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会大过5000美元?”
“好!这里还有2000美元!这也是您的了——希望您能理解,我必须留下一些钱给摆渡者。”我又递给他2000美元,同时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了一眼,告诉他讨价还价到此为止。
“我需要打个电话。”他征求我的意见。
“当然可以,但是我不想听到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拿出了手枪对准他的后脑,告诫他不要出卖交易,否则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这个司机用了一些当地黑话,我只听懂了一半,但明白他是在联系那些能自由来往于天堂和地狱的使者们。我现在也横下了一条心,妈的!反正已经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看运气了,只要需要,我可以随时开枪,哪怕对面是一个连的联邦军队——生死其实也没那么难,任何人的生命也不过就是几颗子弹的事。
“你要在那里呆到后天晚上,然后才能有船,费用是12000美元。”
“12000美元?这是个高昂的价格!”
“对,是个高昂的价格,12000美元!——但比生命便宜!”司机又从后视镜中看了看我。
“好!”
我望着车窗外,不再说话,司机也变得沉默,车里有一种坟墓一样安静的气息。我不知道司机在想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琢磨他的心理了,我自己本来已经心乱如麻,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变得扑朔迷离,生死就在一线之间,难道这就是这个国家带给我的一切?也许我真不该来这里。
一个小时后,
出租车终于在一个荒僻的海边森林中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位于海边树林里的小木屋,前面十几米就是礁石,看上去就是一个偷渡者的临时避难所。小屋里一切日用品都齐全,冰箱里也塞得满满的,这样小屋里的人就不会因为缺吃少穿而出来乱走。没有电话,没有电视,也没有自来水,没有天然气,只有蜡烛和急救灯,光线微弱,窗帘厚重,破旧的地板有些咯吱作响。
我让那个司机走了,本来他还依照往常的习惯,自觉留下来当人质。我笑笑,“如果我有罪,你不惩罚我,上帝也会惩罚我。”一个夜晚,我的命运轨迹已经完全改变了,或许,在几个月前那个将我变成愤怒的公牛的夜晚,命运就已经开始为我走上逃亡的道路做准备。我不想将另外一个善良的人卷进这个是非颠倒的棋局,毕竟司机不是坏人,而我自己只是被魔鬼逼成了魔鬼。现在我完全把生命赌在了运气上,活着是最好的,死了,也就死了。逃亡的第一夜,我已经体会到了逃亡者的绝望,这种心情,是任何一个坐在温暖的壁炉前享用咖啡的人都无法体会的。
老司机走了,看起来很坦然的样子,海风将他花白的头发吹得有些许凌乱。但是他略微晃动的背影却好像在对我说:“祝你好运,我不想出卖你,看在上帝和钱的份上,上帝也有过失。”
“也许只是错觉吧!我还能去哪儿呢?”看了一眼司机仓促的背影,又看了看背后的木屋,突然感到这个木屋的形状跟棺材有点类似。一丝恐慌从心底升起,弥漫了全身,但此时只能压住这种心情,等待命运的下一步安排。
整整一个白天,我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但也没有像龌龊的老鼠一样整天躲在小木屋里。我努力平静焦躁的情绪,用屋里的桶装淡水洗了个澡,好好地吃了顿饭。然后像在自己的海边
别墅度假一样,在沙滩上晒会儿太阳,打扫一下木屋,最后拿出了几听啤酒,带上屋里不知道谁留下的钓鱼竿,走到海边,坐在礁石上。或许,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就当是我的最后一天吧,妈的!只希望如果真要死的话,就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海面非常平静,礁石下一条鱼也没有,我想象着之前在这里偷渡的人,他们曾经有怎样的遭遇,然后怎样开始亡命天涯,此时又会是怎样的心情?是绝望得等死?是求生心切?还是像自己这样两种情绪交替上升?渐渐地,逃亡了一夜之后的困倦侵袭上来,我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你,亚洲人,是你要过海?”直到傍晚,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家伙在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对。”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坐起身来,感觉恢复了些体力,尽管看起来我仍然很平静,但我的眼睛却盯着放在身边的玻璃瓶,从那里可以像窥视镜子一样看到身后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但我的右手还是悄悄握紧了手枪,如果他有任何取我性命的苗头,我便可以立刻给他致命一击。
“中国人?”
“韩国人。”
“好吧,反正都一样。”欧洲人还是不大能区分黄种人的面孔。“钱呢?”
“那里有6000,剩下的一半我会在上岸后给你。”我指了指身后的小木屋。
“好,船12点到。”说完,这个家伙转身离去。
我本想扣留这个人,防止他出去出卖我,但想了想,都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如果他要干掉我,早就动手了。
一条鱼也没钓上来,我收起鱼竿回到小屋,在烛光下吃了顿晚餐,偶尔海风透过木屋的罅隙吹进来,烛光轻轻地摇曳着,昏暗,有一种与死神约会的浪漫。
很准时,12点整,我听到岸边传来轻微的
发动机声音。
“走吧,朋友。”那个络腮胡又出现在小木屋门口。
岸边停着一条小渔船,上面有两个人。我上了船,谁都没有说话,船很快离开了岸边,小屋也渐渐地在视线中隐去,成为一团黑影,最后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夜。
船渐渐靠近国界的海上分界线。我站在船头,周围很安静,没有其他船只的踪迹,也看不到巡逻艇,看来这些人时间掌握的非常好,偷越边界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们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是安全的。
“嗨!中国人!”突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我立刻一惊,这声音已经非常熟悉!我刚要拔枪,“不不不,你应该慢慢地转过身来,过于冲动的行为会刺激我的神经,那样我会在你的脑袋上凿出一个洞!”说着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枪响,那是上了消音器的手枪,身边的船甲板被打了个洞。我知道,我已经落入圈套。
我慢慢举起手,转过身,果然是他,马奇洛夫斯基。他正狞笑着用枪指着我。
“我们又见面了!”马奇洛夫斯基对我突然大吼道。这时船舱里出现另外四个人,其中两个是陌生面孔,而且这其中一个是个黄种人。
络腮胡子上来将我的手枪和身上的毒品、美元统统拿走。
“就是他杀了我们三个人?”陌生人中一个身穿黑夹克的高个子俄罗斯人问道,他的蓝眼睛紧盯着我,刀条一样的脸上显现着种种阴险、毒辣的线条,仿佛天生就是一个黑手党。他的左胸前是一个白色的死亡之鹰,鹰爪之下是一个骷髅。
“对,就是这个人!”马奇洛夫斯基突然一脚踢中我的腹部,一阵剧痛,我不由得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腹部,痛苦地低下头。紧接着,面部又挨了一脚,我被踢得仰面倒在甲板上。
船还在行驶,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里已经接近三国交叉地带,船可以随时进入三国中的任何一国。
“你这个婊子养的!为什么不来舔我的屁股?为什么不朝我开枪?为什么丢下你的婊子?啊!中国人!他妈的猪猡!抬起头,看看我,我的下巴,碎成了四块!操!看看看,我的牙齿,两个牙齿进了垃圾桶!……你想怎么个死法?痛快的?缓慢的?听说你们的国家有一种刑罚,用你的剃须刀片一片片地把你的肉割下来……”
“我会让你所有的牙齿都进垃圾桶的!去你妈的!你这条狗!”我被踢得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稍稍喘了一口气后说道。
“来吧!来吧!来吧!打碎我所有的牙齿吧!站起来,站起来!”马奇洛夫斯基疯狂地对着甲板上的我一阵拳打脚踢。
我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反抗,只要我稍稍有所动作,周围的几支枪立刻会把我打成筛子,我只能保护性地遮挡着身体的要害部位,随时准备寻找机会从现在的困境中解脱出去。这个时候,忍,才是唯一的生存之路。
“去死吧!告诉你,你的婊子现在正在等着我,还有你的另一个婊子,我会照看好她们!去死吧!”马奇洛夫斯基举起手枪,对着我的头。
“不,把枪放下!”旁边的陌生刀条脸突然阻止道。
“为什么?怎么了?”马奇洛夫斯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刀条脸。
“布伦特,把你的照片拿来。”刀条脸对身旁的那个黄种人说道。
那个黄种人也愣了一下,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回到船舱取来自己的照片和一个相机。
刀条脸走到我身边,扭过我的头,然后用相机对着我的脸连续拍了几张照片。接着他把那个黄种人的照片和我的照片对比着看了看。
“进来,我们谈谈。”刀条脸说着转身回到船舱。我被马奇洛夫斯基从地上抓起来,推进船舱。
“我有一个可以让你活下来的办法。”刀条脸坐在底层船舱的桌子旁,看着我说道。
“可是他杀了我们三个人,还废了我的下巴!”马奇洛夫斯基显然一心想要杀了我喂鱼,他们这次抓到我原本就是为了报复,因为我既杀了他们的人又抢了他们的毒品和两万美元,那是马奇洛夫斯基和阿尔嘉刚刚将抢来的毒品转手一部分后的收进来的毒资。
“你他妈给我住口!不然就再砸碎你的下巴!”刀条脸恼火地对着马奇洛夫斯基说道,他厌恶有人打断他的话。
马奇洛夫斯基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络腮胡子和另一个强壮的俄罗斯人立刻向前威胁性地迈了一步。
“好吧,好吧,我闭嘴!”马奇洛夫斯基只好闭嘴。
“瞧,可爱的中国
熊猫,”刀条脸将照片和相机推向桌子对面的我,我的眼圈已经被马奇洛夫斯基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