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施米克先生拿起博多画的画,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很好,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感谢各位很有意义的谈话。请允许我向大家表示感谢……”米勒…施米克先生和我们一一握手。
“就这么结束了?”埃尔韦拉哀叹地说。
“我就不必再画喽!”穿牛仔服的画家喃喃自语,一面收拾起他的画具。
“请大家不要离开,”米勒…施米克先生向观众大声说,“广告之后,我请部长先生上台!”
“你真了不起,就是上镜头的料,态度自然,又有生气。我为你感到无比的自豪!”
昨天的上半场录像,我们通过录像机差不多看了十二遍,随后埃诺起身打开了一个随身带来的独特的小礼物。
我预感到有什么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我正给孩子们准备营养丰富的晚餐,在电子控制的快熟烧锅旁忙碌着,因为害怕控制失灵,额头都渗出了冷汗。孩子们坐在桌边等着开饭,他们把火柴盒大小的玩具汽车在空盘子中穿插滑动。
“你看,这是什么?”埃诺为了让我换换脑子、振奋精神,把一只有许多按钮的黑色玩意儿伸到我的眼前。
“又是一只遥控器。”我不动声色地说。
“是什么地方用的遥控器,妈咪?”
“不知道,你们问埃诺。”
“埃诺,这个遥控器是用在哪里的?是超级马利游戏机上用的吗?”
“不是,这是给你们妈咪用的,一种大哥大,D1型。”
“哎呀,真遗憾!我不要这种烦人的D1型!这种玩意儿不能碰,又不能摔!”
“你给孩子们送件他们能玩的玩具。”我心不在焉地说着,一面打开了不锈钢锅盖。啊哈,土豆还在沸腾的水中翻滚。我利用这个间隙专心看起煮鸡蛋用的定时小钟来。
“这不是玩具,”埃诺变得激动起来,他气得甚至都不愿给我讲解定时钟遥控器那些极为简单的使用方法,“这是现代社会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联络工具,你会懂得它的价值的!带着它,你可以了解高速公路上的交通情况、汉莎航空公司航班的时间、威尼斯的气候和东京的时间!不过最大的优点还是,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在城郊森林里喂鸭,都能找到你!况且操作非常简单,你看……”
孩子们坐在餐桌边把刀叉弄得叮当作响,我则又开始在三个冒着热气的锅旁忙碌起来。这时候,埃诺在酒柜那边大声对我说:“你打电话前,先得在这个地方按一下个人密码。你往这里看!我跟你讲的时候,你看一下,很简单的!(个人密码大约是十位数,所以也不是很容易记住的。)然后就等蜂鸣声……仔细听!什么声音?哦,是定时钟的尖叫声……电话蜂鸣声分三个音程:如果没人接,蜂鸣声为一长三短,然后再重复……你把水壶关一下好吧……如果线路不通,就间隔时间无规律地每次响五下;线路接通后,你就会听到英语提示,你看这里……喂,您好,现在是下午两点,您要打电话吗?然后你就揿按钮……你看这里……Y表示‘是的’。”
“就这么简单!”
我不得不微笑着揿了一下Y钮,通了!电话机马上传出我要给谁打电话的问话声。
我看了一眼正拿着盐瓶和胡椒瓶在相互打架的孩子们,决定先不打电话,于是我按了一下表示“不”的按钮。
显示窗出现了“取消通话”的字样。
埃诺生气了,我怎么能把这个可怜无辜的、随时随地准备为我服务的大哥大随随便便地放到一边呢?
我亲昵地推了一下埃诺,然后离开食品柜,给大家的盘子里分菜。
弗兰茨和维利已经很饿了。我本来很想为他俩打鸡蛋,剥土豆皮,但是埃诺挡住了我。
“好吧,现在我来替你选个号,替你选择一组个人号码。听到信号后你不要按送话器钮。这样你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电话铃响了。
弗兰茨跳起来,从叉簧上取下听筒,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说:“喂,是格罗斯克特尔先生吗?”
“你不能替孩子们装一盘盒式录像带吗?”埃诺说。
然而维利已经带着飞舞的小围脖跑去了,他挥舞着叉子大叫道:“我要说一句祝贺的话。”
我吃惊地把大哥大贴近耳旁。
真的!是孩子们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喂?”弗兰茨说,声音那么近,好像就在我身旁。
“喂,”我克制地说,“我是你妈妈!”
我眼眶里噙着泪水。
“噢,是你呀!”弗兰茨失望地说,把话筒递给了弟弟。
“祝贺你!”维利虔诚地对着话筒说。
“祝贺你!”我庄严地回答道,“新的时代开始了,我们现在有大哥大了!”
“妈妈不过是在耍弄你,维利。”弗兰茨说着,用叉子叉起了整个鸡蛋。
维利开始吼叫,生气地把叉子上的食物向四周乱摔。
“不要摔!”我神经质地叫起来,同时跑到他的身后,满头大汗地拾捡沙发上、地毯上扔得到处都是的土豆块。
弗里茨·费斯特劝我,现在一定得亲昵地坐到倔强的孩子身边,替他把食物切成小块。
当我把维利又摁在座位上时,他又是叫喊,又是蹬腿。
“你发疯啦?”弗兰茨冲着弟弟喊道,“我可受不了你这么大喊大叫的,你给我住嘴!”
“这部D1型电话是和你的答录机连接的。”埃诺这时说,“有电话来时,它会自动呼叫你!”
“有意思!”我吼了一句,开始把维利的食物装进两个单斗喂食器,让他玩着往嘴里进食。
维利不再喊叫,他抽泣着,用两只油乎乎的小手在盘子中间推着喂食器玩。
安静得简直就像在天堂里一样。我深深喘了口气,家庭融洽有多美好,就像画册中的画一样。
“所以,”埃诺趁机说,“我们可以假定,你接到的电话是出版社打来的。”
“哎呀,还有这等事!”
“妈咪,你得和我一起玩!”
“埃诺,”我说,“请说下去!”
“我吃饱了。”弗兰茨懒洋洋地说着,把吃得半空的盘子从面前推开了。
“譬如出版社要跟你谈点事,而你正在巴黎。”
“弗兰茨,你去哪里?先坐一会儿,等弟弟把饭吃完!”
“我去取点水果。”
“随后你的D1型大哥大就会在巴黎自动呼叫。你试试!”
“但是很遗憾,我不在巴黎!”
“妈咪,我可以去阿尔玛·玛蒂尔家吗?”
“去吧,可怜的孩子,去找阿尔玛·玛蒂尔,她至少会和你说说话的。”
“我们可以请阿尔玛·玛蒂尔往电话答录机里说几句话。试试看!”
“我也要去阿尔玛·玛蒂尔家往答录机里说句话!”维利嚷着从儿童专用座椅上滑了下来。
“让他去吧。”埃诺说,“这样我至少可以安静地和你说点事了。”
“难道我为了试验一下也得乘飞机去一趟巴黎吗?”
我替维利解下小围脖,跑着给他擦嘴。
“不,叫阿尔玛·玛蒂尔住我们的答录机里讲几句话就可以了……”
17
我紧跟孩子后面奔跑。
“不要独自一人过马路!小心汽车!”
“告诉阿尔玛·玛蒂尔,叫她往我们的答录机里讲几句话!”埃诺跟在我们身后喊着。
我们——孩子们和我手拉手穿过马路。
阿尔玛·玛蒂尔很高兴。“孩子们,你们终于又过来了!”
“您能对我们的答录机讲几句话吗?”我气喘吁吁地说。
“啊!”阿尔玛·玛蒂尔笑着说,“为什么?您本人不是就在这里嘛!您上电视我太高兴了,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您说呢!”
我打断了阿尔玛·玛蒂尔的话,问她能否把她要讲的话往答录机里讲。
可阿尔玛·玛蒂尔没有听懂我的解释,她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我当时显得又迷人又可爱,表现非常自然。她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说道:连老爱说“哎呀,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的八号女服务员也这么认为。超级市场肉食柜台旁那位常把“要粗肝肠还是细肝肠”这句话挂在嘴边的女售货员也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另外还有特劳琴姑妈,要是她还能看到我在电视上的表现,也一定会高兴万分!多谢,多谢。我谦恭地向四周鞠了几个躬,然后就跑回到埃诺身边。
“对不起,阿尔玛·玛蒂尔不想对答录机说话。”
“是呀,”埃诺说,“她有时候干脆拒绝合作。不过至少你不反对我的计划吧,这期间我已亲自对答录机说过话了。”
那肯定是些最最基础的东西。我注视着他一脸神秘的表情,他显然在卖关子。
埃诺在桌上擦了一下,腾出半平方米的地方,把他喜爱的大哥大放在装着菠菜的两台喂食器之问。
“这可是只有巴掌大吧?”他用一种好像在观察新生儿的语气问。
“是很小,”我说,“但长得像孩子爸爸。”
“弗兰西丝卡,”埃诺说,“我觉得你不太严肃。”
“没有的事!”我保证说,同时把喂食器放进洗碗机刷洗。
然后,埃诺让我看他整整一晚上都在期待的让人难以置信的成果:大哥大发出蜂鸣声!
“拿起来,你把它拿起来!”
“怎么拿呀?上面没有话筒!”
我围着食品柜走来走去,两手在胸前擦拭着。
“这里!上面画着话筒的小按钮!”
“两个按钮上都画有话筒!”
“一个是接电话用的,另一个是表示消除不听的!你稍微动动脑子嘛!”
我用颤抖的手指按了一下一个话筒上没有打叉的小按钮,气喘吁吁地把无线电话拿到耳边,只听到电话里发出咔咔声和沙沙声。
接着,我听到的是一阵类似口琴的杂音。
“喂?”我心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