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也不过是四十五票,与我们相差二十票左右。把对方的票拉过一票来顶两票,怎么拉呢?一定要拉过些来才行。”
三人同时考虑“拉”的对象,还是没有新招,闫玉东一支烟吸完再接上去,又自语道:“以自己人一盯一的老拉票方法在当前情况下是无效了。”
伍日民提出让他与校长的家属参加可多上两票,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闫玉东的大脑高速运算了千亿次终于运算出一个伟大的成果:增加主席团人数。找五个一定支持马晓又是胆小怕事的人坐到主席台上,在紧盯下,让他们不得不给汪秀哲一票。这一效果非常可观,一反一正缩小十票的差距。
“要象村里,有些不识字的该多好。”汪秀哲惋惜。
“有办法了,”闫玉东眼睛亮得烁烁闪光,“那几个伙夫蛋子中,不可能投我们的那三个让刘义校给代写,让刘义校在开会时给他们外出买东西的任务就行。”
“刘义校能实靠吗?”伍日民道。
“让他刘义校干,他不敢对抗!”黄其善十分有把握,“前几天,他给我送来了一袋子甜地瓜,我故意不理睬,放在院子里好几天没动,他又送来了十几斤沙培票子,我才对他稍开了点脸,他就乐得象狗一样摆开尾巴了。”
“好象再拉过五六票来无们才有胜算。”一直在一边静听的刘德谦道。
伍日民瞪起恶狠狠的眼道:“一不做二不休,到那天把票箱顶上全涂上胶水,我们的人先把票投进箱里,票在下面,借从箱里向外拿票,把上面的票贴到箱顶上十来张,这正好轧平我们多投进去的张数,我们直接把票写好一部分早放到箱子里。”
“好!”闫玉东如沙盘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扭着紧绷的嘴,“就这么办!”
“就这么办!”黄其善听到这底气十足的话也表现出十足的信心,大手一挥吁出一口长气,无所畏惧地道,“就是被他们发现了问题也没大不了的事,反正有镇里给我们撑腰。”
他们犹如卸下了千斤重负,传染性地都吁几口长气。这是久旱逢甘霖的满足,是瀚海沙漠中挣扎到绿洲的满足,是怨男旷女在帷幔流苏酥红迷离的天地合中的满足。
他们推开门,东方已泛白,深邃如海的云空中,几个不愿隐去的星星还眨巴着眼睛,空气清新得如活性碳滤过,早起的麻雀在枝头跳着唱着……细碎的铃声响起来了,他们知道,马上就有如麻雀一样的学生还回校园一个喧闹,一轮红日就要喷勃而出,洒下一片灿烂一片火热。
马晓在这迫近选举的时刻同样费着苦心。他明白,自己被明白人、糊涂人、有心人、无心人推到了矛盾的风口浪尖上,他再也无心搅和下去了,可郑培才鼓动着些青年人坚决要把忙“帮”下去,不接受推举成了众怒难犯的事。他烦躁不安,却无从摆脱困境,他极清醒又极糊涂,极疲倦又极亢奋,觉得好个沉重好个累。忽然间,他又涌上莫名的怒火,狂躁得要炸裂开来。他又一遍看起王业坤最近捎来的信——
……听说你这段时间“神经出了问题”,我感到高兴,但愿你从此谈泊下去。孟子说过,宁静以致远,你似乎难入致远的境界,但宁静以麻木总还是能做到的,只要能做到这一点,你就会生活得平静,亲友也再不会为你所谓的“主义真”以至“敢为楚囚”而战战兢兢汗出如浆了。
不但期求你麻木,还望你从麻木中自陶其乐,慢慢产生平和情绪洒脱起来,再来个自鸣得意,修养成与现实合拍有“涵养”的人。想让你攀附上高兴,那是我与每一个熟悉你的人不敢妄想的,但愿你能进化到那种境界吧,真正关心你的人都这样期盼着。
前不久遇到一位老朋友,给我一句修身养性的恒言:“对什么事都不要生气,生气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行为。”当时听到甚觉荒唐,可静心思考,不能不承认,这是当前混日子的至理。
我是生了大半辈子气的人,到铜臭堆里混上这半年,想想当时的“气”是多么可笑啊!如去年夏天的那个傍晚,你我同在大宿舍前乘凉,有几个老师在前面劳动基地里找知了,我们都升起了所谓的责任感斥责人家把地踏坏了,那是何必呢?
你吃亏就在于有所谓的责任感,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尚、高明,你还讲什么“原则”,由此引出那么多无谓的气。殊不知,人家比你高明多了,人家也讲原则,只是与你的原则不同罢了,那是高度的利己原则,是求生存求发展的原则。
也许你看到这里正在骂我,说我让你放弃良知,让你出卖灵魂。这样就错了,你一味地固执坚持“对”,在看不惯的气恼中说这做那,能有什么好效果呢?不合乎现实的所有行为都是徒劳,若非生气不可,就生气自己出生的时间地点没作好选择,错生在这个不该来的时空里吧。你就是出生在你与小杨崇尚的美国,以现在的心态,也会觉得这里不合理那里不行,定会找出闲气来。
想开一切,有一个坦然的心境,就会有一个平静安宁,就不会空生与现实格格不入的闲气。那样你的身体就会好些,头脑清爽些,投入到教学中的精力就会多一些,真正去实现你那用良知面对工作的诺言。我的孩子今年读中学,正想托付给你呢。
听说你就要高贵起来了,就要成为什么代表。可要知道,那是人家刻意打造的花瓶,不想要你这样的花儿吧。我了解你,知道你此时的心境不会很好。我想,这种处境下,最好放弃当前所为,在此奉劝你不要再生这份气。也许你当上人大代不的那一天,就是你真正厄运的开始&;not;——是否太不客气了?我说,一定会这样!决绝地放弃吧,我的兄弟。
马晓每次看到这里都是扪心自问:“真如他所言吗?我真成了代表,真递上代表民意的提案,真地就……”细想,自己确是于王业坤所说,生了些无所谓的气,做了些毫无效果的事,可都是不应该的吗?难道……近几年来人事消磨的个中滋味只能用“不堪回首”来表示,想来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力的啊!他怀疑自己是否适应这份职业,怀疑自己的人生观,更怀疑自己生活在一个实落落的空间里,这些日子飘飘忽忽的感受已使他对一切失去自信。
不久前,深知他处境的堂兄来信,说他所在的省府老干部安置机关筹建了一个经济实体,只要愿意就给谋个相当优越的差事,堂兄的意思是让停薪留职。马晓犹豫了几天,想回信说可以考虑,当落下笔来时,神使鬼差地作了彻底回绝。这时,他回想起来后悔不已,后悔中又想,难道对教育一点热情也没有了吗?
路遇闫玉东,马晓说决定不参加竞选,闫玉东一脸狐疑中对他满含了感激。
马晓在宿舍中正痴迷着,郑培才领着一群小青年闯进来,郑培才点着他大骂起,骂他不识抬举、骂他无情无义、骂他让大家枉费一腔热情,让他马上收回不接受推举的发昏之举。彭凌等小青年也说老大哥让人失望。这时上课的预备铃响起来,要上的课,他教案都没有写,找到同班的丁庆繁老师调课,丁庆繁却道:“一堂课不就是四十五分钟?去糊弄下来拉倒。”马晓吃惊地看去这个才工作一年的大学生,带着这句话挥不去的话走向课堂,肺腑中不由地升上复杂的情感:可怜、可悲、可气、可恨、可爱的学生们!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一
小酒馆里,一群不认识海参虾米的老师们正享用着有海参虾米的高档宴席,高级香烟化作的青烟中,老九老酒弥散得满屋透香。坐在首席的是二校长,依次接下刘义校、董全兴、刘刘德谦、穆春学,汪秀哲坐在东道主的席位,下首的一个新调来的小青年分明是司酒官了。汪秀哲为荣任镇人大代表,迟迟才开庆宴谢宴,很过意不去连连道着歉。人大代表的他,红光满面,神容堪称光芒四射,看一圈在座的佳宾,又道了阵缺功臣张兆国的惋惜情。
好酒的张兆国是不能来了。
那天早上,苍白的太阳围着一个紫红的晕圈,不留意间,晕圈变得血红,铺洒得校园如大战后暮色中的城堡。起风了,风失去了温柔,东奔西突地肆虐在花草房舍间。
是一辆警车凄厉地叫着开进校园来。
正唱小曲儿的张兆国听到这噪音的那一时刻,嘎然止住悠哉悠哉的小曲儿,警车的凄鸣更刺耳了。大家如正嗅着芬芳花香掉进学校厕所那大便横溢的恶臭中,极不适应。有人不解地望去,只见张兆国持重中生出一丝惊恐,有人无聊地说起一段流行滥辞:
什么公安不公安,
大盖帽子飞满天。
远看象抓差的,
近看象办案的,
仔细一看是割猪蛋的。
按惯例,张兆国会接着“猪蛋”这涉及猪生殖系统的话来几句有关人生理内容的华辞,可他侧耳向外静听什么,似是兴致盎然。
走下车来又走到张兆国跟前的几个大盖帽,让人仔细一看,并不是割猪蛋的,臂上都有一块被世人称作“狗耳朵”的标记,那上面的两个字交待得清楚——公安。他们把张兆国验明正身,不由分说踹进车里,会山中心中学不由得张口结舌抖嗦起来,又一次醉了。
那时看来,黄其善到上午非中暑不可,他在这早上就擦不完的粗汗细汗。这个老天爷真是可恶,初夏里就弄得这样热,岂不是难为黄校长吗?黄其善定在椅子上,让体内的水分通过手帕全淋到地板上,稍稍活动了些,大惑难解地问天问地:“哎——,老张这是怎么了——”天不应,地不灵。黄其善搜肠刮肚难觅答案,倒觅出些征兆:怪不得一早起来就这么乌烟瘴气的,老张唱的小曲儿听来也与先前不同,有些凄凉味儿。
这是“知音”所然吧。当年孔夫子正弹琴,子路从外面进来听出异样,问及老夫子,老夫子说因看到猫正捉老鼠,所以音律里含了杀机。张兆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