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伏金阶奏道:“老臣不往牢中去了,他今掌了兵权生杀之柄,倘有羞辱,老臣性命难保了。望圣上恩有。”天子想想也是。程咬金见圣上不决,只得上前说:“老臣前去宣仁贵,不怕他不受圣旨。”天子闻言说:“程王兄此去,必然薛仁贵前来。”程咬金接了圣旨,竟往天牢。开读已毕,仁贵谢了恩,对咬金说:“老柱国,你晓得晚生受奸王哄骗,三年受牢狱之苦,必要杀他祭旗,以泄此恨。”咬金说:“平辽公只都在老夫身上,包你祭旗。”仁贵说:“老柱国担当定么?”程咬金说:“担当得的。”二人出了监门,有左右请换了袍甲,上马竟入朝来。不比前番三次上法场,如今大不相同,兵将跟随,文武簇拥,昂昂然来到金阶俯伏,口称:“罪臣薛仁贵,蒙吾主不斩之恩,又封为元帅,愿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道:“赐薛王兄平身。”当殿披挂征西大元帅,钦赐御酒三杯,仁贵谢恩。如今重做元帅,心中欢悦不过。底下武职官一个个上前恭见,仁贵说:“明日相见。”
圣主赐宴金銮殿,众小公爷、驸马秦怀玉、罗通等陪。仁贵及各兄弟饮酒,庆贺今日相逢,欢喜不尽。饮至三更,各自回府。次日五更坐朝,天子命大元帅薛仁贵在教场之内,自团营总兵官及大小三军武职们等操演半个月,演好武艺,然后就此发兵。仁贵领陛下旨意,出了午门,来到元帅府,此话不表,未知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唐天子御驾征西 薛仁贵重新拜帅
话说徐茂公在朝奏说:“万岁,西番不比东辽,那些鞑囚一个个都是能人,利害不过,必须要御驾亲征总好。”圣上说:“先生,苏宝同这厮朕甚痛恨,必要活擒拿来碎剐,方称朕心,以泄此忿。不然朕不放心。”茂公说道:“这个自然。”一面降旨意着户部催促各路粮米,户部领旨。圣上把龙袖一转,驾退回宫。明日清晨,薛仁贵打发哥哥王茂生往山西绛州安慰二位夫人,并告知八位总兵,周青等叫他操演三军,不日调用。此话不表。
再言仁贵打发王茂生回去,自家在教场中操演三军。圣上忙乱纷纷降许多旨意,专等薛仁贵演熟三军,就要选定吉日,兴兵前去征西,不想过了半月,仁贵上金殿奏:“臣三军已操演得精熟的了,万岁几时发兵?”圣上说:“徐先生已选定在明日起兵,小王兄回府筹备周密,明日就要发兵了。”仁贵领了旨意,退回帅府,另有一番忙碌。这如今各府公爷,都是当心办事。
到了明日五更三点,驾登龙位,只有文官在二班了,武将都在教场内。有大元帅薛仁贵戎装上殿,当驾官堂前捧过帅印交与元帅。皇上御手亲赐三杯酒,仁贵饮了,谢恩退出午门,上了赛风驹,竟往教场来了。先有众公爷在那儿候接,都是戎装披挂,挂剑悬鞭。这一班公爷上前说:“元帅在上,末将们在此候接。”薛仁贵说:“诸位兄弟、将军,何劳远迎。随本帅上教场内来。”
诸位国公、驸马秦怀玉等,同元帅来到教场中,只见团营总兵官、同游击、千把总、参将、百户、都司、守备等这一班武职们,都是金盔银皑,跪接元帅。仁贵吩咐站定教场两旁。教场中三军齐齐跪下,迎帅爷登了帐,点明队伍,共起兵三十万。大队人马,秦怀玉为先锋,带一万人马,须过关斩将、遇水成桥。此去西番,不比东辽,这些鞑囚甚是骁勇,一到边关,停兵候本帅大兵到了,然后开兵打仗。若然私自开兵,本帅一到,就要问罪。秦怀玉得令,好不威风,头戴白银盔,身穿白银甲,内衬皂罗袍,腰挂昆仑剑,左悬弓,右插箭,手执提罗枪,跨上呼雷豹。尉迟兄弟为左右接应;段林护送粮草;程铁牛、段滕贤为保驾。
鲁国公程咬金、英国公徐茂公同了天子在金銮殿降旨:命左丞相魏徽料理国家之事;命殿下李治权掌朝纲。天子降旨已毕,然后同了鲁国公、英国公出了午门,上了日月骕骦马,一竟来到教场。有元帅薛仁贵接到御营,即刻杀牛羊祭了旗。元帅对程咬金说:“老柱国,晚生前日有言,要将李道宗祭旗,老柱国一力担当。如今皇叔不来,晚生承老千岁屡屡相救,不曾报得。今日论国法,要借重老先生一替了。”咬金听了大惊说:“借不得的,待我去拿来罢。”走出帅营,心中想道:“王爷怎么拿得?”拿了令箭一技,传先锋秦怀玉。驸马说:“老叔父有何使命?”咬金说:“贤侄,如今不好了。李道宗不到,要将吾祭旗。你到王府,且不可拿他,若先拿他,定不出来,只说奉旨点了先锋,特来辞行。骗他来到银銮殿,叫人拿住。捉了他来,交与元帅,吾就没事了。”驸马依言,来到王府,叫人通报说:“驸马爷做了先锋,要去西征,特来辞行。”家将报进,对王爷说了,李道宗想道:“秦驸马乃朝廷爱婿,倒来辞行,难道不去见他?”命左右请附马进来。果然秦怀玉下马,来到银銮,李道宗出来相迎。秦怀玉一见李道宗大喜,命左右:“与我拿下!”王爷说:“为何前来拿我?”驸马说:“圣上在教场,命吾来请你去商议。”竟带了李道宗,出了王府,直往教场而来,那个倒运的张仁,看见王爷被带去,也跟到教场内来了。程咬金一见大喜说:“贤侄之功不小,救了老夫性命。”天子同元帅在演武厅,仁贵一见李道宗身边的张仁,就是假传圣旨的,命左右:“速拿李王爷身边长大汉子、大顶凉帽的人,给我拿来。”左右一声答应,忙将张仁拿上将台。薛元帅奏道:“假传圣旨,哄进长安,骗入王府,都是这人,望圣上必须究问。”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把元帅骗入长安?此节事情你从头讲来。说得不明,快取刀伺候。”
张仁吓得魂不在身,口中说道:“没有此事,小人从来不认得元帅,冤枉的。”
元帅奏说:“不用刑法,焉能得招?”天子传旨:“取箍头带上!”张仁一上脑箍,口中大叫说:“小人愿招。小人是张娘娘赠嫁,来到王府,蒙王爷另眼相待。后来太爷父子都被元帅斩首,娘娘十分怨恨,用计假传圣旨,将元帅召进,用酒灌醉,抬入郡主宫中。郡主畏羞,撞阶而死。求圣恩饶小人狗命。”天子听了,龙颜大怒,说:“有这等事!倒害了元帅三年受苦,朕悔无及。”命指挥斩首报来。一声答应,将张仁绑出法场斩首。又传旨将张妃白绫绞死。圣上再对薛仁贵说:“元帅如今屈事已清,张仁处斩,张妃绞死。但皇叔年纪老了,作事糊涂,倒害了御妹,如今又无世子,看朕之面,免其一死。”薛仁贵说:“只要万岁心下明白,晓得臣冤屈,也就罢了。”
程咬金听得说:“不好,不好。仁贵做了王位,尚且被他算计,死中得活;想起来我乃是国公,也被他算计,就当不起了,必须斩草除根为妙。”忙上奏道:“皇叔不死,元帅征西恐不肯尽命去拿苏宝同。”皇上听得此言心想:“朕深恨番邦,要活拿苏贼。如元帅不肯用心,如之奈何?”只得说:“王兄所言不差,但天子无有杀皇叔之理。”程咬金说:“这不难,如今诈将皇叔放入瓮中闷死。待今日起了兵,明日差人暗暗放他出来,岂不公私两全。”
圣上说:“如今那里得有一个大瓮来?”咬金说:“长安城中有一古寺叫玄明寺,大殿上有一口大钟,倒也宽大,将皇叔放在当中。”圣上就依议。程咬金谢了恩,带了李道宗,竟到玄明寺。看了那大殿上是汉铸的一口钟,倒在地下,钟架子是烂掉了。叫许多军士将钟抬起,请皇叔坐在当中。李道宗懊悔,不该听了张妃。如今是奉旨的,倘皇天有眼,等他去了,还有一条生路。只听天而已。军士看见皇叔坐定,将钟罩皇叔在内。咬金吩咐取干柴过来,放在钟边,四面烧起。军士果然拿火来烧,李道宗在内大叫:“程老头儿,这个使不得的!”凭你喊破喉咙,外面只做不听见。顿时烧死,竟来到教场覆旨说:“皇叔恶贯满盈,忽天降一块火来,将殿宇烧坏,皇叔竟烧死在殿内。”天子听见了,也无可奈何,命户部将玄明寺大殿修好。
再讲元帅祭了大旗,皇上御奠三杯。元帅祭旗已毕,吩咐放炮拔营,是弓上弦、刀出鞘。有文官同殿下李治,送父皇起程。传旨:“皇儿不必远送,文武各回衙署理事。”殿下谢了父皇,回转长安。那些人马,离了长安,竟望西凉进发,好不威声震耳。家家下闼,户户闭门。正是:太宗在位二十年,风调雨顺太平安。迷王麾下苏元帅,差来番使到中原。辱骂贞观天子帝,今日出兵往西行。剑戟刀枪寒森森,旗幡五色鬼神钦。金盔银铠霞光见,洁白龙驹是端飞。年老功臣多杀害,此番杀尽西番兵。
若要看征西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一路上旗开得胜 秦怀玉枪挑连度
再讲大唐人马,旌旗烈烈,号带飘扬,正往陕西大路而行。前去征西平番,不比扫北征东,所以御驾亲征。大队兵马行过了宁夏甘肃一带地方,出了玉门关,过了瀚海,一路多是沙漠之地,来到界牌关。界牌关外五百里是西凉国地方,人烟稀少。此处划有江界,若是大唐人马到来,必须要穿过宁夏,过了玉门关,然后到西鞑靼地方。前日贞观天子将杨魁斩了,随来的使命飞奔锁阳城,报与苏宝同,早已防备的了。各关守将日夜当心,差小番儿探马远远打听。
界牌关有一位镇守总兵,此人姓黑名连度,其人身长一丈,头大如斗,膀阔腰圆,一张朱砂脸,面短腮阔,眼如铜铃,腮下一连鬓红须,两臂有千斤之力。他上阵用一柄九连环大刀,重一百二十斤,其人利害不过。他正在私衙与偏将们讲:“国舅批战书到中原,被大唐天子将使臣斩了。国舅知道大怒,要起人马取唐天下,要报父母之仇,早晚必有厮杀一番。”忽有小番见报进来了,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