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责任?”这时那少年便会变成一个大人。古怀桑只因为在心中的一番自责,便由一个少年长大了,这在他只是一瞬间的事,自己并不能理解,然而别人是能看出来的。
待杜临波洗浴了回来并换了干净的衣裳后,三个人一起出去。老陈将房门的钥匙交给古怀桑道:“你逛得累了便自己回来休息,我的枕边还有些小说可以解闷。”古怀桑迟疑了一下道:“我……还是在外面多逛些时候。”老陈知道他心里是不好一个人呆在寝室里,因为虑及到舍内的安全,笑言道:“我是怕到时候找不见你没有救急的人充数,你若有心做梁上君子,我当前的身家是破絮两床,书本一堆,看得上眼便拿去。”其时天下最穷的便是大学校生,所谓穷到只剩满腹的诗文,连贼偷儿也不会光顾寒舍。老陈并非是诚信古怀桑人品,实在是连自己也没信心可以招惹到小偷。杜临波红着脸道:“但请不要翻我的藤箱,因为里面的内衣有些是家里的姐姐穿小改的,红红绿绿的有些丢人。”古怀桑深施一礼接过钥匙道:“我若偷盗,只取大家腹中的诗文。”三个人互相又客气一番分做两头离去。
男生楼总有三条楼道,台阶直上直下,向上直达楼顶平台。并且这大楼是依的小山建造,楼顶平台与山头平齐,在山头上建有文、理学院大楼、图书馆、饭厅各处。学生吃饭上课只须登级而上,至男宅楼顶便可看见课室诸地。老陈与杜临波出了大楼便向女舍那边走去,古怀桑却拾级而上,慢慢走到楼顶的平台。这边视界开阔,可在楼顶矮墙边一览学校全景。看了片刻,古怀桑心中越发有个念头不可遏止的冒出来,那便是极想到大学校念书。只是报考大学校并非易事,各科基础课文都要过关,自己只念过初小,比之考试大学校的要求差得太远了,除非铁下心肠不顾千难万险的去从头学起。不但要从头学起,更要比别人勤奋百倍。一想起要没日没夜的啃书本,古怀桑心中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以前虽有过背诵泰戈尔诗歌的经验,毕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一年也只看三数篇,不比认真要考大学的紧张。倘若一年也只读那么三、四篇文章,就是到死也学不完。自己安慰自己道:“我也不是说就此打消念头,只是因一时的血气就全力以赴怕是连自己对自己也没有信心。我且先用几日的功夫只看一册课本。第一是看看自己是否能够用得进这番恒心,其次是适应一下学习的气氛。若是能坚持下来那便慢慢的加些砝码。待自己完全能够溶入这氛围了,再铁下决心做上大学的打算。”想到这里一颗心轻松了许多,却没想到日后不知不觉中将一册课本增加到三册,加至十余册,居然让他一直自修到大学二年级的功课。
当下心情颇轻松愉快,信步向文、理学院大楼那边踱了过去。踱了十几步便靠近男生楼顶上的报墙,这里是武大学生办墙报的专用所在,上面亦有张贴西语快速培训的小道消息。走得近了,那墙上有一张匿名小报很是醒目:白纸上画了一副漫画,是一个手臂上带了箍儿的黑帽绅士用手捏着一卷白纸,那纸上书了三个小字,曰:文艺界。绅士手臂上的箍儿写着两个英文字母做:CC。却是有趣,CC二字不是一样的方向,而是背靠着背一正一反。画者在这两个字上颇用心,将字母靠得极近,然又在中间隔着一条逢儿。旁边还立着一名西洋人,亦是一般的箍儿,只那CC二字写得有点儿方方正正并且还是交叉到一起。手上捏着一名挣扎的小人,小人身上也是三个小字,曰:犹太人。漫画好似刚刚贴上去的,糨糊还未干透。
正看时,身后咚咚的脚步声传来,听上去到像跑过来不少人。古怀桑回头一看,只见八、九个青年怒冲冲的奔了过来,到这漫画前围做一圈儿默不作声。一名头领模样的俊秀青年沉声道:“大家可见到过贴这漫画的人吗?”旁边那几个人纷纷摇头道:“不曾看见,方才只从图书馆出来便见到这漫画。”那俊秀青年打量了古怀桑数眼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古怀桑见他气势汹汹的,连忙道:“我方才在那边想些心事,完了要到附近转转,刚走到这里发现有些画儿便停下脚步看一看。”他的态度甚是诚恳,那俊秀的青年缓了些口气道:“这些画儿画得不好,作者显见是个外行,因为这些线条粗细不分,仅有外形而无神髓,骗骗小孩子还可以,在咱们面前可不值一哂。”他身边的一名青年一捋袖子道:“我把它揭下来。”那俊秀青年拦住他道:“堵了今日堵不了明日,咱们这里一揭明天别处又有了,且劳神与这些人斗一斗笔墨功夫。”另一人从手中捧出一副笔墨来,那俊秀的青年盯着漫画沉思片刻,转身从那同伴手中接过毛笔,在墨盒中沾了些墨汁于那副漫画纸上添了数笔,将那写着“文艺界”的纸卷上加了团火,改作一柄火炬;西洋人的身上加添了数枚腾空盘旋的苍蝇,并将身上多加了些空气以示其臭,又多沾了些墨汁将西人身后背景涂黑大半。修改完毕,大笔竖着一挥,将两个漫画的小人隔开,那举着文艺界火炬绅士脚下写几个大字:新生活运动。那西人的脚下亦是几个大字:历史之倒退。
看的人轰然叫好,一个道:“老曾是我们中最有才气的,管叫这些异己份子今后不敢再惹CC份子。”一个道:“以子之矛,化做己盾,高明啊高明!”那曾姓的俊秀青年掩不住面上的得色说道:“左联的同情者也不过是些泛泛之辈,若是画得叫我无法修改我便当着许多人面前认输。”那些CC份子哈哈的大笑起来。
古怀桑这才明白原来又是左联的份子在与CC派份子做斗争,眼前的一仗到像左联的支持者吃了败仗,CC派曾姓份子显是要高明了一节,心中不由得对他起了些敬佩。那曾姓青年又看了古怀桑一眼,神情甚是高傲的冲他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古怀桑知他现下心中甚是得意,不知怎的想起先前在班车中发传单的那眼镜青年,暗道这张漫画会不会是他张贴的?又看了看墙报上的其它文字,不外是各类答辩通知,文艺排演告示等等,觉得无甚趣味了,又不想再往前走,干脆下楼到林间的小道上散步。
那小道掩在灌木丛中,两边还有草地,上面放了些石墩可供休息,中间的石墩上坐着两名女生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写生作画。一名女生抬头取景,看见古怀桑在散步,向他招手叫嚷道:“喂,喂,你不是昨天的那个男生么?”
古怀桑不妨竟会有女生认得自己,煞是诧异,放眼看去,又不禁喜上眉头。走近两步道:“原来是你!”那叫他的女生是昨日与他报过姓名的傅莉,因个头甚高所以容易识别。
傅莉旁边的女生亦惊道:“原来是昨天见过的那个人,怎么还在这里?”古怀桑听她的话意像是十分不愿意见到自己,心中有点不高兴,面上也有些尴尬。讪讪的道:“我一会就走的。”傅莉又招手请他过去,嘴上说道:“哎,她的意思是惊诧你能每天都来,我也是这般想的,只是我能猜到你定是有什么事在这里要做的原因。”古怀桑并不过去,只是笑道:“是有些小事,不过是为了对现一个允诺。”傅莉笑道:“这么说你是个守信的君子了?”古怀桑红着脸答道:“这正是我想努力做到的。”
傅莉旁的女生讥讽道:“正想做到?那么现下是做到还是没做到呢?”古怀桑见这女子话中带刺,肚子里又有些不高兴,然而不好当着女生的面发作,强自忍耐道:“算是做到了,因为是受过督促的。但我以后会学着守信。”他还怕那不知名的女生又出言无状,反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不是说今天有男生去你们寝舍参观么?”傅莉哈哈大笑起来道:“这却是要拜托你的提点了。”古怀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又问道:“我?我提点什么了?”傅莉笑道:“昨天叫你们搅了一番,大家决定给男生唱一回空城计。督导的师长叫我们把房间打扫干净,人都撤离了,门前又派了位夫子把守,管叫男生动不了歪脑筋。只是这内中的原因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也不要外传,不然叫学校的男生群起攻之可不大妙啦。”
古怀桑记起老陈费尽气力将自己整得容光焕发,心下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若是叫老陈这些悉心装扮过的汉子们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他们无法一睹芳容,只怕身上的皮肉要受些苦了。干笑一嗓说道:“不怕,我可以跑的。”那个不知名的女生冷笑道:“好,看你到时能跑多快吧?”古怀桑顿时大怒,额上发热,渗出一片汗水。口中正要反唇相讥,忽的一惊,暗道:“怎么今天这容易发怒?难道是生病了么?”伸手在额上擦了一把汗佯作镇定道:“我只是说笑的,心中还是怕的。”那不知名的女生缓了口气笑道:“嘻嘻,我也是与你闹着玩的,难道还会大声说是你的缘故么?”傅莉对古怀桑道:“你不要见怪,她平日里嬉闹惯的,心里却是极善良。”那女生嗔道:“平日里也有文静的时候,只是大家没有看见。”古怀桑道:“对了,我不该与你们多说话的,怕叫人看见说三道四。”那不知名的女生赞道:“这话中听,只现在你不是学校的男生,有人说闲话我们就答是有人问路。”古怀桑想起中午有请吃饭的事,且不论它什么“北方大餐”还是“湖南伙食”,总之是要与本校生混在一处,若是中间有人见过自己与面前的女生交谈,定会强拉自己交流心得。因此他四下里探望了一回,幸好并无他人注意。将自己身子蹲在草木中说道:“还是小心点好,中午有人请我去饭厅白吃,若是叫人认出来可不好说话。”傅莉与那同伴咯咯大笑,傅莉笑道:“没见过你这老实的人,那就躲在草中陪我们说会话吧,我们现在也有些无聊。”那不知名的女生对古怀桑道:“你扯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