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稍有前倾吗?不错,准是这个人!
咳,如果真的就是此人,那么同他一起走着的另外两个人准是同伙无疑——也就是在风陵渡寻仇的紫睑老者的手下人!不对,不对!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太湖商家?从迹象上看,他们还是熟门熟路的,一不需要事先通报,二不需要家人引领,居然大马金刀地直闯后花园,和此间的交谊还真不浅哩!
解骊珠在窥探这三个人的时候,那几个人似有意若无意地在游廊处站定了一回脚,但很快就走过去了,一会儿就消失在石径尽头的竹林深处。姑娘进退踟蹰了好一刻,她决定暂不去后花园书房,返身回到自己楼上,坐在床沿上反复思索着。她料想其中定有蹊跷,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柳荫崖和解骊珠来到太湖不久,商玉琪就把柳荫崖另外安顿在花厅边的一间宽畅的西厢房内居住。那里窗明几净,陈设着玉石器皿,古朴幽雅,是个憩息的好所在。
表面上看,这是对柳荫崖的盛情款待和尊敬,其实商玉琪有自己的盘算。那里离正门的通道较远,花厅的对子门一关上,商家的一切活动就被隔绝了。除了每天晨练和间隙的相对小酌,商玉琪也较少和荫崖单独接触--他知道荫崖是机敏过人的,深怕接触频繁了,自己在语言神色中露了什么破绽,被荫崖揣摩出内中的隐情,可就坏了。柳荫崖自然不可能猜到商玉琪的这层用意,还以为这是主人待客的诚意。不过对这样空挨时日,心中也十分焦烦。
这几天,商玉琪的白子也不好过。特别是当他和这对师兄妹相处一起时,总要设法敷衍搪塞一番,常常有意地“王顾左右而言他”。他也觉察出,解骊珠和柳荫崖渐渐地已经有点儿不以为然的神色了。只是碍于面子,不便催促而已——玉琪告诉过他们,早就派人出外打探了,自己也准备和他们相偕前往寻找仇人,但搪塞是有一定限度的,太湖边上的一句俗话说得好:“青荷叶包野菱——迟早要戳破的。”他翻遍了春秋战国的史籍典册,也找不到一条两全其美之计。商玉琪正在书房无计可施之际,门外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谈笑声。不待他去开门,那三个人已经推门而入。原来是大力神史洪、过江鼠李典和混元弥陀范一宽。
这三个人是商府上的常客。商子和在世期间,他们受林霄汉的派遣,就常来此间走动。
但这次为什么那么巧地在柳、解两人到达商家不久,他们就接踵而至呢?这里有个缘故。原来,在风陵渡截击解承忠的人正是上天峰紫面金罗汉林霄汉。凤陵渡的袭击,使他的精神情绪一度处于完全忘却自己仍然生活在尘世的境地。有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解承忠的坠崖会是事实。这一幕幕,恍惚都似虚幻的梦境。有时,他感到亢奋,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想不到经历多年的苦练,竟能一举斗败威震神州的“金鞭无敌”。他感到轻松,浑身的每一节骨骼都像是散了架,似乎自己也已骤然升仙。有时,他又十分哀伤,几十年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眼前,使他悔恨、嗟叹。他克制自己不去回想往昔,可是感情却如脱缰的野马,强驮着他驶向往昔的回忆。
这回忆对他来说是重揭旧创,当然痛苦不堪。不过,他到底还是兴奋的,因为他斗败了所向披靡的宿敌解弓弦,这是一个唯一最详悉他底细的对头人——过去他曾被解弓弦痛斥为乱臣贼子。是的,他确曾一度横下心来让自己“遗臭万年”。但他还是猛醒而革心洗面走上了新路。而这个斥他为“乱臣贼子”的解弓弦,竟晚节不保,明中在办镖局,暗地里却在为虎作伥!唉,对头人竟各自来个转换,又成了对头人,难道这是天生的相克么?这些年来,他为了“忘却过去”,改了名,毁了容,但他总感觉到好像有许多人——尤其是解弓弦的目光无处不在注视着他。现在他的对头人已在那惊心动魄的一瞬间消失了,这本是值得欣慰的事,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自知,他和解弓弦的结仇,过去错的是他,如今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举来报仇雪恨,此举是否合乎情理?尤其是听了徒儿范一宽的唆使,在晚间设埋伏于古道,以众欺少,置人于死地,终非光明磊落者所行。为此他彻夜难眠。而他最大的憾事,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子或最亲近的手下人,始终也不能抖明他和这位远隔数千里之遥的震远镖局主解承忠究竟为什么才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的真实底蕴。
想到这里,他不能不深感懊丧和追悔。自己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阅世深,通机变,但有时往往会受一时的情感冲动来支配自己的行动。在风陵渡,他急于报宿仇而惩晚节不保的对头人,竟没有让解弓弦有个申说之机,而就以武力迫他坠崖身亡。而后,又是什么动机轻易地放过了解骊珠和柳荫崖呢?是爱吗?是怜悯吗?是“冤有头,债有主”、复仇不及家人吗?是不想结冤冤相报的世代之仇吗?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但总之自己是把解骊珠和柳荫崖轻易地放走了。唉!为什么不向有意放走的人说明一点儿该说又可以说的话呢?难道自己此举仍像昔日之行为那样见不得人吗?不,应该说,这不是单纯的报私仇,而是惩邪恶匡正义、劫镖银济事业的大事。按他的初意,本不想置解承忠于死地,但战斗中的变幻非他所能总揽全局,致使一代武师死于他手。他为此深感遗憾,立即约束手下放走了解骊珠和柳荫崖。他不在乎这对师兄妹来找自己报仇,况且谅他们一时也无法访出对手究竟是谁。即便真的找上门来,也是不足为虑的。可是解弓弦那些数十年前的老朋友并不全都死完亡绝了,也许活在人间的还有洞悉前情的人物。这一对小家伙很可能抱破签沉舟之决心,踏遍天涯海角,查访出真情,到时候又来一个鹿死谁手的恶斗,致使旧冤添新仇,彼此受创,究竟谁家得益?唉!对此他也无法说清,烦绪呀,好似一堆乱麻!
于是林霄汉又烦躁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了那只秃鹫前去,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今江湖上能有几个人驯养这种飞禽的呢?虽然自己很少到过黄河流域一带去活动,不过这毕竟是留下了可供人追寻的蛛丝马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愿这些担心一个也不要成为事实。不过,预防万一,还是必要的。那自己可就要及早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
思前想后,林霄汉迅速采取了几个应急的对策。首先发帖去把几个莫逆之交请来上天峰,同时即收缩阵势,把分散在各点的手下人召集回寨。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他己经集结了大量粮草,不愁供养不起。他还通知在九江开设“清风阁”的徒弟姜剑川,要他更好地留意物色英雄豪杰。神州广袤,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能人总是有的。另外一个应急对策叫“釜底抽薪”,那就是找到解骊珠和柳荫崖,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但要把他们牢牢地囚禁在自己手里。
他精心地对手下人作了挑选和甄别,派什么人去干什么事他都安排得恰如其份,十分精当。到底不愧为久经世面的“紫面金罗汉”,他还是有办法的。
今天来到商家的三个人,全是林霄汉的心腹,特别是那个混元弥陀范一宽,胸有城府,善于随机应变,两片嘴皮更是来得,死鸭子也会被他说得跳起来翻了身。此人还有一宗了不起的本事,谁上了他的当,受了他的骗,会至死也闹不清这是他在从中作祟,不但不去恨他,相反还要感激他。解弓弦一家子在大蟒庄曾家老店的四号房间所见到的两个行迹蹊跷的旅客,其中的一个就是他。当时他虽然探听到了解镖师此番的行踪是千里送嫁女,那么要送到谁家去呢?仓促间倒也来不及查明究竟。对当时的范一宽来说,他确实也没有去作详细的打探,对于林霄汉和解承忠的宿仇,在众多的门人当中,就数他最了解。是他每每及时地,向林霄汉传递解承忠的行踪,并鼓动他报仇雪恨。在风陵渡设伏劫镖袭人,也是他的点子。
他意图怂恿林霄汉把解承忠一伙儿统统结果在风陵渡,这样,三骑四车就会成为一股永远也流不到尽头的“断流”。所以解镖师把女儿送到张三家或李四家完全是无关大局的。紫脸金罗汉发慈心放走了解骊珠和柳荫崖,这确实是于事不利、后患无穷的。
事后他向林霄汉陈以利害,说得林霄汉后悔了,才派范一宽等人专程去了一趟陕西。那时,解镖师的死讯已经在延安府传开。虽然还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他终于从一个原先在震远镖局当伙计的人的口里,知道了解骊珠的婆家是太湖侠隐商子和家,这倒使范一宽吃惊不小。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冲冲赶回上天峰,禀明了林霄汉。这一下,把个紫脸金罗汉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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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回 巧鼓舌簧贼子用计 自投罗网夫妻受骗
林霄汉听范一宽报说:商子和是解弓弦的亲翁,而商玉琪就是解骊珠的夫婿,这下确实把林霄汉愣住了。真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天下的事怎么会如此地巧合到一块儿呢?以此推测,解、柳两人必定投奔商家去了。现在还弄不清的是:商、解两家的友谊有多深?虽然商子和去世了,但商玉琪得到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且又本领高强的未婚妻,他能俯首贴耳地听从自己在他未婚妻身上打主意吗?当他知道杀害他岳父的仇人是谁时,他会不会帮着解骊珠跟自已反目呢?纵然自己是商子和的救命恩人、金兰兄弟又是托孤之人,但在切身利害面前,也不能排除反恩为仇、翻脸不认人的可能。这还仅是一虑,而最重要的还是失去了太湖商家的这块地盘,那损失就更大了。因此,一定要赶在前面把商玉琪紧紧地拉在自己这一边。事不宜迟,林霄汉立即派出这三个人赶到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