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解放军?你们真的不借这洪水发横财?你真和他不一样?”心有疑惑周水生指指冲锋舟中的王金钱。
听了二人的对话,王金钱睁开眼睛,见是周水生和驾驶冲锋舟的军人,他一切都明白了,一股羞愧之感从内心升起。他用手抓住周水生小腿不让他下冲锋舟,接着起身跪在冲锋舟中面向军人哭着说:“谢谢亲人解放军,谢谢亲人解放军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解放军是我的再生父母。”
“老乡,你不必感谢我,真正救你的不是我而是他,不是他‘吹屁股’救你,你现在很可能见阎王爷了。”军人一只手操舵一只手指指周水生。
王金钱本来就为收周水生的屠宰预付税感到内疚,现在又听说周水生“吹屁股”救他,更感到无地自容。他跪在冲锋舟里转过身,头垂得低低的,哭喊着,水生大哥,我不是人,我的心都叫那钱熏黑了。你骂我吧!你打我吧!泪如雨下的王金钱膝盖当脚,挪到周水生的面前“嘭!嘭!嘭!”就是三个响头。周水生向前扶起王金钱,但不敢正视他,只好闭上眼并将嘴唇咬得紧紧的。
被周水生从洪水中托入冲锋舟的小猪,先趴在冲锋舟前不动也叫,此时不知为什么,站着“叽叽”地叫唤不停,浑身的毛根根都像刺猬的硬刺竖着,平时像狗一样摆动的小尾巴,现在也翘起不动,一双不安的小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冲锋舟上发生的情况。
王金钱捶胸打背嗷嗷地叫着,发疯似的又将自己的一双手在冲锋舟底板上搓,在冲锋舟底板上打。他恨自己,恨这双手什么都捞什么都抓,临死前他还抓一块门板。他“我猪狗不如,我猪狗不如”地嚎啕着,并对冲锋舟前的小猪又作揖又磕头。更使王金钱惭愧的是他自私自利的贪占行为,使像周水生这样的心地善良,忠厚老实的农民对亲人解放军都产生了误解,抵制。“我该死,我他妈的不是人,我他妈的比这洪水还洪水。”
王金钱一边骂着自己一边转身对全神贯注驾驶冲锋舟的军人又是一阵作揖磕头。今天是怎么啦?怎么遇上的都是这样的怪人,难道他们的神经都叫这洪水冲坏了。从一开始就陷入迷阵的军人叫王金钱这阵疯疯癫癫又是给人又是给猪作揖磕头,更是搞懵了。他还真以为他们救起一个神经病患者。
周水生虽然难受得紧闭双眼,但他心里明白王金钱的这番举动,更明白小猪为什么骚动不安。他多么希望王金钱的忏悔是真的!
冲锋舟是快,军人是亲。但我周水生是不愿与他王金钱同舟而行的,此次他也不喊停船,也不能喊停船,不等冲锋舟减速,抓住在冲锋舟前面骚动不安的小猪,就纵身跳入滚滚的洪水中并向自己的目标游去。
责任编辑紫茵
小小说四题
■ 刘丽君
菊
菊下岗了。厂里利索,一张红纸往墙上一贴就把菊贴回了家。
菊心想,当初从农村进城得到这份工作,前后折腾了大半年。如今厂里不要你,动作咋就那么快?
菊最难过的是,混到这步田地,人横竖还得活着,可这怎么向村里人和亲戚朋友交待?
当初随老公农转非进城,把农村那间小瓦房也卖掉了,两口子带着儿子一心奔城里的幸福生活,村里人羡慕得眼都直了。特别是那些小媳妇,总对自己男人夸菊的老公有本事,能把菊从农村弄到城里。然后叹气说,唉!还是菊有福气。菊回想起这些,心里觉得酸酸的。
两年前,老公得了一场病,说走就走了。菊哭得死去活来,她来到这个城市还没扎稳根老公就走了,她不知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后来与儿子相依为命,她在儿子身上看到了老公的影子,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就是她的希望。她从此只有一个心愿:再苦再累也要把儿了哺育成人。
儿子养得又粗又壮,可菊自己瘦得像根枯草。四百元工资,每月给上学的儿子寄三百元,剩下一百元算是自己的生活费。现在下岗了,家里没有半点积蓄,靠那点城市最低生活保障金,母子俩勉强度日还可以,可儿子的学费怎么办?
那天,菊在街上帮人擦皮鞋,正巧遇上了初中同学阿宽。阿宽喊菊时,菊有点不知所措,脸色绯红。阿宽说,你怎么在城里干这个?菊尴尬地说,下岗了,没找着别的事,擦几天皮鞋,省得闲着。阿宽爽朗一笑说,别干这个,跟我干得了。我在跑运输,给城里菜市场运蔬菜,你到时候帮忙过过称,一天给你二十,比你干这个强。菊说,那行吗?阿宽说,咋不行,到时候上你家给碗水喝就行了。
就这样,菊跟阿宽干起了运输蔬菜的生意,收入也不错。每次阿宽给她发钱,她都说自己多拿了不好意思,要拿出百十元给阿宽买点东西。
阿宽还是上学时的老样子,朴实,爽快。菊觉得阿宽帮了自己的大忙,也经常请阿宽上家里吃顿便饭。菊那天喝了点酒便说,阿宽,世上的人都在变,就你没变。阿宽说,不是我没变,菊,是你没变。实话对你说,当初我老婆嫌我穷,跟别人跑了的时候,我杀人的心都有。我恨过所有女人,为报复女人,我泡过小姐,又把她扔掉。女人不是爱钱吗?我阿宽现在有…有…钱了。阿宽那天也喝多了。
从那以后,菊单独和阿宽在一起时就有点不自在。阿宽总问,菊,我那天酒喝多了,没有违法乱纪吧?菊淡淡一笑说,怎么会呢?
菊那天把阿宽扶上床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阿宽壮实的手臂搭在她瘦弱的肩头时,她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她把阿宽放在床上,正想起身帮阿宽脱鞋,阿宽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她。她没站稳,一下倒在阿宽的怀里。阿宽醉醉地说,菊,别走开。阿宽说完便睡着了。菊静静地躺在阿宽的怀里,情不自禁搂紧了阿宽。这时,客厅的时钟敲响十二点。菊猛地想起了自己死去的老公。她又跑到客厅望着老公的遗像哭泣起来。阿宽在床上打着呼噜,菊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阿宽显然不知道这些,还是一天到晚忙着跑运输,菊的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终于有一天,阿宽西装革履提着一个小包来到菊家。菊说,今天咋这么精神?阿宽说,要娶媳妇嘛,能不精神?说着,就拉菊去婚姻登记处登记。菊迟疑地说,等两天不行吗?阿宽说,不行。我等不及了。等两天到哪儿去找你这么不贪钱的女人。菊噗嗤一下笑了。
竹
竹是个喜怒哀乐爱挂在脸上的人。今天看到报上又称她是女强人,就满脸不高兴,逮着谁就想对谁撒气。凌志见竹进门后鞋都不脱就气呼呼地把报纸重重地摔在饭桌上,便奇怪地问,嗳,又谁惹你哪?竹坐在沙发上,把脱下的鞋往门口一扔,没好气地说,没你事儿,做你的饭去。
竹最烦别人说她是女强人,她对女强人这个称谓很反感。
一听到女强人这个词,竹就会联想到强人所难、强盗等词汇。总之,竹的思维很奇特。
她认为能干的女人还是女人,只不过背后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艰辛和酸楚而已。女人天生就是弱者,爱哭、胆小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共性。竹说自己也不例外。
如今这年月,女人能干,还不如年轻貌美。你费尽心机谈的合同,左推右拖签不下来,人家漂亮小姐撒个娇就结了。能干有什么用?什么女强人?全是扯淡。
然而,竹确实精明强干,在前任总经理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公司连年亏损的情况下,竹极不情愿地接下这个烂摊子,能把它经营得有条不紊,并创收千万元,这就是本事。
竹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工作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同事们怕她累垮了,就劝她悠着点儿。竹说,我也想悠着点,可别人都在拼命挣啊,你悠着饭碗就被别人抢跑,那就要挨饿。再说老天爷不叫我生孩子,不就是让我轻装上阵,全力以赴地工作吗?
自从当上了总经理,竹就很少在家吃饭。总经理少不了应酬,而竹最怕这种应酬。竹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违心的话,搞不好就把人得罪了。那次请工商、税务吃饭,酒喝到最高潮时,大家都在相互说些逢场作戏的话,竹却念了段时下流行的顺口溜:“财政是爹,银行是娘,工商税务两条狼。”搞得大家不欢而散。
更令人心焦的是,应酬来,应酬去,竹的身体应酬得越来越胖,脾气也应酬得越来越坏了。凌志却说,竹是到了更年期。
更年期寓意着什么?竹想,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何况自己都四十二了,恐怕连豆腐渣都算不上。瞅着自己发胖的躯体,竹下了下狠心,开始节食,喝减肥茶。直到有一天,胖是减了,但她在作报告时昏倒了。
躺在医院里,竹望着凌志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凌志对竹耍贫嘴说,以后别再减肥了,瘦子有啥好?搂着像一捆干柴。我不嫌你胖。别人说啥没用,管他呢。
竹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记得有一次,一个泼妇为了泄私愤,在办公室指着竹破口大骂,骂竹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竹只平静地回敬了一句,你除了会下蛋还会干什么?
竹回家还是大哭了一场。自己受委屈不要紧,她感到对不起凌志,不能为他生个孩子。每次和凌志一起散步时,凌志看人家孩子那种慈爱的目光就像钢针一样刺痛着竹的心。
竹虽然很少回家吃饭,但早餐她每天必须亲手做。她做的甜米酒,能让凌志喝一口,甜上一天。凌志就笑,以后你别做早餐了,怪忙的,怪累的。竹说,那不行。撒切尔夫人都天天给丈夫做早餐,何况我这个小小的总经理。凌志说,不是的,再这样下去,我的牙都得甜掉了。
竹笑说,甜掉了,我不嫌你就行。
凌志大笑,老婆你搞清楚,到底谁嫌谁哟?
兰
兰的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十年的忍让,到头来换来的是丈夫一句冰冷如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