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不是一次某个学校举办的某种形式的演习,而是大部分学校参加的一次激烈角逐。赢得荣誉的人,他所取得的并不是一座学校的嘉许,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已被这个城市的物理界所承认。”
“模拟赛,也许并不完全是模拟奥赛。第一,它没有奥赛那样明确的考纲,出题权完全在我们A中的老师手中,我们出题的范围完全没有限制,一切以检验学生的实力与潜力为目的。相信你也已经看到了,奥赛不鼓励学生提前接触高数。若一道奥校中出现的题目可用高数解,则必有更巧妙的解法避开了高数且比高数解更简。A中模拟赛全然不是那样,常会出现一些题,它们仅有高数解法。
第二,是引入了集体赛的机制。参赛允许并鼓励同组队员间的交流,从而将个人间的竞争加强为队与队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的竞争。”
原霞一直没有说话,现在他轻声重复:“……队与队之间,学校与学校之间……”
主任满意地微笑了一下:“另外,对那些从前低估了A中价值的学生,只要他们足够优秀,A中的大门是永远为他们敞开的,模拟赛就是A中送出的门券。”
“我想我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了。”原霞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主任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小霞,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自从九八年以来我一直经手这个赛事,想尽一切办法使它更具竞争力,更富区分度。可以说,我是一直在等待你回到这里。”
“……你和你妹妹身上流的不是我的血,但我一直把你们当成我最亲的孩子。因为你们是最优秀的年轻人,所以A中是属于你们的。我们所有为了A中工作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最好的人才得到最好的培养。
……你初二那年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为惊奇的决定。你这个任性的小孩!你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在窃笑吗?他们幸灾乐祸,因为你一时糊涂,去了一个不属于你的地方,你把本来属于你的未来放弃了。
但A中一直在等待你。慕则和眷眷组队练习时,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总是拒绝第三个人加入,因为第三个位置是属于你的,他们一直为你保留那个位置。”
“我知道了。”原霞面无表情地说。
主任一时语塞,片刻沉默之后,他拉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抽屉,取出一个小盒子。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孩子,他柔声说:“对了,这里有件东西要转交给你。”
原霞没有说话。
“小霞,难得你来重庆一趟。你妈妈想来学校看你,又怕影响你学习。”主任把那个盒子递给原霞,“她担心你参赛没有合用的笔。这支笔应该称手的,试试看。”
原霞打开笔盒,暗红丝绒的垫子上,躺着一支哑光的银色笔。愈是朴实无华,愈见其高贵内在。
他犹豫了两三秒钟,拿起了那支笔。有点沉手,但很舒服实在。一上手就跟腕力刚刚合上。他不禁轻挥了一下手腕,出乎意料地跟手。不用开笔盖他也能感觉到,这支笔决不会让他失望。
他眯缝起眼睛,仔细辨认笔壳上细若蚊足的小字:“出于幽谷,迁于乔木……”,十二分俊逸脱俗。也只这几个字看得清,再往下饶是他目力再好也难以辨识。
主任看他见了好笔就如痴了一般的样子,不禁微笑,道:“这是出差从国外带回来的,又蒙张鉴衡老先生刻了几句题辞,堪称中西合璧。……一共带回两支。一支交给你妈妈收藏也就是现在你手里这一支;另一支给了学校,那时慕则的书法在全国拿奖,学校就把那一支代表荣誉奖给了他,以示褒扬。”
“这一支,代表我和你妈妈对你寄予的期望。”
出于幽谷,迁于乔木。这样的期望吗?
原霞一言不发。
主任看着他的脸,笑着说:“如果你还不明白A中对于人一生的重要,你还不明白站在的对立面有多么不明智。那么,你就和你认为重要的两个同伴一起,代表桐山参赛吧。”
※ ※ ※
原霞刚走出办公室,瞳孔就缩小了。他的眉毛纠结起来,他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的笔。崭新的笔,是闪着寒光的新开刃的剑,还未痛饮过鲜血。
“好吧,”他一字一字低声地自语。他的声音很轻,却因为坚定到了极点,变成了带着冷锐的杀气,“既然你送给我这样好的一支笔,那我就只好用它来打败你们了。”
他抬抬眼帘,看了一眼装璜豪华的办公室大门,金色的匾额“A中重点物理培训基地”,轻蔑地一笑。
这笑容在他年轻的脸上划过,就像是秋高气爽的峡谷中掠过湖面的一片攸忽的金色叶子。方才轻点水面落下,那水面就荡上一荡,回复了原来的平静。
他的脸上也回复了少年老成的样子,沉敛着面孔走出了大楼。
※ ※ ※
在天台的一间练习室里,秦平乐合上琴盖:“该去吃饭了。”
他很奇怪苏慕则为什么坐着不动。他更惊讶地发现苏慕则正对着一支笔出神。那是一支苏慕则用得最惯的笔,作为奖品来到苏慕则的手里已经快两年了。他知道苏慕则很满意这支笔,不然也不会一直用到现在。(他自己是隔三岔五就要换支新笔的)。
被雨水洗过的光线温柔地抚摸着长长的淡紫色丝绒窗帘。苏慕则温柔地看着一直陪伴着他的那支笔。
这是一支非常棒的笔,跟手,书写时流利漂亮到极点,令人心旷神怡。第一次接过它时,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像武夫无意中遇见了前代不知所终的绝世名剑。
再好的剑,也要到了战场上才算。
很期待一次真正的战斗啊!
只有真正的战场才不辱名剑的风采……
“慕则哥哥,你在想什么?”
苏慕则笑笑,从木头大窗台上跳下来。
第05小节
成都崇丽阁,又名望江楼,楼悬绝对: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
风和日丽,阁外翠竹千竿,楼下碧水如练,难得繁华都市里,竟然一片清静绿地。
重庆细雨缠绵,成都却是晴空万里,这两座城市虽是临近,却享用着不一样的天空。
※ ※ ※
这一天登楼望江的人并不多,大概是还未到登高怀远的时令。这一下午,只有一对年青男女在楼上逗留。这两人似是兄妹模样。年长的少年空着整洁的学生制服,虽然天气炎热,他仍不解开衣领上的扣子。他的相貌很是平常,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也许是因为那双异常沉默却闪动着奇异光彩的眸子,使你不由得先向他看去,其后才注意得到他身旁那个穿着艳丽夺目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有着白皙的肌肤,娇嫩的鼻翼和常常撅起的嘴唇。俏丽的白底蓝花蜡染小头巾,苹果绿的小吊带衫,褛空蕾丝花边的粉蓝短裙,雪白的短袜露出松糕鞋的边缘装饰着可爱的水果绒线球。
“她已经和他很好了。”那女孩儿看似漫不经心地说。
那男生沉默着。
“我一直没有跟你讲这件事。”那女孩儿仰头看着檐角挑出的风铃,“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她约他出去,好几个同学都在场听到就是那次圣诞节,你为了她回来过节的那个圣诞节。他们在宁江桥上,好亲热我怎么知道?啊,是一个看见了的同学告诉我的。他们在一起,就好像恋人那样你知道的,比如抱在一起,两个亲个嘴什么的。当然,我不确定啦。毕竟又没有什么凭据。你若是问她,她不承认也是没有办法。”
那男生什么也没说。
“她现在过得很好。”那女孩儿强调说,“很幸福地跟她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她不需要额外的帮助。要是你问我,我就说你不要去打扰她。你的关心只会给她带来困扰。”
那男生只是微微一笑,在他温和如水的笑容里你什么涵义也读不出。
“华哥哥,话说回来,你该找个女友了。”女孩儿撒娇似的说,“成都美女如云,我不信就没有你中意的。”
男生淡淡地说:“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事业没成就,那样的事是不提上议事日程的。”
“华哥哥!人家是担心你嘛!舅舅舅妈老念叨要你带个漂亮媳妇儿回家凑一桌,关起门来好打小麻将。哥,你大学已经考上了,还有什么未竟的事业?”
男生苦笑了一下。
就算是考上第一流的名校,也离功成名就远得很,何况自己落到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未来的路,正是不知有多漫长,这又如何跟娇憨任性的妹妹解释得清楚?
他微微一皱眉,道:“荣儿,那个男孩子。他……你说他叫杨雷?”
“嗯。”
“学画的?一直在画室那个?以前在枕江,高中转到桐山念书?”
“是……你认识他吗,哥哥?”女孩儿突然有点紧张地问。
洛华点头,又摇头。
何止是认识!
杨雷,为何是杨雷?不是别人,偏偏是画室里那个衣衫上溅满颜料污渍的少年!那孩子,蓬乱的头发与神彩飞扬的眼睛,常常如火焰般躁动不安。略一闭眼,杨雷那开朗、无邪的狂笑着的面容就浮现在眼前
“真是老狐狸啊!啊哈哈……”
“呵呵,这个什么怪花瓶?丢到窗外去!看老狐狸找不到东西怎么逼我们画……”
“老师,嘿嘿……你为什么要带我到办公室来呢?莫非你新换了套茶具想让我们参观……大家不都向您保证过了,那个当模特的苹果是被一只世所罕见的大老鼠吃掉的。您说我威逼他们说谎?啊,这绝对是个误会!”
……
每次与他相遇,总是在他笑的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他总是能够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