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只能是一句空谈。”
“你别说,我们系明年增加了两个外派名额。”
“这回应该轮到你了吧。”
卓尔瞅了瞅叶子,叶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哎,我说你们俩不会一起出去吧?要是这样可太好了!”卓群在一旁叫道。
“怎么,你想出去?”
叶子惊讶地看看卓尔,卓尔含蓄地笑笑,没吱声。叶子又转过身去看卓群。
卓群一伸舌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哎,水太热了,透不过气来,我先出去了。”
“你先去餐厅等我们。说不定老宫也出去了,你们俩在那儿聊聊天吧。”
叶子说。等卓群走了,转身对卓尔,语气中有几分不满。
“连我也瞒着,怪不得你要辞职!”
“辞职和这没关系,就是不出去我也要辞的,真的。”
卓尔看了一眼叶子,又转过头去,两眼盯着清澈的泉水,继续说道:“这次出去,感受很大。我现在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出去了。你无法想象,那种诱惑有多大。在巴黎一下飞机,光是那儿的天空就让你震惊,我从未见过那么蓝的天空。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同行的一位作家吸烟,点着后空气中立刻出现一道烟柱,象个小烟囱似的,非常醒目。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她眼神怪怪地看着,自言自语:原来烟雾这么大呀,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导游在一旁解释说,因为国内的空气太浑浊了,所以不明显。当时我就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原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呼吸着连烟雾都看不见的空气,生活在无数个小烟囱之中。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好。当时就想回来一定好好劝劝你:你就别恨他,放了他吧。就算他不好,他也有选择呼吸新鲜空气的权利吧!”
叶子低着头,用手拨弄着水,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我也不是非要拴着他。绳子有两头,我犯不着拴他也把自己搭进去。我就是气不过,你说他好好一个名牌大学研究生,跑到外面去刷盘子,一刷就是5年,他要真象别人学计算机、生物学什么的,熬上几年就能出头,我早就放他了。可他学的是医学,人家根本不承认,他同学现在都是主任医师了,有的都当副院长了。可他还在唐人街餐馆里混,为了一张绿卡和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老女人同居,这不是捉贱自己吗?前几天又来电话,求我放他,这回直接了当,问我想要多少钱?哼,他以为做生意呢!他要不这样多少有点儿骨气,我早就答应了。他越这样,我越不。”
卓尔仰脸望望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样他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人活到这份上,也够可怜的。你就成全了他吧。用不着跟他赌气。怎么说也是夫妻一场,别到最后变成仇人。”
“你放心,我不会拖太久的。”
叶子出神地望着水面上的涟漪。卓尔看看她,忽地想起什么,说道:“哎呀,我差点忘了。你快过生日了吧?”
“嗯,下周末。”
“想怎么过?还象去年那样搞Party?”
“不,太闹了。”叶子摇摇头:“今年想清静一点,不找别人,就找你和老宫。”
“那算了,我也不去,你们俩单独过一次吧。”
叶子略带苦涩地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好过的。30岁,对女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已经想好了-”
说到这,叶子突然停下来,卓尔看看她。
“我要送自己一份特别的礼物。”
“什么?”
“先不告诉你。”叶子一拍水面,击起一串浪花。“我有点饿了,走吧。”
叶子起身披上浴巾,卓尔望了一眼她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徒然生出几分伤感。她回头望了望身后清澈的泉水,长长叹了口气。
卓群走到二楼餐厅,一眼就见老宫坐在那儿,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卓群走过去:“喂,想什么呢?又想去哪儿发财?”
老宫睁开眼,坐直了身子,给卓群倒了杯茶。“你看我现在这样,哪象发财呀!”
“那不会是穷了吧?”卓群打趣道。
“差不多。检验我的贫富很容易,如果身边围着一帮人,就是比较有钱;没人的时候,就是穷了。”
“那怎么办啊?”
“没什么,用不了几天,还会有一帮新朋友,就又有钱赚了。”
卓群眯起眼睛,问:“交朋友和赚钱,是什么关系?”
“乘法和除法的关系。比如说,我花了一万元钱,交了10个朋友,这些朋友中,有一个人办成事,又为我赚了一万元钱。”
卓群一笑,又露出那颗小歪牙。
“那你最后不是还什么都没有吗?”
老宫抬起手,扶了扶眼镜,视线越过卓群,望着远处。
“人生到最后不也是什么都没有!要的就是这个过程。再说,还有朋友啊。做我们这一行,就得靠朋友啊。我现在是边交朋友边赚钱。等到将来做大了,象奥美,就不用出去交朋友了,坐在家里客户排着队上门。”
卓群一撇嘴:“朋友有时更靠不住。我有个同学在一家贸易公司做,谈了笔业务,和朋友一起去的,结果让朋友给出卖了。”
老宫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这很正常,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什么?”卓群以为自己听错了,端起杯又放下,定定地看着老宫。
“你想啊,商品社会,什么都是商品,包括我们人,也具有商品属性。你要生存,就得出卖。如果不出卖朋友,就得出卖自己。不出卖自己,就得出卖父母、兄弟和家人。所以,为了不出卖自己和家人,只好出卖朋友。”
“所以就广交朋友,出卖朋友,卖了老朋友,再交新朋友。”卓群戏谑地说。
“对呀,这样反复出卖几次,就进了墓地,墓碑上写着:这里埋着一个出卖朋友也被朋友出卖的人。”
卓群竖起大姆指:“高论。不过我得提醒我姐和叶子,千万不能和你做朋友,别让你给卖了。”
老宫摇晃一下头:“朋友这个词很广泛,有好层意思。商业社会,朋友也是一种资产。交朋友也要分门别类,按我的理解,可分三类。不同类别要不同对待。”
“哦,哪三类?”卓群好奇地问。
“第一类,是交心的朋友,相当于企业的固定资产。相对来说比较固定,时间较长,即使不是一生的朋友,至少也是十年、几十年,你们之间没有利害关系,也可能很长时间不联系,但关键时刻遇到重要大事,就会想到他,找他商量,拿主意。这是心灵的朋友,也是真正的朋友,一生有一个足矣。比如说你姐和叶子。”
卓群伸了下舌头:“得,我姐成固定资产了。那第二类呢?”
“第二类朋友,是交情的朋友,相当于企业的新增资产。是你根据事业发展和工作需要,投入资金、时间和情感交的朋友,你们之间有利益,是利益把你们连在一起。有时持续几个月,有时是几年,但不会太长。利益没了,关系也就结束了。这类是利益的朋友,也是感情的朋友。经常在一起不可能一点感情没有,但是说到底,还是利益的朋友,在特定时期有效,所以要加速使用、折旧,过期就不好用了。”
卓群侧着头,瞟了老宫一眼:“也就是你说的可以出卖的朋友。”
“对。还有第三类朋友,是交酒的朋友,相当于企业的流动资金。现用现交,视事情大小制定预算费用,请吃还是送礼,目的明确,手段鲜明。这类是一次性朋友,所以要快速使用、快速折旧,用完就走,不留余地。象工商、税务、片警什么的,都属这一类。”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10年书。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卓群端起杯。
两个人象模象样碰了下杯。
“我说,你这水平应该到大学里当教授,免得让那些老学究们占领课堂,把大家往绝路上引。我那位同学要是早听你了这套理论,也不会被人出卖了。”卓群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得,我还是做我的广告人,教育别人,那是作家的使命。”
老宫边说边站起身来,冲向这边走来的卓尔和叶子两人笑笑。
“洗好了?饿了吧?服务员!”
老宫招呼道。
回去的路上,卓群斜靠在车座上,不时用手揉揉眼睛。
“我眼皮怎么老跳?不会有什么坏事吧!”
老宫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卓群,慢悠悠地说:“不会是被朋友出卖了吧!”
卓群一撇嘴:“我刚回蓝城,还没朋友呢,想被出卖也没机会呀!”
叶子在一旁笑道:“就她这聪明劲,谁敢卖呀!她不把别人卖了就行了!”
“那是。不过,我总觉得好象有什么事。算了,不管它,我累了,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卓群往后一仰,躺在车座上,闭上眼睛。
刚刚洗过温泉,卓尔感觉清爽中透着一丝乏,和叶子聊了几句,靠在椅背上,也不作声了。
老宫打开音响,还是来时听的美国乡村音乐。
车子驶入市区,老宫放慢速度,用征寻的口气问叶子:“找个地方吃晚饭?”
卓尔忙说:“你俩去吧,我有点累了,想回家。”
叶子看看卓尔,卓尔冲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