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可不想上瘾。兄弟谢谢你了。”
“什么话,不过以后别为这事情找我啦。”
“嗯!”我吞下药丸。“我先下去玩了,你慢慢做生意,OK?”
我伸出手掌,Jack和我来了个空中接力,似乎又回到了读书时我们一起打篮球
的时光。那时候如果我和Jack有一次漂亮的配合,我们就这么干。我还塞着耳朵,
听不见这次手掌间的接触声,但是分明有一记清脆的“啪”声回响在我的脑海。
才一小会我就似乎感觉到了点药力,那半片粉红色的药片即将发作,我觉得身
体有点发飘。Jack已经去忙他的生意了,我一个人向舞池走去。我感到自己行走时
步伐的坚定与强悍,似乎所有的人会停下他们的舞步看着我款款步入他们中间。我
以一个非常曼妙的动作干净利落地拔下塞在两耳中的长长的纸条,轻蔑地将它们丢
弃,于是,巨大的汽水声浪一涌而入立时将我淹没……
三
我走出RAJAM 的大门,感到头脑与躯体是一张被折过的牛皮纸。嘴巴非常的渴,
渴得像是在大沙漠里行走着几天没喝过水的旅人。于是我去超市买了瓶矿泉水,汩
汩地倒入咽喉。
耳边似乎仍然响着舞池边高音喇叭里传出的节奏感极强的旋律,女孩们唱着:
“一!二!三!四!我们是网络战士,保护着三维空间!呼啦啦……呼啦啦……”
我付钱给售货员的时候文质彬彬像个饱读之士,售货员面带微笑,亲切地接待
我,还说我穿得太多,并揶揄知识分子身体就是娇贵。
我笑了笑,从柜台边转身欲行,正看到RAJAM 门口一道红光闪过,几辆警车已
经停放好,不一会儿,Jack就被两名武警扭送而出,他蜷缩得像一粒虾米,惨白的
面上因为激动与恐惧反倒有了一丝红意,眼睛仍然瞪得很大,颧骨看来格外的高。
我扔下瓶子,推开超市的玻璃门,向他那奔去。Jack抬起头,望到了我,他似
乎哈哈地笑了起来,冲我摇了两下头就再也不看我了。我不由站在原地,看着他被
押进警车,而后随着一声笛声,警车消失在了黑夜的街道上。
Jack是我的同学,我们同桌三年,吵过嘴打过架,只差没有动过刀子了。不过
不打不相识,他一直是我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
他很喜欢隔壁班级的一位女孩子,他总是指着那个女孩对我说,这一辈子如果
能和她在一起,他就什么也不要了。我一向以此话笑他,说他年纪小小懂什么一辈
子不一辈子的,纯粹是青春期性骚动罢了。
Jack家境不好,为人却爽朗,很够朋友。毕业后一直没找到好工作,有一次问
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说只要快活。
后来我去看守所看他,问起读书隔壁班的那个女孩他是否还喜欢,他一脸茫然
的问我:“你说的是谁啊?”Jack是个算得诚实的人,不过我敢打赌他这次是骗人,
他根本没忘记那个女孩。
四
镜对我说,她平生最大的志愿是写一本小说。情节是现成的,就是她自己的一
生——她所走过的路与她所经历的人。她问我写小说难不难,我告诉她很难,因为
你根本不知道从何写起。她想了想最后决定要把这篇注定要写的小说放到生命最后
的日子里去完成——如果她能预知生命何时终结的话。她觉得一个人如果在死之前
能给自己留下充分回忆的时间,这未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而这段日子正可以将
所有的混帐的可爱的美丽的恶心的空虚的实在的复杂的简单的一切的一切无谓的无
谓都写到纸上去,正如将蛋敲在盆子里,她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蛋用筷子搅匀。
我问她:“你认为记忆能被搅得匀?”
她说:“管他呢!到时候再说吧。”
我看着灯光下她散落的长发,面庞上白色的细细柔软茸毛,在寂静中不由自主
地“噢”了一声。
于是她扑向我,像头发情的母狮子,用柔软的嘴唇啃咬着我的耳垂,修长的指
甲甚至抓破了我的肌肤。她以整个身躯压住我,让我动弹不得,而我也失去动弹的
欲望。而后我们做了应该做的事情,我以一种近乎缄默的态度冷静地完成了这一切,
因为我心中一直想着,在她这篇终将完成的小说中,我算是个什么角色?
我和镜是在网上聊天认识的,我从来对聊天给予某种希望就像我对聊天根本不
给予任何希望——这其实是一个道理并不是我有意搬弄文字。
镜说她之所以起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她喜欢镜子。
我说:“喜欢镜子的人都自恋。”
“那也可以追溯到纳西索斯——水仙之神,顾影自怜的鼻祖。”
“我没见过不喜欢照镜子的人,所以其实你这爱好也很一般。”
“镜子有很多种的,未必都是背后涂水银的玻璃。”
“你很聪明啊,女人!”
“彼此!彼此!”
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从未问过她几岁她是干什么的她住在哪里诸如此类的话,
尽管有时候午夜寂寞得发疯的时候我非常想占有她。她倒是好奇心很重的问过我是
干什么的。
我说:“我是自由职业者,天空中飞翔的一只小鸟,池塘里跳跃着一头青蛙,
万花丛中的一点红,南京路人流里的一个人。”
她大笑,回道:“倒是怪人,多大啦?”
面对她层出不穷的问题我自然应对自如,我回道:“二十三岁零七月,正是花
前月下,海誓山盟的黄金时代。”
她大笑,表现形式是以一长串的比特构成一幅幅奇特的笑脸图案,继而问道:
“哪儿毕业的啊?”
我早知有此一问,侃侃答道:“我是人间大学社会学院小市民系的高才生,高
尔基是我的学长。”
“呦!还就读着呢?”
“是啊!同学都没毕业,一毕业就再也回不来了。”
“哈哈!倒真想见见你。”
“我现有时间。”
“现在?”
“现在。”
没多久我们就见面了,地点在她的住所,她是一个人住的。
五
一个男人一生中会遇到两种女人——如果你够倒霉或者够幸运的话。一种是如
同火一般夺目的红玫瑰,另一种则是像月亮那样沉静的白玫瑰。
只是无论如何玫瑰总是会谢的,即使玫瑰不谢或者谢了再开,守着玫瑰的人也
是要谢的,而且谢了就不知道去往何方。
我与Lotus 也是在网上相识的。她,我从未见过,我猜想即使到我死去也还是
见不到。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是干什么的她到底长什么样,开始我并不想知道这些,
可是过了很久我突然强烈地想知道一切。那种感觉犹如一个把自己都输掉的赌徒一
定要让赢家告诉他到底是输在哪里,但是最终答案很简单,很多时候一局牌你甫一
上手其实就已经输掉了,知道牌又能如何?所以后来我学得聪明些了,我就再也不
问Lotus 这类问题了。
Lotus 是个非常出色的女人,她精通一切我想精通可是一直精通不了的东西,
这种时候她就像一本百科全书随时等待着我来翻阅。而更重要的是Lotus 了解我,
就像妈妈了解儿子一样。
妈妈总是纵容并爱护自己的孩子的,她亦是如此。我亲爱的妈妈啊,有时候我
真想这么叫她,并对她说其实我早已经长大成人,早就断了该死的奶了!我要的是
生活生活再生活!而不是妈妈的奶和妈妈的母爱。而后终于有一天我变得更聪明了,
我明白了一切,其中的一点就是其实人人都缺乏母爱。
Lotus 说:“锅子!其实你会对一个女人很好很好的对吗?”
我差点流——流泪是最虚伪也是最好的自我保护方法,我对她说:“是的,可
是没人信我。”
后来每想到这一点时我都在心里说:他妈的!该死……
六
镜像条慵懒的蛇那样粘在我的身上,我就像她必须附着的老树干。我愿意做任
何角色,哪怕是一块老树皮。我不是生来就爱做这样的角色的。特别是当镜告诉我
其实她有老公的时候我就显得很不理智。我知道那时候尽管我外表很冷静可是我心
里却已经是着了火的炭,但由于缺乏氧气所以又总是烧不烊。
我一本正经地对镜说:“你必须做出选择的。”这样的口气我很熟悉因为我用
过好多次,这是一句让人觉得很没劲的台词,但是却很关键。因为此话一出一幕高
潮即将上演!
镜黑色的长发“唰”地垂落下来——本来头发是盘着的,刘海在额头处摇摆着
像墙头的青草。她并没有回答我任何问题,只是看看我,看看墙。
我能看出她内心的惶恐与犹豫,这时候我心中升起对全世界的爱,我拥抱住她,
紧紧地抱住她,亲吻她,像亲吻一块方糖一样。我似乎是铁了心要将她融化在我的
吻里,不这样我似乎就没别的可干了。我突然感到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这熟悉而
又陌生的感受已经不是第一次袭击我的心扉,我想要给予一切,甚至包括我的灵魂。
我感激涕零,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潸然流下,她贴着我的脸
的面庞似乎被这热泪灼伤,下意识地躲开这炽热的液体。
我知道其实她也很感动,她几乎已经在被我融化的边缘了。
灯光昏暗,黄得像是午夜月光下的花。
七
在Jack被抓之后,我才发现Jack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本无朋友,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才叫朋友。难道一起吃顿饭就叫朋
友?那我的朋友多得数不胜数了。那彼此知心才是好朋友的标准吗?人能够彼此知
心吗?这个话题是永远不可能被证明的废话,因为谁也不愿意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一
块真正的水晶,被看得透亮透亮,起码和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