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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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6年第5期-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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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丽丽很惊讶:“怎么啦?” 
  李承包说:“司马泓说,非洲人的贫穷,主要是因为天生懒惰,男人都不喜欢干活,抓抓鳄鱼什么的,大多数时候躺在椅子上抽大麻,遇到了大的灾荒,一个心眼儿等待联合国救济。等不来救济就提抗议,谴责发达国家为富不仁,不尊重人权实行双重标准,所以非洲的贫穷主要在于自身。我至今没搞清楚,我的父母亲是不是懒惰。” 
  戴丽丽说:“司马泓的高论我不敢苟同。我也不相信这几天你没有刷牙,并且我认定你还刷得很仔细!” 
  李承包仍然坚持:“我没刷牙,我洗牙。” 
  戴丽丽说:“难道刷牙是一种见不得人的丑行吗?这购物券你不想要就撕了。” 
  李承包看到戴丽丽眸子里汪着薄薄一层泪水,便收下了购物券。 
   
   四 
   
  为了验证李承包是否用购物券买了牙膏,三天之后,戴丽丽问马佳佳:“你看见李承包刷牙啦?” 
  马佳佳自读高一就暗恋戴丽丽,很高兴戴丽丽和他说话:“班长光临蓬荜增辉呀。至于你问的,我确实没在意。你干吗这样关注他呢?先是关注他的天赋,接着关注他的胃囊,现在连牙齿也关注上了。真是爱屋及乌呀。” 
  戴丽丽说:“我也关注你呀,瞧,你的白内衣领子都变成韩国进口泡菜啦!” 
  “我每天换一次内衣。这里我要特别强调,我的内衣原本不是白色而是奶黄色——与进口韩国泡菜同一种颜色。你认为脏可能是一种错觉。” 
  戴丽丽又问刘新雨:“你看见李承包刷牙啦?” 
  刘新雨说:“他刷不刷牙,关我什么事?关你什么事?管得太宽了吧。你的领袖欲可真强,干吗报考清华呢,你应当去美国耶鲁本硕连读,那儿培养了五名总统。” 
  戴丽丽说:“你的揶揄看似尖刻,实际上没有杀伤力,未见得我就去不了耶鲁,最起码我就不给校长送礼换取保送。我是班长、学生会主席,司马泓责令我检查班上卫生。等下我还得检查一下你的臭袜子几天没换呢。市里要搞卫生大检查,一中属于重点抽查对象,学生是否刷牙都是一个抽查项目。你是寝室长,我为什么不能问你?” 
  “拉大旗当虎皮。”刘新雨说,“我们六点一响铃乖乖起床刷牙洗脸,李承包还在蒙头睡大觉。等我们做完早操进教室晨读,他才懒洋洋地起床洗脸刷牙。他是天才,他享有睡懒觉和不做早操的特权。” 
  “啰嗦!我只问你看见他刷牙没有,你回答YES、NO就行。” 
  刘新雨说:“YES!” 
  戴丽丽说:“多久了?” 
  “大概三周之前吧——不,准确的日期是二十三天。” 
  “你怎么知道是二十三天而不是三天呢?” 
  刘新雨吊儿郎当一笑:“可别忘了我是公安局长的儿子,干公安这一行,最注重现场、细节、时间的推断。比方,市教委主任批发了多少顶中、小学校长的官帽我也略知一二。” 
  戴丽丽再也没吱声。 
   
  五 
   
  司马泓笑容可掬地把李承包请到办公室,让他挨她坐着,还替他倒开水。 
  李承包说:“您有事吗?” 
  司马泓慈爱地一笑:“没事,随便聊聊。” 
  李承包下意识地抿上嘴巴。 
  司马泓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开口,让我看看你的牙齿。” 
  “干吗?我没有蛀牙。” 
  “你没有刷牙的习惯?” 
  “我洗牙。” 
  “洗牙?”司马泓已经看见了他的牙齿,笑起来,“你的牙很白嘛。洗牙也行。你很有创意,适合去英美留学,说不准一不小心拿个诺贝尔奖。” 
  “洗洗牙就能拿诺贝尔奖?我们芦絮湾人人个个都洗牙呀。” 
  “李承包,有些事情你别敏感,对于世界历史知识,我其实相当有限。今天我要郑重更正我关于非洲贫穷根源的信口开河。你可以这样想,如果我歧视贫穷,会从近二十万农村初中毕业生中把你挑到省级重点中学市一中来吗?挑选你来可不容易,像地质学家掘井采集矿脉,像天文学家从银河系寻找新星,像医学专家从胎儿脐带血里提取造血干细胞。” 
  “我没有说您的见解是对贫穷的歧视。一般而言,学生都把老师的话视为经典,可我不是这样。我上网时搜索了一些关于非洲的资料,您的见解只是其中一种。更多专家学者认为制度野蛮、资源贫乏、气候恶劣、文化落后是非洲贫穷的根本原因。我还在学校图书馆浏览过一本叫《混沌非洲》的书,很浅露,里面只有一些捕捉鳄鱼和抽大麻的照片,显然作者没有到过非洲。” 
  “这就对了。我也没到过非洲,我的话不足为训,但我坚信我挑来的学生拥有独特见解。待到你获取博士学位,如果对非洲有兴趣的话,应当有条件去非洲游览、考察,写出比《混沌非洲》更有价值的学术著作。” 
  “我可以走了吗?” 
  “别急,聊聊。有同学嘲笑你是饕餮,你也不必在意。马佳佳、刘新雨也只是开开玩笑。谁不喜欢逗趣呢?马佳佳不也给我取了个‘菩萨蛮’的诨名吗?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玩笑都承受不了,将来很难适应社会。李承包,你憎恨他们吗?” 
  “实际上是您自己过于敏感。云南的那个马家爵出了事,您担心我会成为马家爵二世,才苦口婆心迂回曲折说了这样多。” 
  “过敏,你又过敏了。”司马泓吃吃地笑,“我绝对没这个意思。马家爵怎能与你相提并论呢?他有精神分裂症,你没有。他性格中带有攻击伤害倾向,你更没有。他学业成绩平平,你却拥有数学天赋。完全不一样嘛。我还要告诉你的是,戴丽丽正倡议替你募捐大学学费,马佳佳和刘新雨都是积极响应者。你知道吗?” 
  “知道。但我不需要怜悯!” 
  司马泓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这样?同学们善意的资助,怎么能理解为怜悯?你是不是没被学校保送感到自卑,从而否认世界上真诚与友谊的存在?……为什么没有保送你?是因为你有十足的把握考上清华。自你进一中,大大小小的考试经历过近百次了,你是百分之百的年级第一名,一中保底的裸考清华生。至于保送,仅仅是一种存在。戴丽丽就拒绝了保送,她的惟一志愿是清华。” 
  “清华真的值得这样痴迷吗?我崇拜毛主席,我们村里不少人都崇拜毛主席,说那时候念书、看病不花钱。毛主席就没上清华。” 
  “当然,崇拜毛主席也没错。这么解释吧,倘若上了清华,就意味着可以留学美国攻读博士学位,待到参加工作,一天的收入就抵得上你父母辛苦一年的收成。如果不想出国,也可以选择最好的工作,年薪至少五十万元以上,意味着你将从此告别贫穷……李承包,你吃不饱?” 
  “没有的事。” 
  “你妈每月给你多少伙食费?” 
  李承包犹豫了一下:“三百五十元。” 
  司马泓说:“戴丽丽说的可没这么多。” 
  “戴丽丽不是我肚里虫子,她怎么知道?” 
  司马泓算计了一下:“三百五十元,不算充裕,但也够了。节俭一点好,待你熬到大学毕业,一切都会好起来。孩子,明白了吗?” 
  李承包点点头。 
   
  六 
   
  李承包从满意超市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黄色薄膜购物袋。这是他头一回逛超市,四周商品要有尽有,真是五花八门琳琅满目,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尊卑贵贱,都可以大大方方进去挑选自己满意的商品,价格也是人人平等。他觉得超市的发明者很伟大。出门时,他问一位打扮得很文化的门卫,“你觉得超市最大的优点在哪儿?”门卫说,“价廉物美,品种丰富。”他说,“不对。应该是平等、自由。你知道超市是谁发明的吗?”门卫说,“中国。”他说,“不对,应该是美国。”门卫的答话令他遗憾,原来城里人知识也很有限。 
  校门口遇上了戴丽丽。她瞟一眼他手上的袋子:“买牙膏了?” 
  “买了。” 
  “买了几支?” 
  “六支。” 
  “什么牌子?” 
  “高露洁。” 
  “马佳佳、刘新雨每人送一支吧。” 
  “凭什么?” 
  “不凭什么。至于他们收不收,那是他们的事。而你,必须有这种姿态。” 
  “购物券既然送给了我,你不应该左右我怎么处理。” 
  “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也只是建议。你应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个建议……” 
  李承包勾下脸一言不发。 
  戴丽丽说:“知道你生活费不足,每餐都没吃饱。我决计把东芝牌手提电脑卖掉,换回四千元给你作为伙食费。你不会觉得是矫情吧?” 
  “我不要。” 
  “这是施舍?你觉得这是施舍?” 
  “接受资助,往往要付出代价。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苏联给过中国援助,六十年代就付出了代价。美国拯救了犹太民族的覆亡,而以色列必须受制于美国,尖端军事产品,没有美国的同意就不能自由出售。你让我各送他们一支牙膏,这也是代价。” 
  戴丽丽叫起来:“什么行为不会付出代价呢?在此之前,你的牙齿为什么变白了?” 
  李承包负隅顽抗:“我洗牙。” 
  “我明天就把手提送去典当行。” 
  “我说了我不会要。请不要羞辱我!” 
   
  七 
   
  李承包走进寝室。 
  刘新雨和马佳佳一齐将亲热展览在脸上,笑着问他去了哪儿,是不是偷偷和女同学约会去了。马佳佳说他母亲走文化局长的后门,搞到了三张没花钱的电影票,愿不愿意晚上一同去看美国大片《南极大冒险》。刘新雨紧跟着调侃他母亲也是拉关系走后门的老手,宣称城里人与乡下农民相比,德行相差十万八千里。刘新雨甚至还问他搞不搞自慰,坦陈自己一周断不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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