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都要往里蹦!谁的话都不听!”
柯笛着急地打断汪大海:“你就别绕弯子了,赶紧说她到底咋的啦?”
汪大海狠狠抽了一口烟,十分不情愿地说:“又跟人跑了!”
“啥?”柯笛唐紫茗颜秋异口同声地问。
“没听清?跟人跑啦!”汪大海几乎是恶狠狠地说。
“什么人?”
“要是正经人我也不说啥了!她他妈……跟了个劳改犯!”
“啥?”那三个人的音调更高了,眼睛也一个赛一个地大。
“别总啥啥的!没听过劳改犯是咋的!”汪大海轻蔑地看了看这三个在他看来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压低声音说:“那个家伙从小就在这片混,混了二十多年,进过两次监狱,一次是故意伤人,一次是抢劫。”
唐紫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服了。”
“服了吧?就是这么个家伙,把阮红菱带走了。”
“绑架?”柯笛咬牙切齿地问。
“绑架个屁!阮红菱屁颠屁颠跟人家好的!”
“那是怎么认识的?”颜秋难以置信地问。
汪大海再次压低声音:“这片儿都是他“地盘”,收保护费,明白不?他没事就来我们网吧赖着,我们能把他怎么的?阮红菱非要跟他走,我又能怎么着?该劝的早都劝了,屁用没有。现在把阮红菱泡走了,他也换地方了,再也没来过。”
柯笛两眼火光冲天:“那王八蛋叫啥名?”
汪大海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兄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我确实不能告诉你他叫啥名。我不能给自己找麻烦,你们也别跟那号人打交道!”
“你就告诉我吧!保证不连累你!”柯笛不耐烦地恳求。
“不行就是不行。要是真出啥事了,不用你告诉他,他也能找到我这来。我跟我媳妇就靠这网吧活着呢,你怎么也得替我合计合计吧?”
柯笛还要说话,被唐紫茗狠狠捏了一下。
“我们明白。”颜秋无奈地微笑一下,“不为难你了,还得攒钱结婚呢,谁都不容易。”
“还是这兄弟明白事。”汪大海拍拍颜秋肩膀。“要我说啊,阮红菱的事你们就别管了,想管也管不了。咱们该做的都做了,听不听都是人家的事。啥人啥命啊,该好该坏都是老天爷安排。真的,别不爱听。人这辈子就是这么回事。”
“汪大海!又在外面卖呆哪?三个数之内,赶紧给我骨碌回来!”武晓娟那洪亮泼辣的嗓音从网吧里面传出来,把正在给小辈们讲述人生哲理的汪大海吓得一激灵。
“我得回去了,太忙!”汪大海狼狈地挠了挠头,“那个……你们,有功夫就常来玩吧,我这儿机器刚换的,特快!那我回去了啊!”
唐紫茗他们目送汪大海走回网吧,彼此看了看,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天晚上,柯笛喝得烂醉如泥,一路挣扎着被颜秋扛回寝室。大半夜他突然揉着眼睛坐起来,毫无征兆地号啕大哭,被颜秋和其他四个男生用被子捂住脑袋,让他憋了半天气才止住哭嚎。晾干眼泪的柯笛拉着颜秋去上厕所,然后两人一起趴在大开的窗口,边仰望星空边窃窃私语。直到天亮,厕所门口的声控灯还被招惹得闪烁不定。
大概是因为在星空下私语的感觉过于美好,两个人都忽略了自己只穿着内裤的现实,第二天齐齐感冒,一起在床上趴了三天才见好。
打那之后,柯笛没有再主动提起过“我家菱菱”。对于这样风一阵雨一阵的情绪波动,唐紫茗自己常有体会,所以知趣地不在她那郁郁寡欢的同桌面前提及阮红菱。
但她心里还总是忍不住要琢磨阮红菱——琢磨她的生活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就音讯全无,宛若蒸发。一有消息,准保劲爆无比,让人长时间瞠目结舌。唐紫茗也曾试着跟她换位思考,但试着试着就试不下去了——阮红菱经历的那些磨难(至少唐紫茗是这么定义),随便挑出来一小件,唐紫茗都恐惧得头脑短路腿肚子转筋。实在难以想象,阮红菱是怎么做到微笑着挺到现在,甚至,看样子还有点甘之如饴?每次想到这儿,唐紫茗就总是一遍遍地震惊,一遍遍地唏嘘。其实她也不是没听说过社会上那些荒唐的糟烂事,也不是不知道阮红菱不风骚不成活的性子,可唐紫茗就是没办法把现如今的阮红菱和她心里的阮红菱对号入座——那个扎个小吊辫儿,穿着小白鞋,走到哪里都要带三道杠,跳起皮筋像只小狸猫的阮红菱。回想与阮红菱日日相见那六年,唐紫茗从未刻意把她某一时刻的可爱模样定格于心。偶尔刻在脑里的,全是闹矛盾时对方狰狞的嘴脸。然而随着分手后时光推移,唐紫茗的头脑渐渐自动生成一本阮红菱的小影集。丑陋阴暗的统统不入选,留下的照片张张纯真而清新。每每回翻,思念万千。唐紫茗搞不清楚这种选择性健忘是怎么一回事,她现在也没心思剖析自己。她只是希望,十分十分希望,阮红菱现在还健康地活着,肚子里没有新的生命,脑子里没有疯狂的念头。能在某一天某一刻突然醍醐灌顶悔不当初,然后老老实实回家。如果乐意的话,跟柯笛一起开个芳香满屋的花店,每天坐在玫瑰花簇中摆弄着计算器咯咯傻笑。
那该有多好。
紫茗红菱 第三章》》第三章(10)
临近期末的某一天自习课上,韩远悄无声息然而又神采奕奕地走进教室,啪地一拍巴掌,“Excuse me!”把在座的同学们全都吓得魂飞魄散。
“干什么啊,吓死我了!”同学们拍着胸口大声抱怨着,大家已经习惯跟韩远没大没小地说话。
“Sorry to bother you。我是来报信的,有个重要的消息!”韩远甩了甩头发,虽然他头发的长度并不够一甩。
“什么啊?”
“下学期不是要分班吗?今天开始报名,大后天截止。大家赶紧做决策吧。”
一听这消息,同学们全都放下手头事,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学校下学期的安排是这样。十个班级,会分成六个理科班,四个文科班。虽然文科班少,但不代表不好。学校会一视同仁,把好老师均匀地分到各个班。当然啦,我们嘉华哪有不好的老师呢?大家在这念了一年,肯定深有体会对吧?你们不要有这方面的顾虑,只考虑自己到底适合学文还是学理就OK啦!”韩远作了个夸张的美式耸肩,摊开手:“对啦,还有一个小道消息……”
“说呀!”
“咱们班所有选择文科的学生,下学期肯定都会在一个班。而且,嘿嘿,还是韩老师我教。嘘!这是独家机密!千万别声张。准备学文的偷着乐就好啦!”
同学们哈哈笑着假装捧场,笑完了就在底下互做鬼脸。韩远这一好心的泄密不知会流失多少本来打算学文的学生。
犹豫没超过三十秒,唐紫茗就打定主意要报文科班。“终于盼来解放的曙光了。不学文我就一点戏都没有。”她快乐地看了看同桌。
“本大爷跟你正相反。”柯笛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再学史地政我就去死。再跟韩远混两年,我也得去死。”
“那咱俩,下学期就得拜拜了。”唐紫茗不无遗憾地噘起嘴。
“唉呀,看样子你还有点舍不得我?”柯笛高兴地一拍桌子, “这样吧,你再好好求求我!我一高兴,说不定就学文了。”
“滚。”唐紫茗干脆利落地回答。
“啥?”
“你呀,就是蹬鼻子上脸。我不就意思一下,还当真了!”唐紫茗拿起英语书照柯笛脑袋猛拍一下,“还是去征服理科班女生去吧!”
“唉,说到点子上了。学理的女孩好看的不多呀,这事还真愁人。”柯笛烦恼地趴在桌子上,鼻孔朝天喘着粗气。
“你俩决定学文学理了么?”下课后,颜秋溜达着走过来,反坐到唐紫茗前面的椅子上。
“决定了。我学文,柯笛学理。你呢?”唐紫茗不知即将听到什么答案,莫名有些紧张。
“那还用问,肯定是跟我混呗!”柯笛懒洋洋地直起身子。看到颜秋默不作声,他又疑惑地补上一句: “别告诉我不是!”
“我不偏科,所以其实学文学理都无所谓。”颜秋轻描淡写地抬抬眉毛。
“少说废话,到底啥意思?”柯笛不满地问。
“我决定学文。”
唐紫茗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脸上抑制不住喜悦之情。柯笛则大感意外,揪住颜秋的衣领,半真半假地吼道:“为什么?”
“我喜欢。”
“喜欢啥?”
颜秋摇了摇头。
“哦,我明白了。”柯笛嘲弄着推了颜秋一把。“被本帅哥的光环压抑着了,所以想跑到没有我、女生又多的地方占山为王,对不?”
颜秋仿佛对这个解释十分满意,淡淡松了口气:“真是了解我。”
唐紫茗偷偷看了一眼颜秋。其实她根本不用偷偷看的,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有点异样。也不知从那句话里听出来,反正她隐约觉得颜秋学文跟自己是有着很大关系的。越听颜秋和柯笛的对话,唐紫茗这种感觉便越坚定。但这种坚信同时也导致她内心产生了某种有别于以往的慌乱感。她偷偷去看颜秋,发现颜秋也在偷看自己。这种偷看对于这对好朋友来说是很不寻常的头一遭。然而这种淡淡蔓延着的暧昧情绪并未引起柯笛的丝毫注意。他依然还在骂骂咧咧地讽刺颜秋,一边鼓动唐紫茗跟自己一起骂他。眼看着这聒噪的家伙活生生把那一丝值得玩味的浪漫空气搅乱了,唐紫茗郁闷之中多少有些感激他——不管是真的,假的,她还是愿意相信刚才捕捉到的瞬间心动根本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做得很好。心慌意乱很快就消逝了。大部分时间的平静充实加上偶尔出挑的辛辣甜味,学校的日子里过得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唐紫茗家里,却总是有些不大不小的起落。这一次是,章文熙的股票全赔了。当她委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儿的时候,唐紫茗只是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