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我的是一声震耳的吼叫,这把大家都吓呆了。接着我听见一阵木头折裂和砖块破啐的声音。厨师从厨房里奔出来,一边尖叫着:“逃吧,大家逃命吧!”
接着有一个东西紧跟着他冲了过来。人群挤着往后退。一个妇女昏倒了。我站到一张椅子上,透过凉亭向那边望去。在我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之先,我心中早就有了预感。我跳越桌子,在人群中开路往前面挤去。
“柯拉!”我大声喊道。于是它就扑向我的怀中。
当我能够使它拥抱着我站停下来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酒店老板正用枪向我们瞄准,那厨师站在他旁边,手持肉刀。那些妇女还在高声喊叫,一边用手捂住眼睛站着,她们不愿意目睹我被弄死的惨状。
“各位请放心,”我说,“这是我的熊,它不会伤害任何人。它听出了我说话的声音,就激动起来了。但是你是怎样弄到它的呢?”我问酒店老板:“我把它交给了耍熊人凡诺。”
“这位年轻士兵说的是真话,”老板对院子里的人说,“这是他的熊,正如我现在站在这里一样真实。这不是一头普通的熊呢。我哥哥凡诺是这样对我说的,而我自己也这样感觉到了。当凡诺应征入伍时,他对我说:‘我已经把其余的动物安排妥当了,但是你必须保住它,把它养得好好的,一直等到我回来。你必须得对我并对熊的哥哥负责。他也是一个士兵。’为了证明这头熊的不同寻常,他给了我一个银行存折。先生们!女士们!要是我说谎就罚我下地狱。在柯拉这头熊的名义下,有一笔一百五十卢布的存款,存在第比利斯国家银行。现在,先生,让我来把它再锁上。”
“不,”我说,“它一定会安静地跟我在一起。”
它果真如此。我们在桌旁给它腾出一席。我们开怀畅饮,跳起了舞。柯拉快乐得大声喊叫,一遍又一遍地使出它的拿手好戏,并且拥抱我,几乎使我透不过气来。
我一直停留到它终于酒足饭饱倒头睡觉,我们没法把它放到椅子上。这时我才向它告别。
我对酒店老板说:“饲养它吧,把它的情况通知我,直到我回来,”我把地址给了他。
第二天早晨,我想直接去搭运送团队的列车,但我不能,我必须先去看柯拉一眼。我雇了一辆马车去那家小酒店。当我来到时,那里正吵吵闹闹。老板到处奔忙。厨师喋喋不休,侍者们隔着门窥视着。事情终于弄清楚了。早晨他们给柯拉送食物时,看到拴它的柱子裂开,链条断了。柯拉逃跑了。
“他是去找我的,”我说。
我找着,找着,发现了它的踪迹。我跟踪爬上了山,密林正从那儿开始。我要其余人在此等候,独自一人向前走去,边走边喊。喊声从远处岩石间反射回来,我想我听到了一阵沙沙声。不错,是一阵低低的咆哮。我在昏暗之中站住并说道:
“是柯拉吗?柯拉,果真是你的话,别出来。回到树林中去做一头熊吧。对你来说,这是比拴在一根链条上更好的机会。你在这儿等待我吧。战争结束,我一定回来找你。躲起来,等着吧。”
然后,我转身独自一人沿着回城的路走去。我知道,我的柯拉,它在树林里等待着。
Number:2563
Title:古陵曲
作者:禾子
出处《读者》:总第27期
Provenance:散文
Date:1980。7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我不相信命运,但也不时觉得被冥冥中的力所控制,使你不敢预卜将来。我在瓯江的滚滚的涛声中降生,却在太行山脚下的清西陵渡过了一生中最宝贵的十年。
十一年前,一个秋风萧瑟的傍晚,我们搬迁的汽车从京广线的高碑店站出发,穿过秋收后空寂的原野,进入了太行山区。汽车颠簸了一百多里,看不尽路旁的荒山野岭。终于,峰回路转,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浓密的松林,在幢幢的阴影里,宫殿翘起的飞檐泛着淡淡的月光。
太行山缓缓的余脉,在这里形成一个小小的盆地,易水河蜿蜒的支流在盆地里淌过,显得那样恬淡幽雅。当年那些通晓阴阳的风水先生们很费了一番苦心,才选中了这块高山中的平原。据说是因为西陵山幽水清,很有灵秀之气,四周群岭环拱,大可藏龙卧虎,正好留住皇家的风水。于是乎,皇恩浩荡,膏泽遍及山野,平凡了千万年的山岭换上了龙凤一类吉祥的名字。
老人们喜欢搬弄掌故,少年人却被新奇的景致所吸引,我们的车子里发出一阵欢呼声。继而,又被四周荒索的气氛所感染,人们渐渐平静下来。洁白的月光从松树枝叶的缝隙中筛落在汉白玉的石路上,显得格外清冷,路边的灌木丛和荒草在秋风中发出的响声,时而有一两只惊飞的宿鸟发出凄惨的怪叫,伴随着松涛低沉的呜咽,令人毛骨悚然,同行者中有几个年幼的孩子,躲进了母亲的怀抱……
二
西陵是清朝的皇家陵墓,在这里埋葬着以残暴奸诈闻名于世的清世宗雍正、平庸无能谨守父业的清仁宗嘉庆、素有节俭之名却又两造寝宫,挥霍无数银两的清宣宗道光,和虽有图强鸿志却终毁于那拉氏之手的清德宗载,也就是在中国近代史上表演了一出改良悲剧的光绪帝,以及他们的一些后妃。
整个陵区方圆一百五十多里,建筑布局匀称,规模宏伟。朱墙金脊,石阶玉廊,体现着我们民族传统的艺术风格;加上雕梁画栋,形成了特有的庄严华贵的气派;斑斓的彩饰,精美的石雕更显示着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
四座帝陵中,雍正的泰陵规模最大。这是因为雍正之时,刚刚经过康熙六十年的“太平盛世”,天下较为富庶,但更主要的恐怕还是由于雍正其人荒淫贪婪,不惜横征暴敛。泰陵从最南端的大石桥到最北端的方城,绵延五里长的御路上,分布着几十种不同的建筑。御路南部的圣德碑亭,只占泰陵全部建筑中很小的一部分,却已耗银数万两,整个陵寝耗资之巨大,也就可想而知了,更不用说有多少民工劳累致死。
作贼心虚的人,往往神经过敏,也就越发喜欢虚张声势。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邻居讲古的老人讲过雍正篡位的故事。他们说雍正是康熙的第四子,康熙本意传位第十四子,狡诈的雍正却买通了内侍太监,派人盗得遗嘱,在十字上加了一横一勾,变“传位十四子”为“传位于四子”。然后,药死康熙,篡得帝位。事后,他软禁了太监,杀害了知情者和十四子一门老小。为了掩天下人的耳目,他的文字狱也搞得格外厉害,牵强附会,甚至无中生有。文人中有罹文网者,不仅要夷灭九族,还要掘墓鞭尸,以此来钳文人之口。所以,那一时期的史籍多歌功颂德之词,少褒贬激刺之说。然而他攥住了文人的笔,却躲不过武人的刀,尽管雍正深居简出,还是被仇人偷了头去。相传泰陵的地宫中,雍正的尸体上是一个十三斤重的金脑袋。至于这个金脑袋现在是否还在,就不得而知了,偌大的一个金疙瘩是很难不吸引挖坟掘墓之徒的。
儿时的记忆总是很清晰的。成年之后,每当我走在泰陵的御路上,就会想起这个故事。我曾向许多熟人讲起过它,加起来也不下几十遍了,听的人总觉得新鲜,讲的人也未曾觉得厌烦,也许是这个故事里有一些启迪我们的东西吧。
三
碑亭的北面有两对一丈来高的石人,那是一对身着补服,脚登朝靴,头冠顶戴花翎的文官,和一对身着铠甲、腰挎弯刀、头戴帽盔的武将。男孩子们喜欢骑在石人的脖子上,给文官画上一副大大的眼镜,给武将画上两撇长长的胡须。
不知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他们,就产生一种本能的反感,不自觉地把脸转向一边。文官麻木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武将立目横眉,貌似威严,却更显得愚钝可笑。年事稍长,看了一些西方文艺复兴以后的雕刻肖像,相形之下,才明白,这些石人让人厌烦的原因是缺少人体的曲线和精神。转而一想,封建专制制度是束缚人的精神的,没有精神的肉体必然缺少优美的形态。这四具石像僵直的体态,呆板的神情不正活雕出封建时代忠臣良将的精神面貌吗?
人们在陵区内漫步,听见孩子们的歌声笑语,看见奔驰来往的拖拉机,会情不自禁地感叹“换了人间”。是呀,昔日的皇家禁地如今已经回到了人民的手中。可是,如果你曾看见过人们在写着“万寿无疆”字样的宫墙下,木然走过的情景,是否会想到:旧时代遗留给我们的还不止这些。
我听说过这样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某大学历史系的学生到西陵进行社会调查,一个参加过光绪陵建筑的老人对他们说:“光绪帝可好了,我们干一天活给三个大烧饼”。一个劳动力的价格只是三个烧饼,对于如此残酷的剥削,被剥削者竟能感恩戴德,这怎么能不让人想起鲁迅笔下那个可悲可怜而又可笑的阿Q。
清王朝是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个王朝,却也可以算是最“幸运”的王朝。它不同于秦汉灭亡于农民革命的连天烽火;也不同于宋明,倾覆于外族入侵的铁蹄。辛亥革命迫使清帝退位后,皇室还享有优厚的待遇,光绪的崇陵就是由民国出资峻工的。这未免让人觉得滑稽,但仔细一想,这也很可以说明封建意识对人的束缚是多么顽固吧!
四
游人们赞叹西陵的宏伟建筑,喜欢在高大的宫殿前留影,可我这久居陵区的人却很少去逛陵。也许是悲惨的故事听得太多了吧!那些斑驳的宫墙和幽暗的宫室让人觉得阴森死寂,就连夏夜松林中那流动的荧火,也使人联想起屈死者的白骨,难怪当地的人叫它鬼眼睛。
然而,西陵的风景却是美丽的。
人们喜欢用温柔婀娜的美女来形容江南景致,用骁勇粗犷的壮士来比喻北国风光。我敢说,西陵兼有北国风光的雄浑壮观和江南景致的秀媚多姿。
冬季,天幕低垂,整个陵区格外清冷。蒙古高原的寒流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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