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十年精华- 第3126部分

　　解海龙连忙问男孩：你父亲的坟在哪？男孩说就在他家房后。解海龙又问，有没有墓碑？男孩低着的头摇了摇。

　　解海龙心里满是酸楚，多么可敬的人！他身后留下了什么？留下了两个失学的孩子，大女儿自己嫁了出去，用彩礼钱供弟弟上学……解海龙急切地想去何老师的坟前站一会儿，献上一束野花。可是被当地干部阻止了。他们说有一百多里路呢，天还下着雨，等清明节再来吧，这个地方只有那几天不下雨。解海龙当时特别急，冲着干部们发起火来：这样的人为什么连块碑都没有？这样家庭的孩子为什么连学都上不了？干部们小声地解释：这种情况太多了。

　　他当时只能望着那绿色的远山，感受一个伟大的英灵。

　　这个故事发生在山西。那天解海龙翻山越岭，长长的山道上只有他和前面远远的另一个人。走了很长时间还是只有他们俩。解海龙奔上前问那人附近是否有学校？那个30多岁的汉子连声说有，叫跟着他走！就一根烟的工夫。汉子递过一根烟。解海龙从来不吸烟，这次点上了。当时积雪刚刚融化，道路泥泞，汉子就把他身上的全部器材转移到自己身上，还跑前跑后，推拉抻拽。半盒烟抽光了，还没到。解海龙不走了，厉声问，到底有多远？汉子连连道歉，说他就是那个学校的老师，因为这里从来没有来过外人，怕解海龙不去，就说了谎话。汉子说着就往远处指：你看，就在那儿！顺着他的手望去，看见远远的山坡上站着3个孩子。汉子说他们在等我！

　　来到村里，3个孩子立刻集中在一个磨盘上。上课开始。解海龙非常感动，握着老师的手说：谢谢你了！汉子哭了，抹着眼泪说，谢谢你了，以前从没人来过……

　　照片洗出来了，叫《全校师生》。

　　　　　　　　　　　　　　　　　流泪者

　　中国人是非常富于同情心的。他们看不得别人受苦，他们爱流泪。

　　在沂蒙山，有一个女孩子没有本和笔，就在石板上写字。解海龙看见拍了下来。照片发表后，一个小男孩看到了，要把春节得到的400元压岁钱给那个小女孩。没过几天，小男孩遇车祸死了，母亲悲痛欲绝。她看到那钱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就跟犯了病似的老是念叨着，要是早捐了这钱……她来到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哭着捧出那钱，说是给孩子还愿来了。

　　解海龙的“希望工程”摄影展于1992年10月8日在北京和台北同时展出，都引起轰动。

　　北京的展厅设在民族文化宫。正厅没有地方，他的照片都被挂在过道上。结果人们都挤到过道上看这些照片。观众们不知怎么捐钱，把钱全放在地上。

　　一个中年男人眼睛哭得红红的，问解海龙：一个孩子念完小学大概要多少钱？当得知大约需200元钱，当即就拿出钱让解海龙转交基金会。此人叫栾思标，是华北油田职工。他是全国“1＋1助学行动”捐款的第一人。后来这种助学行动像山花一样开遍全国。

　　展览在台北、台中和高雄三地巡展，每个地方11天，一轮33天，展完一轮后，又轮一圈，66天。最后台北那儿不让走，又展了15天，一共81天。

　　展览在香港展出也引起轰动。香港各界共捐款7000万港元，占当时海内外全部捐款的三分之一。

　　　　　　　　　　　　历史会记住他

　　解海龙总是背着相机在山里走，一年中走了12个省区的一百多所学校。他得了稿费，却又给了孩子。人们劝他，武训办义学还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出了那么大的力，不要再给钱了。你结婚这么多年家里有什么？就有相机和胶卷。他说：我是情义中人，我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句话。这其实是我们国家一个很小的困难。我们每个党员，每个企业家，每个有钱的单位都帮帮这些苦孩子，每年一百万失学儿童的问题是完全可以解决的！

　　他的几十张照片使许多人心有所动。照片摆在人民大会堂里，中央领导同志走近凝目不动了。照片走遍祖国内地和港台，神州大地掀起捐献潮。那张著名的农村小女孩睁着一双忧郁大眼睛的照片，立在无数条街道上，每天看着我们来去匆匆。

　　我与解海龙分手，望着他消失在夜色里。我想，等过了许多年，大概下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我们祖国真正成为世界大家庭中一个富足的成员，我们那些可敬的山村教师已经离世，昔日农民的孩子或者已经种了一辈子田，或者早已飞出山乡在其他的地方繁衍生息，他们仍会记得拌着泪水和欢笑的童年，仍会记得那风雨飘摇中的学校。

　　那一切，将宛如一张发黄的照片，在里面，那个拿着相机、背着行囊的人，风尘仆仆向他们走来。

　

Number　：　9271　

Title　：嫂子，你是上天派来的妈妈

作者　：华永波　　段丽

出处《读者》　：　总第　178期

Provenance　：深圳青年

Date　：1995。12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张敏从省城只身回到沂蒙老家时才18岁，那年父母因一夜之间成了“反革命”而含冤离开了人世。

　　1974年5月，张敏与村民王玉成结婚。

　　一年以后，丈夫另有新欢，携新妇弃家私奔到东北，半年后死于车祸。

　　负心的丈夫死了，留给张敏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家和一个年迈的婆母，5个从5岁到17岁的弟弟妹妹。

　　一

　　张敏把5个弟妹全部送进学校，为了生活，为了让5个弟妹读书，张敏从此开始了整整20年生命的劳作与透支。

　　盛夏烈日下，张敏在密不透风的庄稼地里劳作，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盐花在仅有的两件衬衫后背上泛出一片白色。为积攒弟妹们的学费和婆婆常年吃药的钱，严寒的冬天，身单衣薄的张敏上山砍柴去卖，唯一的一块方围巾也给小姑改缝成书包，山坡上肆虐的北风不时把她和背上七八十斤重的柴禾一同吹倒。

　　一次，婆婆想吃香蕉，张敏停了地里的活，跑出40里地才买到。婆婆去世后，料理后事又给张敏留下笔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债务。紧接着又闹灾荒，为了不让弟妹们挨饿，张敏步行200多里路，到临沂典卖了自己祖传的一只手镯，换回两袋粮食，这两袋粮食，没有一粒进了张敏的嘴，她总谎称自己不饿，尽管当时因为饥饿造成的胃病已把她折磨得瘦成了一把干柴。

　　未成年的五兄妹，全部的命运一下子交在了一个叫嫂子的人身上。这个20多岁的嫂子，不仅把他们抚养成人，并且改变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每天督促检查他们的作业，是张敏多年沿袭下来的习惯。张敏对他们疼爱而不纵容，严格却不苛刻。哪个当天的作业做不完，不会让他睡觉。

　　有一次，四弟王玉林功课刚做了一半，就爬到床上睡着了。张敏做完家务回来，发现了正蒙头大睡的玉林。张敏连喊几声，把玉林喊醒了，可他还赖在床上，佯装熟睡没听见。张敏生气地操起一把笤帚，掀起被子，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笤帚疙瘩。“嫂子！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玉林疼得直叫，连声求饶。这是张敏第一次动手打他。

　　准备考大学的二弟王玉东化学基础差，为了辅导他，离校多年的张敏又捧起课本当起了学生。一节一节地看，一章一章地啃，自己搞懂后又为他分析讲解。

　　三九天，滴水成冰。张敏一家的草屋里却温暖如春。弟妹们灯下学习，张敏旁边陪读，做着针线。

　　酷热烦闷的夏夜，张敏手持大蒲扇，给他们驱虫送风。一晚下来，两臂酸痛，不能动弹。

　　邻居家的烟囱每天只冒两次烟，而张敏家的却冒四次。每到晚上八九点钟，张敏又生火做饭，给他们加营养补身子。用张敏的话说就是：“饿着肚子，咋有心思做功课！”

　　三弟王玉河在学校练习骑自行车，刹车失灵，摔断了一条腿。张敏听说后，撒腿就向医院跑。30多里路，她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在医院里，张敏硬是头不碰枕，饮食不进地守了王玉河两天两夜，直到医生告诉她：“腿保住了。”

　　在玉河住院的10天里，每天，喂了早饭，准备好午饭，张敏又匆匆往家赶，处理完当天的家务，下午再跑回医院照顾玉河。累得张敏“人比黄花瘦”，憔悴的神情令玉河唏嘘不已。张敏看着流泪的三弟，递给他手绢，笑着说：“傻兄弟，你记着，人在世，没有过不去的坎。”这话足以让玉河铭记一生。玉河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挣好多好多的钱，回报嫂子的养育之恩。

　　张敏的心中装着的始终是5个弟妹，却从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婶子、大娘、叔叔、大爷，连4个小叔都在开导她：“你还是找个人一起过吧。”可每次张敏总是摇头。甚至，一个丧妻不久、对张敏极有好感的中学教师亲自登门求婚，也遭到她婉言拒绝。

　　　　她自有自己的理：“万一这人上门后与5个弟妹相处不好，别别扭扭，吵吵闹闹，岂不是影响他们的前途？果真那样，还不如不改嫁。”

　　二

　　张敏为小叔小姑付出的心血终于有了回报。

　　1979年8月，王玉东以全县最高分的优异成绩考进了哈尔滨工业大学，成为建国以来于河村第一个大学生。张敏高兴得把录取通知书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好像考上大学的不是玉东，而是自己。

　　兴奋过后又是忧愁。看着衣衫褴褛的二弟，张敏犯难了：总不能让二弟这打扮去上大学吧？常言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独在他乡，没钱咋行。可眼下正值青黄不接，到哪儿去弄钱？张敏一狠心，卖掉了那头正长肉的猪崽。

　　玉东离家这天，张敏背着行李，带着其他4个弟妹，沿着弯弯的山道，把玉东送了好远。一路上，张敏絮絮叨叨地嘱咐个不停：“大学生了，学会照顾自己，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注意不要受凉；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