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萍和郑荣臣在患难中相识。是什么纽带将她同一个盲人连接起来的?不正是读书、学习吗?尹玉萍原是辽宁省实验中学成绩优异的高中毕业生,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文革”中,家里被抄得精光,她挑着两筐书下乡务农。谁知读书竟成了一大罪状,她被“革命派”批斗得遍体鳞伤。在发狂似地烧掉了所有的书之后,她精神失常了。
天作良缘。当她在天津表姐家养病时,正巧遇到了郑荣臣(他是她表姐的同事)。这位盲人刻苦好学的精神,立即使她叹服了。在读书中,他们找到了共同语言,慢慢地建立了感情。爱情神奇地医治了她精神上的创伤。他们冲破世俗的偏见,幸福地结合了。一九七八年,郑荣臣又支持她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大学……
高山流水觅知音。此时此刻,尹玉萍望着郑荣臣激动的面容,如同看到了一颗水晶般的心,她又一次叹服了:还有啥说的,既然两人志在顶峰,又怎能在半坡回头呢?
一九八二年九月,郑荣臣和尹玉萍双双从大学毕业了。三年,郑荣臣以惊人的毅力,抄完了电视大学中文专业的全部教材,总数达七百万字,这些装订整齐的盲文书,摞起来可以从地上直堆到天花板。在郑荣臣清贫的家里,它算是最醒目的摆设。
三年时间,他的盲笔用坏了七支。他的右手由于长年用力扎字,手指已经变形。
一台最简单的录音机,创造了最高的利用率。由于长年按动,在那硬塑制成的按键上,被手指磨出了一个明显的凹坑。
《琵琶情》
大学毕业了,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也向他提也了新的问号:怎样做,才能把学到的知识尽快贡献给自己的盲人兄弟?
他决定写小说。
写小说,谈何容易!盲人的眼前没有色彩,没有形象,没办法进行形象思维。
“什么是红色的?”
“就像火一样的颜色。”
“火?为什么不烫手呢?”
郑荣臣天真地想:哪怕让我有一分钟的时间,睁开眼看看这色彩斑斓的世界!当然,这不可能。他只好多听书,多揣摸,多问明眼人,然后生出自己的心意来。
他搞文学创作,要比明眼人多付出几倍的劳动。先要扎出盲文,然后再摸读,用录音机录下,最后由尹玉萍给他抄写出来。过度的劳累损害了他的健康。他常常觉得心慌气短,体力不支。厂保健站多次督促他住院治疗。但是,他被激情所鼓舞,无法休息。哒哒哒哒的扎字声整整响了四十个冬夜。到1983年元月,一部长达十五万字的长篇小说《琵琶情》终于脱稿了。他到了胜利的终点,但也终于垮了。大年初六,又一次痔疮引起的大出血使他昏倒。他被送进了医院,经过化验,血色素由正常人的13克至15克下降到4。2克。
当二十七万字的第二稿完成的时候,希望又一次对他露出了笑脸。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非常关注这本书的出版,并把这本书作为急件处理。《琵琶情》的责任编辑邢菁子,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太太,几次来津指点郑荣臣改稿,并告诉了郑荣臣最新消息:《琵琶情》很受关注,将以最快的速度出版。这是我国将出版的第一部由自幼失明的盲人写成的长篇小说。
郑荣臣怦然心动。手颤抖着,几次也没有点着纸烟。他一时还不能完全领略这个消息所包含的价值,只觉得激动,只觉得应该感谢。
他发自内心的激情却是从作品的字里行间透射出来的。他的《琵琶情》是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下,揭示了中国新旧两个时代,塑造了一个盲人音乐家如何饱经辛酸,最后走上革命道路,成为一个自觉的共产主义者的形象。它所透射出来的,是盲人的心声,盲人的礼赞,是盲人对党的一片赤诚。
他站在桌前,两手前伸,摸到了一台崭新的盲文打字机,心头又是一阵激动,不禁潸然泪下。3月25日上午,市民政局局长范宝俊带着许多人到家里看望他,握着他的手,搂着他的肩,低声而亲切地告诉他;为了你创作方便,给你送来一台盲文打字机;考虑到你创作环境不好,准备给你调剂一处房子,另外,想办法给你爱人看病……
“这……太感谢啦……”他心慌意乱,口齿讷讷,想站起来行个礼,又觉得不妥;坐下,心里发热又坐不住;想给客人们敬烟,手哆哆嗦嗦伸进口袋,才想到自个儿抽的烟太次,拿不出来待客……
郑荣臣思绪万千。他长长地真情地扪心自问:“你给这个世界,创造了什么价值;你得到的,能够用价值称量吗?”
Number:3386
Title:唤醒卡洛斯
作者:阿·因方特
出处《读者》:总第44期
Provenance:万花筒
Date:1984。11
Nation:哥伦比亚
Translator:杨明江
在法国阿讷西城一间宽敞而明亮的房间里,西蒙跪在小床前,跟自己两岁半的儿子卡洛斯聊天:“小宝贝,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让你的手指头动弹动弹吧,要不然,以后怎么往手上戴结婚戒指呢?”
房间布置得十分舒适,大大小小的长毛绒狗熊笑容可掬地望着人们。屋子里充满恬静的家庭气氛。然而你能想象得到吗,小卡洛斯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了9个多月。
飞来的不幸
1983年7月31日是星期天。远在哥伦比亚的麦德林城里,有一家人正处于节日之中。为了庆祝父母结婚40周年,在法国居住了11年之久的女儿特蕾莎特地同丈夫西蒙一道,带着不满两岁的小儿子卡洛斯赶回故乡。当所有的人都坐在录像机前观看录像时,谁也没有留意这个小客人到哪里去了。过了不一会儿,喜庆变成了恐怖:人们在花园里一座干涸的游泳池底发现了卡洛斯一动不动的躯体。他的小心脏停止跳动达15分钟之久。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西蒙和妻子才清醒过来,抱起儿子,把他送进附近的一所医院。注射了一针浓缩肾上腺素后,卡洛斯的小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然而仍然处在深深的昏迷之中。大夫们给他插上一根胃管,以便向他供应养料。在整整一个星期里,大夫们试图使卡洛斯的父母相信,这个孩子永远不会从昏迷中醒过来。
希望
然而西蒙夫妇并不绝望。他们带着孩子回到法国。归途中,一位空中小姐告诉他们,有一个23岁的年轻人曾于昏迷一年之后恢复常态,他是用一种美国人发明的方法治好的。西蒙回忆说:“几个月以后,当我们受到那个年轻人的父母的接待时,希望又回到我们的心里。小伙子本人给我们端来咖啡。他现在已经懂得5种语言,他有一支胳膊至今活动起来仍感到困难,从脑力上看,也比在这个年龄应有的能力显得幼稚,不过他过着真正的社交生活。”
小卡洛斯回到家里,同爸爸妈妈和分别为9岁和6岁的两个哥哥在一起,虽说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这时他仍靠着从胃管里输液而活着。他毫无知觉,处在一种持续性高血压状态,脑袋几乎要倒向屁股。
援助
1984年2月,西蒙夫妇带着小儿子来到美国。在那里,卡洛斯受到一种新的方法治疗。一张脑电图表明,在这个孩子的大脑里,还有存活的脑细胞。然而这种治疗方法为期极长。它意味着每天将要花费10个小时,在此期间必须有5个人同时参加,对孩子进行各种感官刺激。于是,他们又回到法国,这对父母一面轮流守着孩子开始进行这种治疗,一面出去寻找志愿者来替换他们,代他们进行这种磨人的工作。
在西蒙工作的电报大楼办公室里,工会召集了一次会议。他们希望有80个人出席,以便向他们说明这件事的原委,结果来了200个人。在卡洛斯的哥哥们上学的学校里,一些热心的学生家长们也召开了一次会议。城里的神父甚至在做弥撒的时候呼吁人们给予支持,地方电台多次播送消息,请听众们援助。《自由多菲内日报》登载了一篇详细叙述这个事件的文章,使得阿讷西全城人人皆知。西蒙夫妇的朋友们则帮助他们在志愿者中排列班次。连城里的消防队员都派来12个人,他们在结束工作之后到西蒙家来值班。护士学校的女学生们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几天之后,西蒙家的电铃便开始不停地响……
一秒钟也不中断刺激
互不相识的志愿者们被编为5人一组,怀着有点胆怯和不知所措的心情走进西蒙的家门。他们在里面看到这幅情景:特蕾莎特一面不停地跟儿子说话,一面绕着卡洛斯的小床跑来跑去,对他进行一种不间断的看顾。房间里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志愿者们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并立即见效,而且还有点烦人。刚刚离开学校、办公室或工厂的志愿者立即投入行动。每天重复不停的有这些事:把一个包放在孩子的鼻子上,一天要放60次;每过一分钟要用闪光灯对准他的眼睛照一次;用浸过阿摩尼亚水的棉球在他的鼻子上晃一晃;在他的双耳旁撕扯干树叶子;用哨子发出颤声;还要在他的全身轮流放置冰块和装满热水的瓶子。
慢慢地,卡洛斯有反应了。他的双眼开始寻找发出声音和亮光的地方。当人们用冰块摩擦他的身体时,他表示抗议,而当他的妈妈把他抱在怀里爱抚和安慰他时,他又变得顺从和安静。不过这一切都不能中断。必须持续对他进行刺激,对他表示爱抚,不停地跟他说话。对他讲:“你瞧,我在摸你的小脸蛋儿,你的胳膊,你的肚子,两条腿,两只手,还有两个小脚丫子。”
又拿起了汤匙
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通知,它告诉人们,处在昏迷状态中的病人是否能够听见什么还无从知道。“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对他不利的话。每时每刻我们都觉得他是在从昏迷中走出来。”
电话铃继续在响着,门铃也同样在叫个不停。下一批5个志愿者来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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