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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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房子-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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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调动几次?我怎么回答?我就那样脸皮厚,好意思说,我结一次婚,就请照顾我一次。什
么时候不再结婚了,就不照顾了。单位不是我老爹开的,凭什么要一次二次照顾我?我不能
把自己的包袱往学校甩。不能为了顺利离婚,就拿调动做交易。他把我的名誉全破坏了,尽
管我跟他没有性生活,可是我在法律上是个已婚妇女了,我离婚以后就背了一个离婚女人的
名了。你们法院想没想过我的处境,想没想过我所受到的伤害?

    亦琼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说到她空背一个离婚女人的名时,竟发了疯似地吼起来了。


    庭长说,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亦琼象个波妇一样对着庭长咆哮,我冷静不了,这个婚把我害得好苦,法院还拖我一年
多,谁来赔偿我的名誉损失,谁来赔偿我受到的精神伤害?

    她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被告座位上的男的吼道,你,你想过你这样做对我的损害没有?
你还支使你妈来泼我闹我,骂我骚婆娘,扬言要让你家兄弟来破门而入,还说出让三兄弟来
日个够的脏话。你是个人吗?你还好意思要我调动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庭长大声喊,有话好说,法庭上不许骂人!

    亦琼伸着脖子对庭长喊,他泼我那么多污水,还不兴我骂他一句“东西”?我就要骂,
“你是个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庭长、副审判长、书记员、被告、老赵、肖玲都愕然,这究竟是骂庭长还是
骂被告?还是两人都一起骂?

    亦琼已近于疯狂了,她完全不管不顾,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了。在来出庭前,她曾反复
思考,她要采取一种什么样的姿态来打这官司。完全按大学教师的斯文、理性来辩论,显然
是不可取的。这些乡下的土皇帝才看不起你城里人酸溜溜、文绉绉的样,“狗屎做鞭——闻
(文)也闻(文)不得,舞(武)也舞(武)不得”。他们服的是恶人、歪人!中国人说“
离婚”是“打脱离”,基层法院审案,首先是问两口子打不打,不打,那还有感情,各人回
家去。亦琼没有跟男的打,区法庭和县妇联就说他们还有感情,不予离婚。“打脱离”就得
打,不打,就离不脱。亦琼畏惧这种野蛮的离婚,可她不服也得服这种传统的离婚方式。她
想好了,她得闹、得泼,以泼以闹代替打。她要拿出泼妇的样子,让法院看看,他们究竟是
有感情还是没感情,她究竟是好欺负还是惹不起。于是她选定了自己出庭的姿态,一重证据
,二加泼闹。

    亦琼以为她在法庭上是在按照她的计划扮演角色的,实际上,她的心境真的被这个离婚
破坏完了。她害怕法院又要判她不离,她得抓住这个机会拼命说。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
不能停,不能停,我要说,我要说,我要喊,我要叫,我要吼,我要拼命闹,我要拼命叫。
于是她就象个疯子一样,在那里不停地说,不停地喊,不停地叫,唾沫飞溅,把结婚以来所
有的苦水水都一股脑儿往外倒。

    她用手挨个指着庭长、副审判长、被告、老赵、肖玲,说,今天当着你,当着你,当着
你,当着你,当着你……她象个神经病一样,用手指了一圈,最后又指着庭长说,还是当着
你,大家评评,这个婚该不该离?这个婚我离得有不有理?这个婚法院该不该阻拦不准离?


    亦琼满脸通红,象是作了百米冲刺一样,坐在藤椅上直喘气。庭长脸上红一阵,黑一阵
,身子在藤椅里一挺一挺的。大概他没有料到原告这么泼,象个母夜叉一样。这知识分子就
这么个玩意儿!

    哈哈,亦琼要的正是这个效果。

    庭长挪动了一下身子对男的说,请被告对原告的陈诉作出答辩。

    男的脸色煞白,汗水直流,他本就有些女人态,这下更被亦琼阵势吓住了。他忸忸怩怩
说,我的功能是正常的,这是县医院的证明。我只是结婚时候不行,现在已经恢复了。

    亦琼气还没有喘定,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说,恢复了!恢复到零点几?瞎子恢复
视力,能看见0.0001,也叫做看得见了,性功能病者,医到0.0001的程度,也
可说是功能正常了。无论他现在吃了什么激素,走了什么后门,得到这张证明,我都是实际
受害者!

    她歇斯底里吼起来,我尊重我与他结婚两个月的婚姻事实,我对他的疾病最有发言权。
我想,此时不会有哪个女人敢于出庭来驳斥我说,男的性功能正常,她跟他睡过觉。男的也
举不出他跟哪个女人睡过,他没有问题。凭一张县医院的证明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当然男的不可能举出他跟哪个女人睡过。他有病,不可能睡,退一万步说,他睡了,也
不能说出来。说了,不就表明他在婚姻期间乱搞男女关系吗?那对亦琼离婚不就有了更加充
足的理由。在中国,离婚就是有点怪,身体有病,法律上认为是过硬的理由,但人们的观念
却认为不是原则问题。原则的是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如果亦琼离婚是为男的作风有
问题,管保大家都同情她,离婚也顺当。可她是为生理疾病离婚,城里人的同情就大打折扣
了,乡下人则是完全不同情。

    亦琼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又重复问道,他能举出他跟哪个女人睡过吗?她想,要是男
的能举出人来,那才热闹呢!她这心理,多少有些病态了。

    男的一声不吭。庭长大声说,原告,不要把问题扯远了。

    亦琼不说了,昂着头,看着庭长。庭长翻着桌上的纸卷,慢条斯里地拿起一叠纸,说,
这是被告给原告的信,我念几段。“我的身体有病,跟我长期在乡下生活艰苦有关,把我调
回重庆后,加强营养,是会好的。”“我一直在治病吃药,希望你要给我时间,不要提离婚
。”

    庭长又拿起一封信说,这是被告给原告弟弟的信,信里说“我跟你姐姐结婚不能过性生
活,这只是暂时的,会治好的,可是你姐姐坚持要离婚,也不考虑自己的身份,希望你劝劝
她。离婚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是离,也得有个前提,把我从乡下调回重庆。”庭长又拿起一
张纸说,这是被告吃药的单子。刚才念的几段材料,都是被告的笔迹,被告没有反对吧。

    男的低着头,没说话。

    庭长说,身体疾病是可以医的,原告说话不要那样尖刻。你不愿意等待男的治病,也是
可以离的,我们也没有阻拦,不准离婚。庭长拿起一张单子,转了话题说,原告,被告说他
的衣物在你处没有归还,是不是事实?

    亦琼说,是。忙从带来的一摞材料中找出一张单子。说,这是我开的男方在我处衣物的
清单,有两件西装,一件衬衫,一条短裤,两双皮鞋,两个温水瓶,一个果盘,一盏8瓦日
光灯,两个玻璃罐。另外还有三百八十七元五角现金。这是清单,请庭长核实。

    亦琼念清单时,男的身子前倾,听的很专心。及至亦琼念完了,他才把身子靠到椅背上
去,舒了一口气。他一直很看重这些东西,造了不少舆论,说女的吞他的钱财。

    庭长问男的,这些东西都没错吧?

    男的摇头,没有。

    庭长问,被告对原告诉离婚还有什么说的,同意离婚吗?

    男的干涩地说,没有。同意。

    庭长说,既然没有异议,那么这个离婚案还是按协议离婚处理。原告和被告的结婚动机
是良好的,只是婚后事与愿违,出现夫妻生活不协调才导致离婚,如果不是身体原因,这个
家庭就不会破裂,而会好好地存在下去。考虑到被告医好病还要再婚,建议在调解书上不写
离婚的真实原因,不知原告同不同意。

    亦琼没想到庭长说得这样合情合理,跟过去一年他们的拖延、设置障碍完全是两回事。
她爽快地说,同意。

    书记员把拟定的离婚原因念给双方听。“张亦琼要求离婚,被告同意离婚,法院准予离
婚。男方在女方的衣物按照清单数目由女方如数归还男方。起诉费女方同意独自承担。”

    亦琼和男的,都在这份离婚调解书上签字按了手印,也在书记员的记录上签字按了手印
。庭长说,这个调解书要一式两份给原告被告各一份。现在还没有打印,你们回去后,我们
按调解书打印好再寄给你们。本案审定,到此结束。

    亦琼这才感到了刚才吼叫的劳累。她身子靠着藤椅,用手撑着头,沉默地坐在原告席上


    男的故作姿态说,我早说过好说好散,你偏要闹到法院来解决。哪里需得着找法院嘛。


    亦琼没接他的话。男的见没人理他,自觉没趣,他摇晃着身子,轻飘飘地出法院了。

    老赵和肖玲起身来到庭长面前,感谢他们的秉公办案。庭长干笑着,没什么,这是我们
的职责。

    肖玲走到亦琼身边,拍她一下肩头,走吧,还坐着干嘛。亦琼起身对老赵肖玲勉强笑笑
,又对庭长点点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庭长没说话,只是嗯嗯了两声,算是对亦琼的回答。

    小弟早已在外面等着,他先见男的出来,看他灰溜溜的样子,知道案子已经解决。及至
见到亦琼三人出来,他迎上来说,还顺利吧。亦琼点点头。

    肖玲说,亦琼今天好激动,简直吓人一跳。她也是大方,处处让步。诉讼费明明是一家
一半,她是胜诉,干嘛要答应自己一个人出。

    小弟说,离得顺利就好,诉讼费自己出没关系,让男的也求个平衡。他心里仍对男的有
种怜悯,那是一个健康男人对一个有病男人的同情。

    坐上回重庆的汽车,亦琼又象来时那样两眼望着窗外,没有说话。旁边的肖玲碰碰她,
怎么啦,还是不高兴?

    亦琼摇摇头说,没甚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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