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庆龄即与他们密切配合,为营救牛兰夫妇做了许多工作。
宋庆龄于1931年7月因母丧自德国回国,8月13日到达上海。没过几
天,即接到美国著名作家德莱塞、德国劳动妇女领袖蔡特金以及著名版画家
珂勒惠支等多人来电,要求宋庆龄设法营救牛兰夫妇。蔡特金在电报中说:
“因为您是伟大的孙逸仙教授理想的真实的承继者,我希望你会热心努力的
救援泛太平洋产业同盟秘书局的工作人员。”蒋介石日记表明,宋庆龄曾于
当年12月到南京,面见蒋介石,提出以遣返蒋经国作为释放牛兰夫妇的交换
条件。
蒋经国为毛氏所生,蒋纬国为戴季陶与日女重松金子所生,寄养于蒋处。
在这两个孩子中,蒋纬国由于活泼天真,更多地赢得蒋介石的疼爱,但是,
蒋经国是蒋介石的亲骨肉,因此,蒋介石对他的希望最大,教育也抓得最紧。
不妨摘录蒋介石日记及其部分家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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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2月7日:“下午,与枕琴先生定经儿课表。”
1920年3月4日:“下午,定经儿课表。”
1920年4月2日:“写示经儿函。”
1920年8月30日:“经儿在江天轮次谒省,其言语举止,颇为明亮着
重,心甚爱焉。”
1920年11月30日:“下午,谈起教育经儿事,母言陈腐,此儿恐为所
害,言之心痛。”
1922年3月3日:“经儿已考入万竹小学四年级,颇为喜慰。”当日,
致函蒋经国,要他每日印写楷书一二百字,并用心学习英文。
1922年9月13日,寄函蒋经国,要他勤奋读书、习字,熟读《论语》、
《孟子》等“四书”以及《左传》、《庄子》、《离骚》等书。函称:“目
今学问,以中文、英文、算学三者为最要,你只要能精通这三者,亦自易渐
渐长进了。”
1923年2月24日:“经儿去沪就学。”
1923年8月10日:“复谕经儿。近日经儿学业颇有进步,可慰。”
1923年11月27日:“致经儿长幅书。”函称:“凡是所学的东西,总
要能够应用才好。如其单是牢记其方法成句,而不能应用,那学问也就枉然
了。”
1924年5月1日,寄函蒋经国,询问其“曾看曾文正家训否”。
1924年5月30日,寄函蒋经国。函称:“曾文正公言办事、读书、写
字,皆要眼到、心到、口到、手到、耳到,此言做事时,眼、心、口、手、
耳皆要齐来,专心一志,方能做好。”
1925年8月13日:“经儿今日与汪婴侄等去沪,北上就学。
1925年10月1日:“复谕经儿,准其赴俄留学。”
蒋经国于赴苏后,进入莫斯科孙中山大学留学,时年16岁。次年,他曾
写信报告学习情况,蒋介石很高兴,6月13日日记云:“接经儿禀,文理甚
有进步,递与静江兄阅之。”1928年,蒋经国进入列宁格勒苏联红军军政大
学学习,1930年毕业。1931年,因与驻共产国际中共代表王明对立,被送至
莫斯科郊外的石可夫农场劳动。次年,又被送到西伯利亚。至此,蒋经国离
开中国已经五六年了。
尽管1927年“四·一二”政变后,蒋经国曾痛骂蒋介石,宣布与其断绝
父子关系,但是,蒋介石还是怀念这个儿子的。
1931年1月25日日记云:“余少年未闻君子大道,自修不力,卒至不
顺于亲,不慈于子,迄今悔已难追。”
同年11月28日日记云:“迩来甚念经儿。中正不孝之罪,于此增重,
心甚不安。”
又,12月3日日记云:“近日思母綦切,念儿亦甚。中正死后,实无颜
以见双亲也。”
又,12月14日日记云:“晚间,以心甚悲伤,明日又是阴历十一月初
七先妣诞辰,夜梦昏沉,对母痛哭二次。醒后更念,不孝罪大。国乱身孤,
痛楚而已。”
又,12月15日日记云:“余心剧度凄酸,以手造之国家,辛劳八年,
死伤部下三十余万,犹亲生扶长之子欲使一旦放弃不能相见。经国赴俄不归,
民国犹在孩提。今日又为先母六十八岁诞辰。呜呼!于国于党为不忠,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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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孝,于子为不慈,自觉愧作无地,未知以后如何为人以报答亲恩与党国
也。”
又,12月27日日记云:“尝思传世在德行与勋业,而不在子孙。前代
史传中圣贤豪杰、忠臣烈士每多无后,而其精神事迹,卓绝千秋,余为先人
而独念及此,其志鄙甚。经国如未为俄寇所害,在余虽不能生见其面,迨余
死后,终必有归乡之一日。如此,则余愿早死,以安先人之魂魄。”
又,12月31日日记云:“心绪纷乱,自忖对国不能尽忠,对亲不能尽
孝,对子不能尽慈,枉在人世间,忝余所生,能不心伤乎!
这一段,大概是蒋介石一生中最倒霉的时期之一。由于软禁胡汉民,汪
精卫、孙科等在广州造反,另立国民政府;由于采取不抵抗政策,日寇轻易
地占领了东三省。因此,蒋介石不得不引咎辞职。正像他在日记中所述,心
情极度悲凉。他不仅痛惜失去了民国的元首宝座,也想起了留俄不归的儿子。
古语云:“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蒋介石是儒学伦理的遵奉者,他担心
拒绝宋庆龄的建议,会导致苏方加害于蒋经国,使自己陷于“无后”境地。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坚决拒绝以蒋经国交换牛兰夫妇,显示了他坚决反
共和性格中的倔强一面。
以蒋经国交换牛兰夫妇,这一主意显然来自莫斯科。牛兰夫妇被捕后,
莫斯科不仅动员了许多国际知名人士出面营救,而且愿意以蒋经国交换,这
一事实说明牛兰夫妇在共产国际中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同时,这一条件通过
宋庆龄提出,也显示出宋和莫斯科方面的密切关系。有材料说,宋庆龄是共
产国际发展的秘密党员,这是可能的。
蒋介石虽然拒绝了宋庆龄交换的建议,但是,他还是希望蒋经国能够回
来,也相信能够回来。1934年2月13日日记云:“今日者母亡家破,子散
国危。若不奋勉,何以对先人?何以见后嗣,勉之!”同年7月7日,和宋
美龄谈到自己死后的家事,立下遗嘱说:“余死后经国与纬国两儿皆须听从
其母美龄之教训。凡认余为父者,只能认余爱妻美龄为母,不能有第二人为
母也。”8月15日日记云:“近日病中,想念两儿更切,甚望其能继余之业
也。”可见,蒋介石虽然作了蒋经国在苏联被杀的最坏思想准备,但并不相
信苏联会这么做。
当时,在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威胁下,中苏开始接近。蒋介石一面指令颜
惠庆、顾维钧、王宠惠等与苏联谈判。企图恢复邦交,一面通过外交途径争
取让蒋经国回归。1934年9月2日日记云:“与颜、顾、王等谈外交方针渐
定,彼等或较谅解。经国回家事,亦正式交涉。此二事能得一结果,则努力
之效渐见。”同月9日,蒋介石与宋美龄游览江西石钟山,想起当年苏轼携
带儿子苏迈同游的情景,不禁感叹经国、纬国的不能随游。同年12月,蒋介
石从苏方得到消息,蒋经国不愿回国,蒋介石一面感叹“俄寇之诈伪未已”,
一面则自觉“泰然自若”。他在日记中写道:“当此家难,能以一笑置之,
自以为有进步也。”1937年3月,随着中苏关系的进一步缓解与和好,蒋经
国终于携妻儿返国。
蒋经国回来了,牛兰夫妇却仍然关在国民党的监狱里。
1932年7月1日,南京国民政府以“危害民国”罪审讯牛兰。7月2日,
牛兰以绝食相抗。11日,宋庆龄偕同牛兰夫妇的辩护律师陈瑛意到江宁地方
法院看守所探视牛兰夫妇,劝他们进食。同日。与蔡元培、杨杏佛、斯诺等
组织牛兰夫妇上海营救委员会,宋庆龄任主席。其英文宣言称:“我侪与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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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各国之著作家、医学家、法学家、科学家、艺术家、教育家及政治家,凡
关心牛兰案者,共同联络,为人道正义及不可侵犯之政治自由权,而请求应
准牛兰夫妇之请求,将案移沪,或将其全部释放。此种请求须立时应允。今
日为牛兰夫妇在南京绝食之第十日,世界最高思想所系之二人之生命,国民
政府视之如儿戏;牛兰夫妇果因绝食而死,任何歉意,任何理解,皆不能涤
此污点。我侪欣然与世界营救总会合作,以达成功。”12日,宋庆龄亲自找
汪精卫和南京国民政府司法部长罗文干交涉。17日,由宋庆龄、蔡元培具保,
国民党司法当局允许牛兰夫妇到南京鼓楼医院就医,牛兰夫妇同意停止绝
食。8月19日,江苏高等法院判处牛兰夫妇死刑,不久改判无期徒刑。1933
年4月5日,宋庆龄与杨杏佛、沈钧儒等到江苏第一监狱,探望牛兰夫妇,
询问在狱中生活情形。12月,牛兰夫妇再次绝食,30日,宋庆龄致电汪精卫、
居正、罗文干等,要求立即释放牛兰夫妇。次年1月12日,因坚持绝食的牛
兰夫妇已濒临死亡边缘,宋庆龄再次致电汪精卫等,重申前项要求。电称:
“君等若始终不欲牛兰夫妇复食,不应允渠等之要求,则全世界革命舆论、
自由主义舆论皆将指牛兰夫妇之死为国民党所预谋杀害,皆将指此种谋杀仅
与希特勒式之野蛮残酷差可比拟。”电发,没有任何反应。同年3月,鲁迅
在 《关于中国的两三件事》一文中感叹说:“牛兰夫妇,作为赤化宣传者而
关在南京的监狱里,也绝食了三四回了,可是什么效力也没有。”直到1937
年12月,日本侵略军占领南京,牛兰夫妇才得以乘乱越狱。
可见,蒋介石始终没有同意莫斯科方面通过宋庆龄提出的以蒋经国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