攒动的人头。有人购妥,笑眯眯地离去。
有人继续往里挤……
戴鸭舌帽的汉子朝着窗口去,喊着:“买票,买票!”
他将捡得的那枚“囍”字银元递进窗口。
窗内人接过银元,在桌上摔了一下,以声音辨其真伪。
“快点,快点,买票!”戴鸭舌帽的汉子催促着。
一只手将零钱及戏票递出窗口。
戴鸭舌帽的汉子拿着戏票挤出人群。
一九
剧场内。
观众席上坐满了人。
舞台。幕已拉开。布景:精心绘制的树木、花草,象是花园的一角,两 架飞艇从空中掠过。
乐队奏起节奏明快的音乐。
江秀霞、何融融相继上场。两人身着外国士兵服,随着音乐整齐地舞蹈 起来。她们时而舞步踢跶,时而拔剑比试……英姿勃勃,富有朝气。
观众为她们的舞蹈所激动、感染……
她们在掌声中踏着舞步退入后台。
掌声逐渐变成了锣鼓声。
舞台上,换了另一堂布景:街口。
一男角上,他穿着考究的长袍、马褂,戴着礼帽。一边扭,一边唱着:
新年到,新年到!
大家快乐又逍遥,
……
吹吹打打闹通宵。
妹妹和嫂嫂穿新衣,
哥哥的大姑娘装得俏。
装得俏来装得俏,
我在人前扛大脚。
小儿宝,真鬼淘,
清早起来满街跑,
别的事情都不干,
单在人前放鞭炮。
噼噼啪啪几声响,
乡下妈妈吓一跳。
吓一跳来吓一跳,
一头栽地两脚翘。
……
二○
后台。
江秀霞、何融融和孙家明在舞台的侧幕条后观看观众的反应。
穿马褂者表演结束,退场。布景工立即换上下一场的景片。
孙家明急匆匆地离去,他好象有什么心事。
二一
后台化妆间。
已换好舞裙的江秀霞正往脸上打着油彩。
孙家明推门进来:“嗳,你还在换衣服呢?”他一边问,一边从衣架上 取下礼帽。
江秀霞发现他欲走,早已怒火满腔,不满地质问:“什么?你又先走 啦?”
“是的,我有点要紧的事情,去看一个朋友。”孙家明编造着谎言想蒙 混过去。
“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江秀霞怒气冲冲,紧逼不放。
孙家明迟疑地:“这个……那……当然是男朋友啦!”
“哼,男朋友?我听见你的电话啦,又是那个老妖精!”江秀霞不示弱, 干脆把事情挑明。
孙家明极力否认:“没有这种事情,你不要瞎说。”
“瞎说?你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说别人瞎说?你去好了,以后永远不 要再见我!”江秀霞感到自己受了孙家明的欺骗,非常委屈,呜呜咽咽地哭 起来……
化妆间的幔帐后,何融融正一动不动地倾听他俩的争吵。这时她从幔帐 缝隙探出头来观察这边的动静……
“那又何必呢?即使交几个朋友,你又何必这样生气呢?”孙家明争辩 着。
“呜……呜……”江秀霞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给别人听见了,怪难为情的。”孙家明哄着 江秀霞。
江秀霞依然抽泣着。
“不就去看一个男朋友吗?好了,好了,不要哭啦!”他伸手殷勤地给 她擦泪。
幔帐后,何融融在一个管服装的女工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站到沙发 上,再从沙发跳到一木凳上。“砰”的一声,木凳倒了。聪明的何融融想以 此将孙、江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她装着被摔疼了的样子,“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孙家明和江秀霞两人闻声急忙跑到幔帐后去。
看到他们不吵了,何融融高兴地笑了。
孙家明和江秀霞见融融没什么,相视一下,又回复到刚才的争吵气氛之 中。
小融融还在稚气地笑着。
“冬,冬,冬。”有人敲化妆间的门。
孙家明:“谁叩门呢?”
“谁呀?”正在收拾房间的女工问道。
“我,开门。”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工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年纪与江秀霞相仿。她虽生得眉清 目秀,但缺少健康的朝气,单薄而纤弱。从她那朴素的蓝布棉袍看,她是一 个在生活上颇为艰苦的女子。她难得出来玩,若不是过年有人请她看戏,说 什么她也不会来这里的。我们在观众席上,好象见过她。她叫张曼,江秀霞 的同学。
她进门一眼见到江秀霞,欣喜异常:“啊!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你。认识 我吗?咱们是同学呀!”
“噢!”面对这位不速之客,江秀霞稍迟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跑 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是张曼姐吗?怎么来的?”
张曼:“我来看你的戏来啦!”
江秀霞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嗬!丢人!”
张曼看到何融融问:“这小妹妹是谁呀?”
“这是我表妹。”江秀霞示意融融,“叫张姐姐。”
懂事的何融融叫了一声“张姐姐!”还礼貌地深深鞠一躬。
“真好极了。她跳舞跳得好极了。”张曼对这个天真的女孩子以及她跳 的舞发生了极大兴趣,关切地问,“几岁了,今年?”
“六岁。”融融腼腆起来。
“真聪明啊!”张曼越发喜爱融融了。
“有趣极了……”江秀霞看到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内心里充满兴奋。
“请,请坐!”孙家明端过一张凳子,客气地说,“这儿脏得很……”
“别客气了,随便吧!”张曼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显然,化妆间并非适宜的待客场所,他们离开了这里。
二二
剧场门口。
马路边停着一辆小汽车。汽车里坐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她不住地按着喇 叭,象是在催着什么人。
售票窗前非常冷清。售票员无所事事地望着窗外。
孙家明走出剧场,急匆匆来到售票窗口:“喂,先给我几个钱。”他趴在 窗口对售票员说。
“钱?”售票员对戏班主这时要钱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演出还没有结束。
孙家明:“我有急用,先给我二十块钱好不好?”
“好。”售票员无奈数了二十元钱——其中包括那一枚带“囍”字的银 元,递给孙家明。孙家明接过钱急忙走到汽车跟前,熟练地拉开车门,钻入 汽车,坐到了那个女人身旁。
女人露出谄媚的笑容,投到孙家明的怀里。
汽车远去……
二三
后台会客室。
张曼、江秀霞同坐在沙发上,继续着她们的谈话……
江秀霞看着瘦弱的张曼,关心地问:“你瘦了,你一向好?”
张曼:“没有什么。我在沪东的一个小学校里教书。”
“噢,对了,咱们在学堂里的时候,不是只有你跟我最爱唱歌吗?”江 秀霞回忆着学生时代的情景。
张曼:“现在你做了歌舞明星,我呢,在小学校里教孩子们唱歌……”
江秀霞感到张曼对她所从事的职业并不十分了解:“那你比我好多了, 小孩都很天真!可是……”说到自己的处境,她有着难言的苦衷,“戏园里 头的看客,老是爱看什么肉感跳舞啦……”
张曼明白过来,同情地说:“对了,我也不懂这种人是什么意思……” 她想把话题岔开,“你的生活怎么样?”
江秀霞心头一阵酸楚,愁眉苦脸地:“象我这样的生活,实在过厌了, 叫别人看不起!”
“别这么说……”张曼拉住江秀霞的手劝慰地,“这个世界上,女子找 职业本来是很难的。不过,只要能吃苦,象我这样当小学教员也能过下去。”
有人敲门。接着,门外有人催场:“江小姐,快上场了!”
江秀霞高声应道:“知道了!”又转过脸对张曼说,“那……你把你的住 址写下来,得空我来看你吧!”
“好极了,你一定来啊!”张曼喜悦地应允着。
江秀霞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了一张白纸给她。张曼认真地写着……。
二四
爱娜舞厅大门口。
这里被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大门上方是一张巨大的横匾,雕着几个大 字:“爱娜舞厅”。在它的下面还有“ALA”几个洋文缩写字母。
两个十几岁的舞厅侍童立在门口等待着伺候舞客。
一辆汽车开过来,停在门口。侍童甲过来拉开车门,一对舞客钻入汽车。 汽车一溜烟儿地驶去。
远方天空渐显曙色。
孙家明和那浓妆艳抹的女人从舞厅出来,站在那里等候汽车。女人显得 有些疲惫,连连呵欠。而跳了大半夜舞的孙家明却精力未减,手里兴致勃勃 地摆弄着那块“囍”字银元。只见他将银元朝空中抛起,又熟练地接住……
一辆汽车驶来,停在他们跟前。
侍童乙跑上前殷勤、熟练地打开车门。
孙家明和那女人上车。为了显示自己的大方,孙家明将那块银元当作小 费扔给侍童乙。
侍童甲跑过来与乙争抢银元:“喂,给我钱,咱俩人分好啦!”
侍童乙不服地:“为什么?这钱是人家给我的,不是给你的。”
二五
一间阁楼上。
这是一个下层劳动人民的住室。室内有一些破旧的家具:一张四方桌, 一个长条凳,靠角落里摆着一张床。
床上躺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盖着一床打了补钉的棉被,正在呻吟着。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在忙碌着——她是这里的房东太太,正在护理 着生病的房客。
侍童乙急冲冲地进来,看见房东太太,高兴地叫了一声:“房东嫂子。”
“喔,你才回来呀!”房东太太不无埋怨地说,“你妈妈得了急病了!”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侍童乙惊异地急忙跑到妈妈的床前,焦急地问: “啊?妈,妈,你怎么样了?”
“刚才呀,她肚子疼得太可怕了,我已经替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