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她把他的兄长的不幸遭遇告诉了他。安诺德听着人家用日耳曼话向他叙述经
过,满意地笑了;最后,他断言他原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是能干的玛茨科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总能想出些办法来对付,这时候他想,
同这两个日耳曼人交交朋友也会对自己有利,因此过了一会儿就说道:
“做俘虏总是很难受的。可是感谢天主,我幸而不是落在别人手里,而是落在
你们手里,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真正的骑士,也很重视骑士的荣誉。”
华尔夫甘闭上眼睛,傲然地点点头,显然是带着一种满意的感觉。
老骑士继续说下去:
“想不到您说我们的话说得这么好!显然,天主赐给了您很高的才能。”
“我懂得你们的话,因为契鲁赫人讲波兰话,我兄长和我在那一带服务了七年。”
“您早晚会继他而担任‘康姆透’的。一定是这样……因为您的兄长不那么会
说我们的话。”
“安诺德懂得一点,但是不会说。我的兄长比我有力气,虽然我也并不虚弱;
但是他比较愚钝些。”
“嗨!我觉得他完全不愚钝!”玛茨科说。
“华尔夫甘,他说什么?’安诺德又问道。
“他赞扬你,”华尔夫甘答道。
“真的,我赞扬他,”玛茨科补充道,“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骑士,这是最重
要的。我坦率地告诉您,我本来打算今天凭宣誓就完全让他自由,随便他到什么地
方去,即使给他一年的时间也可以。这种待遇在束腰带的骑士中间是很寻常的。”
他注视着华尔夫甘的脸,对方皱着眉头说道:
“如果你们不是帮助异教徒的狗崽子来反对我们,我也会凭宣誓释放你们。”
“这话不对,”玛茨科回答。
于是又出现了昨天玛茨科和安诺德的那种激烈的争论。可是虽然正义在老骑士
一边,但这一场争论却很不容易进行,因为华尔夫甘的性格比他兄长更严峻。不过
辩论的结果却带来了一件好事,让华尔夫甘得知了骑士团在息特诺所干的一切坏事、
他们的狡诈行为和背信弃义——同时也得知了达奴莎的不幸和苦刑。对于玛茨科所
指责的那种种罪过,华尔夫甘避而不答。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仇报得有理,波兰骑士
的行动也是正当的,最后说道:
“我凭着圣里鲍鲁斯的光辉骸骨起誓,我也决不怜悯邓维尔特。他们说他耍黑
魔术'注',但天主的威力和正义比黑魔术更强大。至于齐格菲里特,我不能断定他
是否也为撒旦服务。但我不去追赶他,因为第一,我没有骑兵;第二,你说他折磨
了那个姑娘,如果这是真的话,那就让他从此不要从地狱里回来!”
说到这里。他伸伸懒腰,继续说:
“天主!保佑我死后升天!”
“但是那个不幸的殉难者怎么办呢?”玛茨科问道。“您不打算允许我们送她
回家么?难道她得死在您的地牢中么?我恳求您记住天主的愤怒!
“我对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反感,”华尔夫甘粗暴地回答。“你们两人之中可以
有一个人送她回到她父亲那里去,只要他以后来投案就行了,但另一个必须留在这
里。”
“嗨!可是,如果我凭骑士的荣誉和凭圣杰西的矛起誓,又怎么样呢?”
华尔夫甘迟疑了一下,因为这是个大誓;但在这当儿,安诺德第三次问了:
“他说什么?”
等他弄明白了这事情,他暴跳如雷地坚决反对。他反对自有他反对的理由。第
一,他被斯寇伏罗打败,后来又在战斗中被这两个波兰骑士打败。他也知道由于前
次交战,先头部队覆灭,他的兄弟不可能带着步兵前进到高茨韦堆去了,他自己也
不得不回到玛尔堡去。何况他还不得不向大团长和大元帅为这场败仗作一番述职报
告,因此他哪怕只能够带一个重要的俘虏去,也稍微有些面子。交出一个活骑士比
仅仅说明俘获到了这样两个骑士更有价值……
玛茨科一听到安诺德大声反对和咒骂,眼看没有别的办法,决定接受先前所提
出的条件。他转向华尔夫甘说道:
“那末我再请您帮个忙——允许我去通知我的侄儿一声;我相信他会懂得同他
妻子在一起的好处的,而我则同您一起去。无论如何允许我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懂
得不必有任何异议,因为这是您的意旨。”
“好吧,这对我反正是一样,”华尔夫甘回答。“但是我们来谈一件事:令侄
必须为他自己和您带来赎身金。因为一切全决定于赎身金。”
“关于赎身金么?”玛茨科问道——他想,最好是把这场谈话拖延一下。“这
个问题,难道我们还来不及谈么?对一个束腰带的骑士来说,他的诺言和现金具有
同样价值,至于赎金数目,那可以由良心来决定。在高茨韦堆附近,我们也俘虏了
你们的一个重要骑士,一个叫做德·劳许的人。我的侄子(就是他把德·劳许俘虏
来的)凭宣誓把他释放了,赎身金的数目提也没有提起。”
“你们俘虏了德·劳许么?”华尔夫甘马上问。“我知道他。他是一个著名的
骑士。但是我们为什么没有在路上遇到他呢?”
“他显然不是走这条路的,他是到高茨韦堆去,或者到拉格纳蒂去的,”玛茨
科回答。
“那个骑士出身于一个有势力的著名家族,”华尔夫甘又说了一遍。“你们到
手了一个出色的俘虏!你们提起这件事是好的。不过我总不能够白白地放走你们。”
玛茨科吮了一下上髭,傲慢地昂起头来,说道:
“不用说,我们也知道自己的身价。”
“那就更好了,”小封·培顿说,但他立即又说道:
“那就更好了。这不是为我们,因为我们都是谦卑的教士,我们发誓要过贫穷
的生活,而是为了骑士团要用你们的钱来博得天主的赞美。”
玛茨科对此不加回答,只是用这样一种表情望着华尔夫甘,仿佛在说:“你在
说鬼话!”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讨价还价了。对老骑士说来,这是一件困难而恼火
的事。一方面,他很难忍受任何损失;另一方面,他又知道为兹皮希科和他自己提
出太少的数目是不行的。因此他像一条黄鳝似地滑来滑去,特别是因为华尔夫甘虽
然谈吐举止相当优美,却显得极度贪婪,而且心硬如铁。只有一个念头安慰着玛茨
科,那就是德·劳许会补偿这一切,但即使那样,失去了德·劳许那笔赎身金也很
使他苦恼。至于齐格菲里特的赎身金,他根本未加考虑,因为他想:尤仑德,甚至
兹皮希科,你即使拿多大一笔赎身金给他们,也不会饶过齐格非里特一条命的。
经过长久的讨价还价,他们终于就赎金的数目和付款日期达成了协议,并且商
定了兹皮希科随身带去的马匹和随从人数。玛茨科把这事去告诉了侄子,并且劝他
别拖延,立即动身,因为说不定那两个日耳曼人又会转什么别的念头。
“这完全是骑士的生活,”玛茨科叹息着说。“昨天你制服了他们,今天他们
制服了你。唔,命运不好。愿天主让我们时来运转。可是现在,决不可丧失时机。
如果你赶紧些,也许还追得上哈拉伐,那你们在一起就会更安全。只要一走出这个
荒野,进入了玛佐夫舍的居民区,你就会在每一个贵族或者‘弗罗迪卡’的屋子里
得到招待和帮助。在我们国家里,人们对一个外国人也不惜招待和帮助,对自己人
那就更加热情了!因此达奴莎这可怜的女孩到那里也许会好转。”
他同时望望达奴莎,她正在发高烧,迷迷糊糊,呼吸急促,声响很大,一双蜡
黄的手伸在黑色的熊皮上,烧得抖个不停。
玛茨科向她画了个十字,说道:
“嗨,带她去吧!愿天主恢复她的健康,因为我觉得她的生命之线已经拉得太
紧了。”
“别那么说!”兹皮希科痛苦地喊道。
“我们都得受天主安排!我去吩咐把你的马匹牵到这里来——你必须立即动身!”
他走出小屋去作好有关旅程的一切安排。查维夏送给他们的两个土耳其人牵着
马匹,扛着垫有苔藓和毛皮的担架来了,为首的是兹皮希科的仆人维特。不多一会
儿,兹皮希科抱着达奴莎走出小屋。那景象很动人,那位为好奇心所驱使而来到小
屋跟前的封·培顿兄弟也好奇地望着达奴斯卡那张孩子般的脸,简直像圣母马利亚
教堂中的圣像;她病得很重,头都抬不起来,只是沉甸甸地靠在年轻骑士的肩上。
他们彼此惊奇地望了一眼,心中对那些造成她苦难的祸首激起一阵反感。
“齐格菲里特的心真是一个刽子手的心,而不是一个骑士的心,”华尔夫甘向
安诺德低声说,“而那条毒蛇,虽然是她使你获得自由,我却要下令用鞭子打她一
顿。”
他们看见兹皮希科像母亲抱孩子那样抱着她,都深受感动。他们理解到他是多
么爱她,囚为他们两人的血管中都流着年轻人的血。
兹皮希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该让病人偎在他胸前骑马赶路,还是该让她躺在
担架里。最后他决定让她躺在担架里,认为让她躺着也许会舒服些。于是走到他叔
父跟前,鞠下一躬,吻吻他的手,向他道别。玛茨科爱兹皮希科实在像爱自己的眼
珠一样,他虽然不大愿意当着那两个日耳曼人的面流露自己的激情,可还是克制不
了自己,紧紧地抱着他,把他的嘴紧贴着他那一头浓密的金发。
“愿天主指引你,”他说。“要记住老头儿,做俘虏总是不好受的。”
“我不会忘记的,”兹皮希科回答。
“愿至高的圣母赐你幸福!”
“天主将为此和为您所有的仁慈报答您。”
兹皮希科立即上了马,但是玛茨科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赶紧跑到他身旁,手按
在兹皮希科的膝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