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的地面和人的下半身。走了一段,估计已近上座,她本想跪下行礼,只是不知该用什么称呼?玉琪究属年轻,或许出手害臊吧,怎么不上来打个招呼?正在这时,猛听得上面一阵大笑。
奇怪,这笑声竟是那么耳熟!曾经听到过,确是听见过。
不待她思索,笑声又起。啊哟,这笑声勾起她难言的风陵渡之战,重揭她创痛的心,使她毛骨悚然。她再也忍不住了,刷地抬起头来。她惊呆了,完完全全地惊呆了。这难道是眼下自己唯一的亲人商玉琪领来之处吗?她心绪纷杂,不知是真是梦,怎么也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原来上坐的不是旁人,就是在风陵渡拦截杀父劫镖的仇人——紫脸老者!
这时,在林霄汉座后闪出一人,是大力神史洪。他狰狞地一笑说:“解家小姐,风陵渡一别,又在此间重逢,幸会,幸会!小姐总不会忘记在我胸前留下的记念吧!”
是他!是他!在太湖商家花园看到的就是他!那玉琪他?…
范一宽踏着沉稳的方步从人列里走出来,把手一拱,脸带令人难以捉摸的笑意说:“解小姐请了。不错,上坐的是你解家的对头,可他是你公爹的救命恩人,是你丈夫的叔父大人。这回你该明白商公子为什么把你请上山来的道理了吧?想林老前辈向你父亲寻仇,也决非事出无因,冤冤相报,应该有终了的一天。现在只要你跪下来称一声叔父,林老前辈是心田如海,能容百川,定能顿释仇怨,认你为侄女,成了近亲,化干戈为玉帛,该有多好。否则……姑娘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原来如此!骊珠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连自己的未婚夫尚且背叛了自己!她恨,她痛,她侮,她怒!她明白自己己经落入险境,稍有逆意,万无生理。但她甘愿如此,得报父仇,死而无憾。自己本来就要寻访仇家,不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来不及考虑其他了,只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手中没有兵械,迅速挥出两掌,出其不意一步进身,一个“双蛇昂月”左手取林霄汉双目,右手取袁春秋咽喉。
可是骊珠势头果猛,但紫脸老者是个何等人物!他不避不让,一声冷笑,袍袖往上一撩,姑娘就像撞着了千斤闸似地倒退回来。随着一声大喝:“不知好歹,拿了!”两旁的人一齐涌上前动手。纵然骊珠姑娘有一身武艺,又有舍身相拼的决心,但双拳难敌四手,四手还怕人多,况且到底是女流,那厅上的人哪一个都是强手,任你拼命也好,顽斗也罢,仅几个回合,即被擒获了。
范一宽越步而上,举起置人于死地的铁砂掌,“师父,这小妞儿是留不得的,纵虎容易缚虎难,不能养痈遗患,待我送她走吧!”
正在这时,厅堂背后走出一个人,嘴里连连喊着:“不可杀她,万万不可杀她!”当此紧张气氛的正厅里,谁敢出面阻止呢?原来是位年方弱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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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回 解骊珠被困蝙蝠洞 林冠航救人三更天
商玉琪是个阅历不深的敦厚人,他对范一宽的话一向深信不疑,所以当他进内拜见林霄汉时,心中还是喜孜孜的。可是一踏进正厅,只觉得气氛严峻,两旁站立的虽然大多是到过太湖的熟人,却一个个铁青着脸,像神殿上的泥塑木雕,纹丝不动。
再看上座的那位林叔父,平时一见到自己总是笑容可掬,又亲昵、又爱抚,现在却笼罩着一层寒霜,阴森可怕。玉琪向他参礼,他也不答。半晌,语音才似霹雳般地响起:“好一位孝顺的女婿!怎么样?这回是帮你未婚妻来替父报仇吗?是来找我拼杀吗?好!看,在你死去的父亲份儿上,我理当成全你。来人,看刀!让商公子一尽对解家的孝心,在我胸前捅上三刀。”
商玉琪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一阵觳觫,禁不住跪了下来,双手乱摇:“啊哟哟,叔父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小侄怎敢如此!……”
“那你来打什么主意呢?”林霄汉的口气缓和了些。
商玉琪真的闹懵了。他在两旁的人列中找范一宽,啊,原来他就站在旁边。可是他的眼睛不看自己,没事人似的,凭你对他使什么眼色也是白搭。商玉琪哪会知道就是他所笃信的范一宽从中把水搅浑的。那范一宽在返回上天峰后,就在林霄汉面前禀报了陕西之行和太湖商宅的情况,加油添醋,虚虚实实,说商玉琪发誓要为岳父报仇,哪怕天涯海角,不论是谁,他也愿为解骊珠舍身拼搏,手刃仇敌等等,说了一大堆,也将得林霄汉火冒三丈,发了雷霆之怒。玉琪见范一宽装着视而不见,不禁心中又怨又恨,他只得叩了一个头,就把范一宽在太湖的言谈重述了一遍,末了说:“叔父大人请息雷霆之怒,暂罢闪电之威,侄儿的心迹天神可鉴。若怀半点叵测,杀剐听凭叔父。”说罢,又叩头不已。
林霄汉见商玉琪已表明心迹,心中甚喜,他知道商玉琪是个敦厚纯孝之人,生性懦弱,遇事拿不定主张。现金兰兄弟已仙逝,仅留此子,自己应当好好相待。他相信商玉琪得知岳父的仇家正是他所敬仰的叔父以后,除了惊诧之外,是不至于来铁血相拼的,今见玉琪已陈明了心迹,当即转怒为喜,吩咐把商玉琪馋扶起来,并在边上设座头。
然后睑露笑意地说:“侄儿能深明大义,恩怨分清,不愧为商门之后。叔父我在风陵渡尚且肯网开一面,如今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会绝情吗?哪怕她在背后骂了我一百个不是,我做长辈的也只当风吹马耳。好!我会让她明白几十年前的那回事儿的,不过你暂且回避一下,要是你那位未婚妻固执己见,不肯转篷,我再打发人来请你,就这样吧。”商玉琪哪里还敢有半点儿违拗?就由邢燕飞和鬼见愁丁黑陪着到内室小憩,静候厅前音讯。他怎么会想到,正厅内发生了和他意愿完全相悖的事情。事后他知道了,也就后悔莫及了!
解骊珠在强手众多的正厅里,虽经以死相搏,终无济于事,她被擒获了。范一宽极力主张要杀死她,以除后患。史、范等人齐声呼应着,林霄汉却绷着脸不吭声,正在危急之际,被厅堂背后走出的一个少年大声喝叫拦住了。此人是谁?原来是林宵汉最最宠爱的独生子林冠航。
林冠航不慌不忙笑吟吟地踏上前来,亲昵地叫了声:“爹!”
一见自己的爱子,林霄汉顿然绷脸一松,露出了笑容,和颜悦色地问:“怎么,航儿,你不赞成杀这个小妞儿吗?说个道理给爹听听!”
林冠航不从正面回答,从容地来了个反问:“孩儿知道爹是不会同意让人在正厅妄为的。爹呀!你说是吗?”
林霄汉心中一动,他要当众试试儿子的见识,当即问他:“那么依你的主见该怎样处置她?”
林冠航袍袖一抖,慢条斯理地说出一番话来:“蒙爹爹垂询,孩儿斗胆剖陈。林、解两家结冤,孩儿虽不明细情,但冰冻三尺,决非一日之寒。向爹爹寻仇的人,也决不会只是她一人。据一宽师兄回山说,尚有个柳荫崖在东奔西走。爹爹近日里遍邀至爱亲朋,又瞩姜哥在‘清风阁’招纳能人,若是只为了对付这一个小女子,岂非小题大作!解承忠平日里结交江湖侠士和那帮秘密会社的人,也肯定会从太湖商家人的口中打探出商仁兄和此女子的行踪。为救解家独女,也许一个个都会奔上天峰而来。如今,杀一个解骊珠,不啻手捏蝼蚁。
然而爹既已抱定和为贵的宗旨,就应留下解家后人给以款待,等那些人来上天峰以后,再陈述前因后果,澄清是是非非,以大局为重,释仇家而化干戈。此乃其一。其二,那女子究竟是玉琪兄的未婚妻,日子长了,她的怒气也消了,想爹爹与商家友谊非浅,能撮合玉成,岂不更是美事?商老伯也会感激于泉下。孩儿阅历不足,所虑不当,愿爹爹三思定夺。”
林霄汉点点头,他很赞赏儿子的主见。其实他也并不主张严惩解骊珠的,而且,他已经喜欢上解骊珠那为父报仇不顾自身安危的孝心与烈性了。见首领连连点头,两旁站着的人,忙着也点头赞同,并纷纷表示叹服林冠航的议论。厅内气氛顷刻松弛下来。
好一个解骊珠!就趁这个时机,两臂暗用功劲,左甩右抻,使个“金蝉蜕壳”,竟从擒住她的两个彪形大汉的手中挣脱出来,紧跟一个“燕子抄水”,足尖一踮一蹬,已经跃出厅外,想学一个“鳌鱼脱却金钓钩,摇头摆尾再重来”。
两旁一阵哗然,还来不及作出行动,只听林霄汉“呔”地一声长喊,也不见他站起来,两手在靠椅的扶把上轻轻一撑,一个“骏马腾空”,跟踵也到厅外,落脚点正好在解骊珠的背后。解骊珠大吃一惊,她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这个老头儿的速度会如此迅猛!她想再往前蹿,来不及了,林霄汉以“饿虎扑食”之势压将下来。解骊珠反身一个“推窗望月”,双掌直击老儿的胸腹。讵料林霄汉脚跟一扭,陀螺般地转身,又绕到了解骊珠的背后。解骊珠双掌落空,觉着脑后风到,情知不妙,赶紧扑倒在地,一个“鲤鱼打挺”,两足尖直踢林霄汉双目。林霄汉扬声大笑,他袖里探掌,三指擒拿手正好搭在解骊珠左脚踝的“昆仑穴”上。
姑娘打了个寒颤,周身顿感松软疲乏,仰卧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了。林霄汉得意地打了个哈哈:“嘿嘿,这小妞儿身手不赖,竟能挡我三个回合。啊哈哈,不错!不错!”两旁的人个个面红耳赤——已然是笼中之鸟,却让她脱身,还得林头儿亲自动手。幸亏林霄汉也不去责怪他们。随着,林霄汉令双刀将陆刚、黑铁塔马金魁把解骊珠押至山后蝙蝠洞囚禁,好生看守,不可怠慢。还关照说:“没有我的传话,谁也不许接近蝙蝠洞!”只有林冠航一直为骊珠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