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2006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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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3期-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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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县上向县委书记汇报。县委书记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下叫来宣传部长,让宣传部长亲自听白书记的汇报,最后三人达成一致,同意树黑婆婆为诉苦典型。 
  白书记胜利了,很高兴,回到镇里后立刻就组织笔杆子,成立了公社写作组,并要他们迅速整理材料,让黑婆婆熟记于心,先在镇里万人大会上诉苦,然后去县上参加“县忆苦思甜报告团”。 
  为整好材料,写作组首先要采访黑婆婆。那一天,黑婆婆刚开门不久,写作组的几个笔杆子就登门拜访,向黑婆婆说明来意要她积极配合。黑婆婆一听要她诉说土匪轮奸之苦,面目一下冷了下来,一句话不说。这样僵持了大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黑婆婆不配合采访,材料就无从下手。无奈,几个笔杆子只得向白书记汇报。那白书记一听很感意外,批评写作组的笔杆子们工作没做到,然后下命令说,让生产队和大队的干部们全力配合,一定要做通她的思想工作。说完,又叫来妇联主任,要镇妇联直接参与,三天之内将黑婆婆思想打通,不能耽误下个礼拜在镇里召开的万人大会上诉苦。 
  这一下,黑婆婆的小屋内便热闹起来,小队干部、大队支书、妇联领导、写作组里的笔杆子们,你来我往,轮流劝说,但让人不解的是,尽管来游说的人说破了嘴皮,黑婆婆却始终一言不发,她只是双目直盯来人,而且那目光越来越冒凶光,最后吓得前去劝说的人皆不敢与她对视了。 
  大概就在那天夜里,黑婆婆悬梁自尽了。 
  消息传到镇里白书记那里,白书记很是吃惊,怔怔然,默默然,许久了才长叹一声说:“地主小姐毕竟是地主小姐呀!” 
电影人的尴尬
田壮壮 彭小莲 
  彭小莲:我是受《收获》的委托来的,但是我觉得很难聊,因为我们已经做电影做得很多也很久了,对待电影的态度,要不是很熟的人,我们都是不愿意谈的。因为,电影已经变成非常个人的事情,当你在跟别人谈电影的时候,像在跟别人谈自己的隐私。我觉得你作为一个朋友谈谈还可以,突然要变成一篇文章,还要给那么多读者去看,会觉得很别扭。谈谈看电影的感受还可以,再往深里走,就不行了。就会觉得非常矫情。但是,拍电影,拍到现在,越拍越紧张,你到底是拍商业电影,还是有思想性的电影?投资环境都这样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是你自己最有愿望和激情去做的事情?记得有一天,我在家里看书,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看电视,看电视!”我说看什么呢?朋友说,电影院的观众在那里乱叫,让陈凯歌和陈红接吻呢。然后,陈凯歌说,别急,我们待会儿会接吻的。朋友说,就在电视上,快看吧。我说,我不看!挂了电话以后,我心里特别难过,我都想哭。不是陈凯歌和陈红的问题,我是在想,做导演做电影都要做到这个份上,这个地步,真的受不了!在我的理解里面,导演就是,或者永远就应该是站在摄影机后面的人,在美国也从来没有看见过导演要跑到观众面前去表演,要让导演来做秀,做宣传。靠这种手段宣传电影,这也不是一个办法,也不是一个走市场的真正手段。你说是吗? 
  田壮壮:我实际上觉得,我们在这里聊啊聊的,聊的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已经回到学校……是2003年SARS那年回到学校,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了。以前就是在这个电影圈子里转,转了很多年,这中间有十年转出去了,觉得不好玩,然后又转回来。然后又觉得有一种……怎么说呢,就是慢慢地就感觉到一种年龄的变化,就感觉到我们这些拍电影的人……就是我说的,我们这些人渐渐地就形成了一个自己的小圈子,然后形成一个金字塔,你可能就是那个塔尖上的人,每个圈子之间也没有什么往来,互相也不再聊什么了。除非说是很好的朋友见面,大家在一起互相调侃调侃,调侃里面能带着一点真话就算不错的了。于是,感觉越来越不好,就想换一个环境,最后,我就回学校了。回学校以后,面对大量的学生,看着他们,就发现这些孩子完全是对电影充满热情地进来了,最后是灰头土脸的出去。就是这种感觉。其实,小莲,我真的有一种切身体会到的东西,就是对电影,可以用尴尬两个字来形容。你在学校很尴尬,你做电影也很尴尬。你看电影,包括你刚才说的,凯歌的这种首映,你都会觉得是一种尴尬。其实,如果说,是我们在学校看见的凯歌,在我们了解和印象中的凯歌,他的那种清高和骄傲的性格,不可能去做这些宣传,现在,所有的综艺节目他都去参加。 
  彭小莲:他完全是为了票房。他必须委屈自己。 
  田壮壮:说的就是这个。不管你说是票房也好,封顶线也好。我觉得心里面还有一种更深的尴尬,是在于…… 
  彭小莲:在于,电影对于我们已经没有神圣感了。 
  田壮壮:或者说是没有一个度和界线了。大家把所有心里的东西都模糊掉了。就是说,你想坚持的也好,像你说的曾经在心里有过的一种神圣的东西也好,或者说你最投入的也好,已经在后来的阶段模糊了。我相信,像凯歌做《无极》,艺谋做《千里走单骑》,他们还是非常认真的,投入的;但是当做完了以后,那些东西文变得模糊了。反过来讲呢,咱们是导演专业的,我们是否做过一个统计;现在的导演系毕业出来的学生,每年都有一届,最后有多少人是在一线做导演的?那么电影学院出来的人,每个系出来的人,最后又有多少人在做电影专业的?在学校的时候,你就开始感觉到特别尴尬,十八九岁的孩子,每年真是数以万计地在学校门口苦苦地等着,现在又都是独生子女,加上父母;你想,是几万人拥在电影学院的门口,让学校在筛选。可是,筛选一个艺术人才有什么标准?一个艺术院校应该怎么去招生?谁都说不清楚。大家也都没有好好去想过,有些人就这么进来了。我们当初进学校的时候,也都是热血青年,“文革”结束了,有这么一个机会,咱们想那就去试一试。也许,现在这些孩子,比我们当初的意识要单纯得多,那就是我要考一所学校,我要搞艺术,要搞电影。可是,在学校待了四年,也许最后他还是没有搞明白电影是什么,他又走掉了。如果你现在看到电影的时候,看到网上,那些八卦的东西,你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你会感觉到挺伤感的,会难过。为什么现在这些人会这么津津乐道地去谈这些八卦,谈这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彭小莲:谈的都是电影以外的东西,和电影本质没有关系的事情。 
  田壮壮:对,跟影片完全没有关系。谈的时候,就好像你非要把一个人扒光了,你算高兴了。那么,其实我觉得这个环境和圈子,我曾经很认真地在想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让电影人变得如此的尴尬。很多电影呢就像押宝那样在赌博。扔了一笔钱,可能垮掉一个资本家,活了一个导演;或者呢,资本家和导演一块儿垮;或者是下了赌注,票房做到几千万,一个亿,等等,我就觉得,这个现象挺不正常,挺尴尬的。因为我们在谈产业,谁又认认真真地研究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就这么百、几十年的电影产业的文化、文明、历史、发展,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就是从一战、二战,以及他们国内自己的党派和一些政治运动,怎么发展到今天,怎么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们怎么保护和维护他们的电影?包括韩国这几年电影的新兴,等等。你会觉得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我自己呢,我到学校有一个自己的感觉。比如,对母校说点不恭的话,你去了电影学院以后,一个导演系的学生,在四年毕业的时候,有可能连一尺胶片都没有碰过,这在学校都完全可能。 
  彭小莲:听说,他们比我们当初要好多了。 
  田壮壮:那是很好,但那都是DV机器,都是Beta,真正接触到胶片的时候,要等到第四年的时候,可能有四个小短片可以拍摄,但是必须要竞争,因为这种竞争就变得更加奇怪。文学系的孩子本子可能比导演系的好,因为这是他们的专业嘛。现在是谁的剧本好,谁当导演。那我说,干脆开一个文学系就可以了,不要什么导演系了。以前,我们说编导,编导编导,那么课程基本上是在一个概念上的。于是,让文学系的孩子做导演,这又形成了一种尴尬,当这些尴尬出现以后,又造成了一个另外的现象。所以我们要努力让导演系的孩子拍胶片。于是,小莲,你都不能想象,孩子可怜到什么地步。我们只能给他们拍一分钟的胶片,或者是三分钟的东西,片比是1:1。最多是1:2。就是让他们亲手摸摸胶片是怎么回事。胶片它的那个神奇的感觉…… 
  彭小莲:在银幕上出现的时候,它视觉的震撼力。 
  田壮壮:对,就是它装在一个黑盒子里,到用各种镜头,放到药水里去冲洗,配光,最后放到放映机上的过程,一直到最后在大银幕看见它的时候;再比如,我们以前剪片子的时候,用的是摇片台,你会听见声音,你会发现声音和画面的不同步,不管是做对了还是错了,整个电影的质感让你会产生很多感觉,胶片和你生活中的关系。现在,我们渐渐都看不到这些了。因为,孩子们可以用非线剪辑。学校的设备应该说,在亚洲可以算是一流的。 
  彭小莲:学校里的东西有这么好吗? 
  田壮壮:有!我们学校有Arriflex 535摄影机,有很好的数字的工作站,有很好的高清设备,但是呢,他们就是摸不到35毫米胶片。 
  彭小莲:我以为这并不重要,因为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学校根本不需要学生拍35毫米的胶片,我们拍的都是16毫米胶片的电影。 
  田壮壮:对,我同意你的说法,就是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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