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节奏……在寒冷、饥饿的窘迫中,真挚高贵的友情是怎样一种色彩呢?我在单簧管优雅而踉跄的步履中闭上眼睛,我看见了那个吹单簧管的音乐家,他忘情地吹着,陶醉在一颗高贵的心赠予他的友情的歌声里。温暖的烛光随着音乐的旋律在他的脸上晃动。烛光照射的范围是那么狭窄,听众们都在不远的黑暗之中。黑暗中,莫扎特站在人群的后面,正像我想象的那样,他斜倚在墙上,默默地听他的朋友把涌动在他心中的音符一节又一节地表达出来。在音乐的光芒中,他苍白的脸色显得那么焕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珠……美好的音乐并不能改变惨淡的人生,然而它们把无数奇妙的瞬间留在了能听懂这些音乐的灵魂中。
儿子刚生下来时,我就让他听音乐,我从我的并不丰富的音乐录音带中挑选了半天,选出的是莫扎特的一组钢琴曲,妻子说:“行吗?给他听这样的音乐?”我说:“为什么不行?莫扎特不是深不可测、难以接近的。你怀孕的时候,不是也常常听这样的音乐吗?儿子在你的肚子里时,已经听过了,他不会感到陌生。”妻子笑了。当时根本没有什么高级的音响设备,一个很简单的匣式录音机,放在摇篮边,把音量开得很轻。音乐就这样在出生不久的儿子耳边响起来。一个遥远的外国人,用亲切的口气,向我们的婴儿描绘着他的仙境一般的梦幻……儿子安安静静地听着,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空,似乎想在空中找到那美妙旋律的影子。最有意思的是,每当他哭闹时,只要打开录音机,让莫扎特的旋律在他耳边响起来,他就会立即停止啼哭,变得十分安静。他的小手舞蹈般在空中挥动着,仿佛是想抓住飘荡在他耳边的那些奇妙的音符。他永远抓不住那些奇妙的音符,所以这些音符就越来越奇妙。他常常是听着音乐安然入睡,莫扎特在轻轻地为他催眠……在蒙昧混沌的世界中,有这样的音乐渗入心灵,会怎么样呢?音乐会不会像种子,落进尚未耕耘过的心田中,悄悄地发芽长叶,开出清馨典雅的花朵?
我告诉儿子,莫扎特离开人世时,两袖清风,一无所有,他甚至没有为自己留下买一口棺材的钱。在风雪中,他被不认识的人埋葬在谁也知道的地方。人们甚至无法在他的墓地上献上一朵小花。
“他为什么那么穷?”儿子的目光里饱含着困惑和不平。
“因为那时音乐不值钱。”我的回答无奈而黯然。
这时,我们的耳边充满了莫扎特的音乐,是他的最后一部交响乐《第四十一交响曲》。那是蓝色的海水,平静地冲洗着沙滩,那是人心和天籁的融和,是超越时空的预言,是不死的灵魂在呼吸,天地间回响着那永恒的潮汐,无穷无尽……
“钱算什么?”儿子突然喊道,“钱会烂掉,音乐活在人的心里!”
我和妻子相视一笑。在音乐的流水声中,我们狭小的屋子变得无比宽阔,所有的墙壁都消失了,可以看到最遥远的风景。莫扎特像一个目光平和的天使,在我们的前方翩翩地飘行。我们幻想中所有美丽的地方,他都能引导我们抵达……
Number:5287
Title:香
作者:许地山
出处《读者》:总第170期
Provenance:许地山散文全编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妻子说:“良人,你不是爱闻香么?我曾托人到鹿港去买上好的沉香线;现在已经寄到了。”她说着,便抽妆台的抽屉,取了一条沉香线,燃着,再插在小宣炉中。
我说:“在香烟缭绕之中,得有清淡。给我说一个生番故事罢,不然,就给我谈佛。”
妻子说:“生番故事,太野了。佛更不必说,我也不会说。”
“你就随便说些你所知道的罢,横竖我们都不大懂得;你且说,什么是佛法罢。”
“佛法么?色,声,香,味,触,造作,思维,都是佛法;惟有爱闻香的爱不是佛法。”
“你又矛盾了!这是什么因明?”
“不明白么?因为你一爱,便成为你的嗜好,那香在你闻觉中,便不是本然的香了。”
Number:5288
Title:两块面包
作者:欧·亨利
出处《读者》:总第170期
Provenance:英语阅读丛书
Date:
Nation:美国
Translator:宫立都
玛莎·米查姆小姐在拐角处经营一家小面包店(就是那个你往上走三个台阶,一开门,铃就叮玲玲响的那家小店)。
玛莎小姐年方四十,银行存折上标明2000美元的存款,她还拥有两颗假牙和一颗同情心。许多结婚机会远不如玛莎的人都已结婚。
有一位顾客,她一周要接待两三次,对这位顾客她开始有了兴趣。他岁值中年,戴一副眼镜,留着橙黄色的胡须,修剪得很仔细,说起英语来带着很浓的德国味。他衣服褴褛,上有补钉、褶皱,有些地方松胀不平,但人看起来却还清洁,彬彬有礼。他总是买两块不新鲜的面包─新鲜面包5分一块,而不新鲜面包则5分两块。除了陈面包外,他从不要任何别的。
一次,玛莎注意到他手指上有几块红色和橙色污点,于是断定他是个正在拼搏的艺术家。毫无疑问他住在小阁楼里,在那里绘画,吃陈面包,想着玛莎小姐面包店里的好东西吃。想到这情景,她的同情心跳得更快了。为了证实她对他的职业的猜测,玛莎小姐有一天从屋里拿出一张削价买来的画,有意把它靠在面包柜台后面的架子上。这是一幅威尼斯风景,画上有一座辉煌至极的大理石宫殿,还有一个女子在一叶轻舟上用手嬉水。任何一个艺术家都不会忽略它。
两天后,那位顾客又来了,而且确实注意到了这张画。“夫人,您这有一张很漂亮的画。”
“是吗?”玛莎小姐说,她一边包着陈面包,一边沉醉在自己的计谋中,“我真是太羡慕艺术和绘画了……您看这是一张好画吗?”
那位顾客说:“色调不好,远近度不真实。早晨好,夫人。”
他拿起陈面包,礼貌地鞠了个躬,匆匆忙忙地走了。玛莎小姐把画拿回到屋里。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多么温柔和善啊!能一眼就看出远近度来─却吃陈面包生活!但玛莎小姐认识到:虽然这很不幸,但天才在被承认之前常常要经过一番搏斗的。
从那以后,她和这位态度和蔼的艺术家(即她现在所认为的他)总要聊一小会儿。他还像往常那样要陈面包─从不要块蛋糕、水果饼以及柜台里别的好吃的点心什么的。他看起来日益消瘦下来,并且很沮丧。玛莎小姐开始关心起来,她那颗同情心隐隐作痛,要给他那可怜的食品加点儿佳肴,可又无此胆量。她不敢冒犯他,因为她理解艺术家的骨气。
玛莎小姐开始穿她那件缀有蓝点儿的丝绸胸衣站在柜台后面。一天,那位顾客像往常一样进来,把镍币往柜台上一放,然后要他的陈面包。正在她伸手去拿陈面包时,外面传来一阵猛烈的警笛声和轰隆声,一辆消防车笨重地驶过。
那位和善的顾客急忙跑到门前去看个究竟,谁处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这样做的。玛莎小姐灵机一动,抓住这个凑巧的机会。柜台底格放有一磅新鲜黄油,是几分钟前牛奶货主留下的。玛莎小姐用切面包的刀在两块陈面包上迅速切了两个很深的口子,塞进满满的黄油,然后再把面包夹紧。当那位绅士转回到柜台时,她像往常一样正用纸给面包打包装。
非常愉快地聊了一会儿,他走了,玛莎小姐自我欢喜了一番。她为自己有胆量的、大方的举动感到满意,但她那颗心却狂跳不宁。是不是过于大胆而有失体面了呢?他会不会生气?他当然不会。吃的东西不会说话,而黄油也并非女性冒失的象征。
那天,她陷入沉思中,久久地想象他何时能发现她的小把戏的情景。可能是这样的:他放下画笔和调色板,站在画架旁,上面铺着他正在画的那张画─当然远近度是无可挑剔的。然后他要准备享用那干面包加水组成的午饭了。他要切那块面包了─呀!玛莎小姐想到这脸一红。吃着面包的他会不会想到往里塞东西的那只手?他会不会……
门前的铃响了起来,打断了她愉快的心情思绪。玛莎小姐叹了口气,赶忙走上前去因为不知是谁弄出了很大的响动。柜台前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是叼着烟斗的年轻人(她以前从未见过),另一个就是那位和善的、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为了他,她那颗同情心只是在今天早晨才动了动情。
他一反常态─满脸通红,帽子扣在脑后,头发乱糟糟的,双拳紧握,在玛莎小姐面前凶狠地抖动着,对着玛莎。
“蠢货!”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把玛莎小姐的柜台当做大鼓来鼓打。“你毁了我,”他喊道,眼镜后面那双蓝眼睛冒着愤怒的光芒,“我要告诉你,你是个爱管闲事的老猫!”
玛莎小姐无力地靠在柜台上,一只手放在她那最漂亮的缀有蓝点的丝绸胸衫上。这时叼着烟斗的陌生人抓住那位叫喊着的顾客的脖领子
“好啦,你说得够多了!”他把这暴躁的家伙拽到门口,然后又折回到玛莎小姐这里来。
“想必应该告诉你,夫人─他是布卢姆伯格,是我工作的那个单位的建筑设计师。为设计一座新的市厅大楼的建筑方案,他一直艰苦工作了3个月。他要拿它去参加一个有奖竞赛。他昨天用墨水描出了底线。你知道,一个设计师总是先用铅笔描好草图,当一切都完成以后再用陈面包把铅笔道擦去。”
“布卢姆伯格一直在这里买面包。唉,今天怎么说呢,你知道,夫人,那黄油可不─唉,现在布卢姆伯格的设计毫无用场了。”
玛莎·米查姆小姐进了后屋,脱下缀有蓝点的丝绸胸衣,又穿上了那件旧橙色毕叽胸衣,然后回到柜台前坐了下来。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