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不上。俗话说“事不过三”,这回准行了吧。
兵贵神速!艺谋火速臻函香港银都。
购买版权!艺谋当即给素昧平生的陈源斌拍去加急电报。
电文如是:大作万家诉讼我准备改编为电影如同意请立即回电张艺谋。
坏。坏。随之而来的情形颇像剃头挑子一头热。
香港银都迟迟未见回音。按银都往常那种雷厉风行的效率推断,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特别是那个陈源斌,当时算不上啥红作家,按惯例理应求之不得、热情洋溢甚至热血沸腾地偷喊三声“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才对。谁知,他磨蹭了半个月才回了份“鬼”电报。电文如是:我的通讯地址是合肥市二里街省文联宿舍陈源斌邮码230061。
“哟”
……“姓陈的摆的啥谱?凭啥摆谱?!”
……
天降大任于斯人
陈源斌是安徽天长铜城人,1955年出生,1975年当邮差,相面的说他是才高七斗、学富四车的苦难文曲星。
1982年,滁州文联不甘戴“皖东文坛荒芜”的帽子,招兵点将突击会战,可当时陈源斌却关门闭户猛啃法律教材想考律师。直到最后几天才溜到会战场上去。创作班上壁垒森严,文学青年们不许朝拜编辑,以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一摞摞手稿只注着编号,一派萧杀气氛。待到放榜,只有源斌的《枸杞》和《木耳》被《安徽文学》和《青春》杂志淘中。《安徽文学》的总编江流特召其“密谈”,问他读过哪些书。源斌照实汇报:“读过诸子百家、唐诗、宋词元曲、话本小说和民谣,《红楼梦》和《鲁迅选集》读过20遍……”江流点透禅机:“取法之上在乎其中……”源斌神悟,回家后咬着大刊物猛攻,屡败屡战,终于露面《十月》,跻身安徽作协会员队伍。
1983年夏秋,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首次公开招生,源斌破天荒地请了10天“病假”,穿上新买的猪皮鞋闯华东考区金陵考场。他没敢“做梦娶媳妇”。谁知金榜昭昭,陈源斌荣获考区状元郎,安徽的独苗儿。
读完“鲁院”,陈源斌再铁了心在文学这块土地上耕耘播种。他一面攻读中外名著,一面潜心写作。终于,先后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和《上海文学》等大刊物上连连发表《汩汩圣人血》、《安乐世界》、《沉浮山》等作品,攻下了“1984~1989青年文学奖”,获“1990萌芽文学奖”,并作为皖军领队之一率部踏进“1990年全国青年作家会议”。到1992年末他将出10本书,计300万字。评论界不得不刮目注视:文坛黑马陈源斌。
马年岁末,一场火灾祸及源斌的小巢。5000卷藏书和几部长篇手稿连同彩电冰箱等一切家产全烧得精光,只得举家凄惶惶寄居旅社,人们均以为源斌将从此一蹶不振。
这时冯牧先生亲笔签名的约稿信飞至,源斌犹豫不决;热情的编辑赵虹女士频频催了10回。盛情难却,源斌默默铺开一本稿纸,静心屏气透过万家灯火,遥望故乡那些倔强善良的农妇,神使鬼差地写下《万家诉讼》。
学问深时意气平,精神到处文章老。源斌修到这份上,自然不会为艺谋说声拍电影就乐得屁颠屁颠;再者,文学圈里视电影为“触电”的空气也传染着他;更者,其时安徽大地洪涝肆虐,他要和同仁们一道杀上前线……
急惊风偏遇慢郎中,任凭张艺谋电报电话、电话电报叫唤,源斌优哉游哉,优优哉哉。
天知道这出戏还怎么往下唱?!
“英雄”所见略同
香港银都机构的巨头们,得知艺谋意欲拍摄《万家诉讼》后,当即琢磨了原著。他们以为这东西虽由艺谋拍、巩俐演,起码能进国际电影大奖圈,但商业效益较难保证,为此,他们也不由踌躇了几天。
要夺奖!银都的老板马逢国咬牙拍板投资了。大概是为了保险起见,银都密请新华社香港分社的负责人审稿。待他们阅后投了赞同票,进而约定由两家联合投资发行,摆开一副战则必胜的架势。
有了这两家大老板撑腰,张艺谋“疯”将起来,竟然在未和原著作家签定改编合同前,便紧锣密喜地张罗起来。仅主摄影就找来三位高手:一是原北影厂的池小宁,特地从移居地日本赶回来,谁叫他们当年合作过《红高粱》呢?二是电影《周恩来》的摄影于少群;三是西影的卢洪义。他们当即分赴山东、陕西等地选择外景,原欲去原著中描绘的江淮皖东采风,无奈洪水滔滔。
农妇何碧秋谁扮演?巩俐。
巩俐虽然在香港过了三个月的“洋影星”生活,张艺谋一“召唤”她就“颠”回来演农妇,还说“我喜欢这部影片”。难怪香港《文汇报》的报人调侃:这对导与演的组合,到目前为止,始终是最理想、最完美的。无论是公是私,都已被公认和接受了。
忙乎了半天,银都和新华社香港分社已砸进去18万美元,可改编合同八字还没见一撇。艺谋催促陈源斌火速赴京签约。
1991年10月中旬,源斌应邀赴京,一下火车就被艺谋逮着“审讯”个不停。他顿觉艺谋特痴狂,潜意识地告诫自己:艺谋这哥们够处。
下榻华都饭店后,小哥俩一同洗了澡,便穷侃起来。
源斌神侃海聊:“艺谋,你的《红高粱》的人性美在中国有市场,黄土地的原始美在海外也顶事。但可一可二不可三。写人性,你我之辈恐怕只能步文艺复兴的后尘。我的何碧秋却是中国土壤上现时的法制生活写照,谁也糊弄不去。”
艺谋默默吸了半口冷气,仄脸盯瞅着源斌,仿佛要逮原著的“神”,要揪住影片的“魂”。
稍事沉默后的源斌,用商量的口吻敲了定音锣:“我想大概应该是把人物和情节淹没在生活流中!”
“好!”艺谋和诸高手异口同声拍腿叫绝。真有点“英雄所见略同”的快意。因为艺谋他们一直感觉该片要用“偷拍”的手法创造一种纪实氛围,以图突破西部片的模式,完成自我艺术革命。
“华都会晤”签下的合同书,给源斌留下了迄今张艺谋所能给予的最高电影改编版权酬金5000元;留下了在银幕和所有广告上均同时注明“根据陈源斌中篇小说《万家诉讼》改编”和“原著:陈源斌”的双显名殊荣。
华都签约后,源斌穿着艺谋送给他的牛仔服,和摄制组同时离开北京。
摄制组连巩俐在内仅有四名专业演员,统共才十几个人。张艺谋生平第一次玩赌:“要么完成一场电影拍摄的大革命,要么砸锅!”
安得猛士大风歌
摄制组挥鞭山东,再向陕西,在陕西陇县石尧河安营扎寨。这片黄土地是艺谋的故乡,故乡的信天游里有他的魂,故乡的皮影戏里有他摄影的根。
“戏拍得苦哇。”副导演陈小东如是慨叹。
为了演好农妇,巩俐在开拍前便天天和乡民们泡在一块。乡里人谁也不知道她是位鼎鼎有名的大影星,都以为她是串亲戚的农家妇女,于是带着她一块做锅盔、掰泡馍、聊家常。她白天腆着艺谋为她精心设计的“大肚子”蒙骗乡民、老婶娘、大嫂子们争先恐后不断给她灌输怀娃子和生产上面的“坎”子。巩俐尽管演过《红高粱》里的“我奶奶”等农村角色,其实她对农民,特别是对黄土地的乡民并没那份入木三份的理解。她和摄制组的人不断惊讶这块“通婚不出十里地,海碗一捧蹲墙根”的土地上那种贫瘠、愚昧、纯朴和厚重,一面自觉不自觉地往艺谋的“生活流”圈套里拱。
1992年春,源斌的《万家诉讼》荣登《中国作家》首届中篇小说大奖榜首。
张艺谋欣然委托副导演陈小东电贺源斌:恭贺小说得奖,得奖对影片发行将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并说电影的毛片已拍完,建议他进京领小说奖时二人再度会晤。
领奖后的3月18日,源斌在北京华侨村和张艺谋第二次握手,并且与投资方代表、香港银都机构总裁马逢国共同观赏了电影毛片。
当晚,在京城国际大厦的18层豪华餐厅里,马老板大宴群臣。
伴着丁丁咚咚汩汩流淌的钢琴曲调,马老板谈兴勃发:“真出乎意料,现在影片刚拍好,我仅在西欧的边缘发行渠道的预购数,就足以收回100万美元的成本并赚钱,主渠道尚未开通呢。哈,这就是说,这部片子赚钱势在必然了!陈源斌,我办香港首映式时请你来。”
源斌笑笑。
“老板一见赚了钱,就变得慷慨大方好说话了。”艺谋插科打诨。众人皆乐。
“哈哈,我就是要赚钱,赚得越大越好,越快越好;不过当初,我还是为了夺国际大奖而掏腰包的!”马老板开怀大乐。
当夜,“新闻鼻”贼尖的美国《新闻周刊》的名牌记者尼克先生电话采访了源斌,并约定了次日面晤。
谁知第二天,《人民邮电报》文化生活部主任周家奎捷足先登,用桑塔纳把源斌抢回娘家。坐在豪华的轿车上,源斌仿佛看见17年前那顶风冒雪挣扎在泥泞的乡间小道上当邮差的自己,几缕精神上衣锦还乡和酸甜苦辣之情滋滋直冒,他说:“如果邮电部成立了文联,我愿回来工作……”
1992年3月30日,美利坚合众国洛杉矶音乐中心群星闪辉煌,光华怡人,遨游太空的卫星正向全球现场直播举世瞩目的第64届奥斯卡的颁奖仪式。
海内外数亿炎黄子孙和国际友人无不翘首以待张艺谋和巩俐的“大红灯笼”能高高挂起来。这是一只在商业发行中已获得巨额利润的“大红灯笼”。它的导演和女主角在国内外观众心目中早已星辉闪烁。
然而,“滑铁卢”再现……
舆论哗然。
“无所谓”,艺谋轻松地对待这场角逐,当初要不是马逢国催他,他连西装也懒得做。只是到了美国后被海外华人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