抵住,这下黄玉蝉的笑声突然消失,身体也同时停止了反抗。
两个人原是闭着嘴的,黄玉蝉在定格了三秒后,分开嘴唇,用舌头撬开了于小力的牙,钻进去,在里边翻江倒海起来。于小力也配合她,两人的舌头缠绕着,用力顶着,各自移开去,又飞速地撞在一起,像两个冤家,互相依恋又互相较劲。
于小力一边用舌尖撩拨着黄玉蝉的口腔,一边大着舌头悄悄说:“可惜是在火车上。”
黄玉蝉不答。吸着他。
天亮了,下了车,两个人都没忘了昨晚暗藏在心的计划,就仿佛时间是接着昨晚两人抵在一起的那刻,谁也不言语,随着人流呼隆呼隆地出站,进了离车站最近的一家中档饭店。
在前台办了手续,上楼,于小力没去他的那间,直接跟着黄玉蝉开门进屋。屋里一片光明。初夏早上的阳光,把墙边的床都照得明晃晃的。两人望了望那张床,于小力去拉窗帘,可是轨道是坏的,土黄色窗帘卡在那里,动不了。于小力又用力扯了几次,除了嚓嚓的难听的噪音,一点儿作用都没有。“叫他们来修!”于小力气愤地嚷道,走到电话机旁要拨号,黄玉蝉上来就把他的手摁住了。
“修什么呀!要能修,他们早就修好了。”
“一个破窗帘有什么修不好的?中国的航天飞机都上了好几回太空了。”
“你真逗!他们又不是造航天飞机的那拨人。”
“那怎么办?这么亮堂堂的,咱们怎么做爱?”于小力的语气理直气壮的,就像是在跟一个装修他家的工人吵架。
“怎么不行?太阳底下,天人合一。”黄玉蝉早就习惯并且热衷于在光天化日下做爱了。这是杨丰传染给她的嗜好。但是在随口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这是杨丰的语言。
于小力顿了顿,他也觉得黄玉蝉的这句话有些新鲜特别,跟她的别的话不一样,但是他又马上坚持,“我不喜欢在这种刺眼的光线下做爱,跟动物一样。人不是动物。让他们来修!顶多十分钟!”
黄玉蝉很讨厌于小力的这句话。按照于小力的逻辑,她已经不能称为人,而是低等的动物了。于是她又砰的一声把已经被于小力拎在手里的电话筒扔下去,语气刻薄,“其实,这就是一
个习惯问题。你喜欢在黑乎乎的地方做,可能是因为你老婆喜欢在黑乎乎的地方做,要是你老婆喜欢在亮堂堂的地方做,说不定你也就喜欢在亮堂堂的地方做,你的习惯肯定是从你老婆那儿来的,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不是改不了的。——我说这个的意思,不是非要跟你做,咱俩做不做无所谓,我喜欢亮的,你喜欢黑的,不做拉倒。我说这个的意思,我是觉得你的脑筋真死板,跟快人土的老封建似的。”
“还没上床呢,就这么教训人。得了得了,你这样的女人,我不敢沾,要真跟你睡上一觉,我立马就变成你孙子了。”于小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十分难看。
黄玉蝉站在于小力面前,冷冷一笑。她的两条胳膊交缠着架在胸前,使低领里的乳房更加鼓胀、高耸,好像还在那儿蹦蹦跳跳,不知好歹地调皮。于小力看了它们一眼,想到了郭艳胸前的那一对,那确实是没法跟眼前的这一对相比的。差别太大了。类似举重赛场上的轻量级运动员和重量级运动员的距离。于小力跟郭艳做爱次数不多,半个月能排上一次。郭艳也知道自己的乳房不是重点,所以每次都不怎么需要于小力的抚摸和刺激,于小力直截了当地进去,出来时也不需要再抚慰打点。即使在黑暗中,即使郭艳在于小力上边,于小力仍能感到那对乳房的无足轻重。每次看到美女照片,于小力首先看她们的胸脯,若是平板小巧的,于小力就幸灾乐祸,“哼,倒霉男人不只我一个。”若是汹涌澎湃的,于小力就只能徒劳地苦恼地想象了。今天,原本他已不需要再想象了,他即将面对平原上突兀而起的两座山峦,他要把自己深埋在山谷中,呼吸其中诱人的芳香,这是他一直以来想品尝的滋味,但是,看看!这个女人!她此时架着胳膊,在那儿冷笑!因为有这么一对乳房,她就可以居高临下,以为自己比我牛!可恶的女人!
于小力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过去搂住黄玉蝉,笑道:“行啊,为你我破一次例。”
黄玉蝉也微微地笑了,是和解的意思。于小力就脱她的上衣,脱的时候,黄玉蝉开玩笑道;“你怕亮,是不是你太小,不好意思见人啊!”
于小力不服输,咬牙切齿地还道:“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
下了床,衣服都没穿整齐,于小力就找出电话号码,打给王川,约他见面。
黄玉蝉问:“王川是谁?”
“青岛的一哥们儿,让他带你在此地逛逛。我今晚就得回去,我在单位只请了一天的假。”
黄玉蝉冷眼看着他,狠狠地,“你耍我呢?!你当我是只鸡,玩过了就可以跑?”
”谁敢玩你啊!是你在玩我啊!你不是嫌我小,不过瘾吗?再说,我要玩你,我还负责任地把你托付给我的哥们儿?我干脆利落地溜了多好!我是一个文化人,文明人!在这点上我还是有信心的。”
黄玉蝉进了卫生间,细细地洗漱一番,出来后问:“那咱们今天白天是一块儿玩儿呢还是各玩各的?”
“当然是我陪你玩。这是杨丰交待给我的,我不能对不起哥们儿。想去哪玩儿?我只知道有个栈桥。”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间酒吧的露天座位上等王川。黄玉蝉玩累了,上身大部分仰靠在藤椅背上,两腿直直地拖在地上。于小力整个白天一直很累,但是现在缓过来了,而旦话也多起来了,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跟黄玉蝉介绍王川。虽然已到了吃饭的时候,但是他们等着那个王川,于小力解释道:“这小子有钱,做软件的,一个月挣七八千,就宰他!让他找个格调高一点的饭馆,你呆会儿也别手软,点几个鲍鱼龙虾什么的,看这小子对哥们儿还有没有点旧情。”
“人家对你有旧情,我凭什么宰人家啊!”
“哎,你不知道,王川就是尊重女人,照顾女人无微不至,跟贾宝玉似的。上学那会儿,冬天给女朋友送围巾手套热水袋、夏天送扇子蚊香风油精,后来,看见女朋友脸上还是被蚊子咬了,自己去商场买了纱布做蚊帐——”
“胡说!”黄玉蝉笑着打断,“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男人?——要不,这王川肯定是个丑八怪,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生怕人家甩了他。”
“哎,来了来了!”于小力望着从路西的甬道走过来的身影,兴奋地说。又转回头放低了声音对黄玉蝉说:“你别提女朋友的事——人家最后没成,现在他的婚姻也不幸。”
黄玉蝉嘴角撇了撇,不屑地说:“谁爱打听这种事?管他!”
高高的王川走过来了,走到他们的面前。跟站起来的于小力互相重重地拍了拍肩膀,微微弯了腰跟椅子上的黄玉蝉握了手,现在黄玉蝉看清王川的模样了。她刚才的猜想完全差矣。他的面部线条太完美了,眉骨稍稍耸起,腮帮子像是定做的,鼓一点儿瘪一点儿都不好,两道眉像书法家笔下俊秀传神的弧线,眼睛里有一种明亮的润泽的光,却不是那种不停地转动过于轻浮的眼神,鼻梁好看得要使人忘了它的存在,厚实的上下唇牵动起嘴角的笑意,有一种不动声色却勾人的深情。黄玉蝉一时以为他就是一个电视杂志上频频曝光,引得少女们惊声尖叫的偶像明星呢!
“走吧,吃饭去。”王川说。
他和于小力并排说笑着往前走,黄玉蝉跟在他们身后。看他们三人的姿态,路人定会误以为后边的女人跟前边两个热烈交谈的男人毫不相干。黄玉蝉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些怯生生了。
走到一家海鲜馆门口,王川稍稍快了几步,打头进去。身材高挑穿高开衩旗袍的领座小姐带着他们袅袅婷婷地往深处去,腰肢柔软的摆动使旗袍的后背皱起了细小的忽左忽右的波纹。目光稍稍向下,就能欣赏到她的整个小腿。于小力赞叹道:“青岛姑娘太迷人了!”
王川笑一笑,语气暖昧,“没有东北的小姐迷人吧?”
“嗨,今非昔比啊!一代更比一代强。”
三人落座,很快,要的鲜啤就上来了。王川举起来,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