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对我的关心。在我决绝地表示不同意后,齐家说可怜我被埋没在山沟里,免费给我调成了这份优越的工作。
马老师,你是我心目中的大哥哥,和你说上面这些,你可知道我难堪得连体会耻辱都没空档了吗?我想了很多,接受了这份屈辱,自己都是难以理解的啊!我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踏进办公室,你们把我当成来复习的学生时,我是怀着美好的向往来的,认为踏进了一片净土,走上了美好的事业征程。
仅仅三年时间,你们说小叶子长成大叶子了,殊不知,我对自己的长大深恶痛绝,因为我认识了太多不想认识的东西,认识到抱着美好向往从事的教育也是大酱缸……
我一度想,也许只有我们会山中心中学才这样吧,可是听同学说,听父母长辈说,听你们说,到处都一样。我不想承认这样残酷的现实,我想去发现一处净土,好好地走自己理想的从教路,但又不敢了。我忍痛离开你们这些大哥大姐,义无反顾地舍弃醉了的会山中心中学,是因为这里太让我失望了。我之所以愿意离开教育,是为自己心里留下块美好的地方,让自己一辈子都坚信,只有会山中心中学醉了,其它每一处校园都是一方净土,是一个美好的早上,是一轮鲜艳的朝阳。
听说,平民百姓家调成我现在这样一份工作,要花一万多元,还加上许多辛酸才行。我要攒钱,攒钱还给齐家,哪怕需要一辈子才能还清……
马老师,临别之际向您道一声珍重,再道一声珍重,但是,不希望你象现在这样,我愿看到前几年的你。
马晓读完信,看着信笺成片的皱痕,猛吸着烟,不知该怎么想怎么说了。欧阳绛梅道:“把信撕掉吧,并且不要让小杨知道小叶子调动的内情,这是小叶子的嘱咐。”
马晓打着火,把信慢慢凑上去,袅袅飘荡去的青烟,如校门口学生家长化去的纸钱。他一阵恍惚,分不清这是化的纸钱还是烧去的几张字纸,还是化去了叶梦的情思,还是化去了自己,似看到渺渺中的幽灵在接收它……
“马老师,我也是来向你辞行的。”欧阳绛梅无力地道。
“你?去哪儿?”
“进修学习。”
“你不是有函授的本科文凭了吗?”马晓问,“也没听说你考进修啊,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就……?”
“我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消磨一段时光。我花了五六百元钱买到‘通行证’,所谓的替别人考函授就是为自己考进修。”
马晓又是一个不知说什么好,道:“走出去就比在这里好哇,衷心祝愿你学有所成。”
“还记得吗?”欧阳绛梅平淡地道,“我讥讽过老师们为寻净土上一辈子学,让他们最后找个海中小岛仙居。”
“记得。”马晓被他的平淡压抑得喘息粗重。
若说看了叶梦的信是沉痛的话,听了欧阳绛梅的话是沉重。马晓送去欧阳绛梅,如刚从梦里醒来般,自语:“都走吗?走了二十来人了,丁庆繁与彭凌正跑着关系要走,小杨呢?”
马晓所在的大宿舍是要自行解散了,首先是小李走了,他虽是托关系才成为一个援藏志愿者,这也算响应国家招募,首先是对社会资源合理配置作贡献,再是去需要的地方建功立业施展才华,走得让人高兴。冯升平走了,他通过姨家的关系调往党政,这也是让人高兴的。小黄去年调走后调进这宿舍的小赵也走了,他父亲为生计所迫长年在外打工,为了照顾生病的母亲,去了本乡的小学,走时想来艰难的家境涕泪交流,走得惨淡。送走调离的冯升平与小李时,杨泉生向马晓倾吐近来的心思,说准备辞职。这想法是不现实的,马晓给予了彻底否定,约好抽时间好好谈一谈。马晓来到办公室,正整理书本的杨泉生颇有兴致地道:“正要找你下馆子,我请客。”马晓还在纷繁思绪中,问有些事他知道不,杨泉生要去饭馆再谈。
两人对坐在上次来过的那个昏暗的雅座间,马晓看到杨泉生一改这些天来的无精打采,精神焕发情绪开朗,不问就知道他打消了辞职的念头。
“我交上辞职书了。”杨泉生道。
真正的现实与主观认识差距太大了,马晓瞪大疑惑的眼睛,似非要找出这是开玩笑的证据。
“是昨天交上的。”杨泉生道,“一切准备好了,吃完饭就从这里走。”
“你家里人知道吗。”
“不知道。”
“准备干什么去?”
杨泉生摇了摇头,那迷茫的眼神告诉,他自己也不知要去干什么,呆了好久道:“到深圳当打工仔,不知行不行。”
“无可挽回了吗?”马晓痛切不已地问。
杨泉生没有回答,马晓定定地注视他一会儿,招呼一声喝酒,便满杯地浇下去,两人很快便携手进入醉乡。杨泉生要结束时,马晓还没喝尽意,道:“为你醉一回又何妨?我想永远醉过去,只怕醒来。”
点了二十来元的饭菜他们几乎没动,两瓶酒却喝得净光。马晓醉歪歪地送杨泉生踏上车,吐出哽在喉头的一声“珍重”。大丈夫泪不轻弹,只因没到伤怀处,此时的马晓一腔情怀化作了两行清泪。
载着杨泉生的汽车在一片暮色中向远处驶去,他要冲破这昏昏沉沉的暮色去迎接一个灿烂的黎明。马晓蔢娑泪眼极目那汽车消失的茫茫苍苍处、更远处……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五(全文到此结束)
这暑假里的学习会无休止地开下去。
酷热的暑假,用酷热渲染着政局大气候。国家推行的深化改革浪潮,是弥漫神州的大风景,教育改革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会山教育界又处在风雨飘摇中。教育上号称的“三制改革”,以校长负责制为先导,首要问题是让谁来“负责”,负责什么的问题;教师聘任制的“聘”字很是耐人玩味;工资合同制是以后的话题,只是给人平添赖以生存的辛苦钱更难到手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几年前撤去的统管全镇教育的教育组,今天要以“教委”的名号重新出现,具说主要领导已内定。一年前从会山中学调到县组织部的武玉浩,几天前从县组织部调回会山,任镇党委第三副书记,兼任镇教委主任,小学中心校长刘六以副主任的身份全面主持工作。这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自然法则又一次被验证吧。
会山中心中学的主人黄其善喜迎改革,认识到“校长负责制”的伟大,为之一振。前一段工作因没有崭新的起点,且拥有的不是“负责制”,致使他事事不能顺心如意,所做的工作让自己都不满意。他要借改革东风,以宁缺勿滥的原则重新组阁,让闫玉东名正言顺地主管教导处工作,把刘德谦充实进去作闫玉东的有力助手,还要组织一个固定的专业性的量化考评班子,让董全兴挂帅印,这从而培养出自己的第三代核心人物。耿会计这人虽然曾是赵元伦的人,但现在配合工作各方面都不错,应该继续留用加以重用;表弟伍日民也得给他个名份,可以公布一个主任级的出纳员,五十来的人了要有点官衔才行;牛利众副校长的职务可以保留,那致命的把柄在自己里,量他不会产生多大威胁;程立达不好压下去,只好向上举,早向局里、镇里吹了风,程立达的业务水平高,高得了不起,具有独到的学术研究能力,领导水平更高,到新成立的镇教委做教研室主任是满能胜任的,升任教育局第九副局长的赵元伦也不会认为把他的人贬低了。干部队伍要调整,教师队伍鱼龙混杂也要大换血,其实,不想换也形成了换的事实,因各种原因调走了一大批老师。把不安定因素的魁首马晓推到个小山沟里去,王大胡子多次提议这样办;郑培才本是不能要的,不过,看近来的情况好象变得恭顺了不少,有待进一步看其态度决定去留;老头儿已成老朽让其先行退休,再让余若夫等几个过五十岁的内退,不在编民师统统一鞭子赶下去,又有六七人可以扫出学校去。留下来的倪诚、裴兴瑞等毛头青年,对他们时常来个警告,他们纵然有天大的心计比狐狸还多的伎俩也是没市场的;其余人谁胆敢出头与学校作对,毫不留情地给他当头一声棒喝,甚至一个“负责”就把他负责到一边去了。黄其善又想到,现在几个本是不老实的老师对他表白,热爱教育工作坚决团结在他这个校长周围的夙愿,足以说明校长负责制的伟大,同时说明今后工作的顺利。且记着到局里多磨些嘴皮子,万万不能接收大学生,会山中心中学这所山沟里的庄户学校是盛不下他们的,历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教师队伍充实进一批中师生即可。黄其善想到这里,思绪向纵深拓展,屈指数算来联系的中师生人数,回忆他们恭敬到他家时的表现。
至于镇里的关系,黄其善觉得,借助在外地当大领导既是表兄弟又是老同学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就顺理好了,最近去镇里,镇长、书记们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了,并且都充分认识到他的慷慨,一致认为他工作上的小过失掩不去成绩的主流,他是会山中学不可缺少且一百年才会出现一个的得力校长。他相信自己十来年教学管理的丰富经验与能力,在上上下下的大好形势下给学校创出省优牌子不在话下,到时让得了地优牌子就恃盖天之功的赵元伦看看,更让在山羊都嫌路不好走的石坡中心中学的马成祥看看。
让人大喜的消息又传来,镇里王大胡子他们的两个学生接到了中专学校录取通知书,贴补学校亏空的款马上就拨来了。赵虎也被师范录取,赵家坪的赵书记明确地说过,只要赵虎替考成功,学校搞建设他们村会出工出料赞助。这使黄其善更为春风得意,这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认识到结束校长之途的坎坷,重振雄风大展宏图的机会来了。
这假期里组织的全校教职工三制改革学习会议,黄其善要一直开下去,借假期把教师的思想端正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