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公款吃喝,别人记的吃喝账学校一概不承认。与饭店老板无法计较,他只得自掏腰包付了款。报销单拿到高会计处,不但不能报销,当天马成祥就开了学校领导三人会议,马成祥与黄其善扯着厉行节约的破旗向他两面夹攻,他有口难辩又招惹来一腔恶气。
赵元伦听了,替老哥义愤得面孔红涨,道:“他姓马的欺人太甚,应该让他们知道点厉害了!”
“能怎么人家?”孙仲来无奈地哭丧着脸。
“他姓马的从经济上卡你,你就从经济上回击。”
“求公平都办不到,还说什么回击?”
“查他的帐,查他的贪沾等经济问题。这个世道虽说是无官不贪,贪污在官场上不算丢人事,但是被人紧抓着这条小辫子不放也是件难堪的事。”赵元伦决绝地道。
孙仲来警觉地掠一眼程立达,赵元伦哈哈笑着说这是百分之百值得信赖的年轻人,程立达马上说来恨姓马的不死的话。孙仲来也感到自己过于敏感,泛出不自然的笑容调和一下气氛,但表现得犹柔寡断,道:“你说得当然对,可是,上面领导最烦的就是我们下边要查帐,弄不好白折腾一气自己落得无处下身。”
赵元伦认可这个观点,但他说在一定的情况下查帐是对付对手最有效的武器,只要让王大胡子下了查帐的决心,这是回击马成祥切实可行的办法,并且,他赵元伦很了解马成祥的帐务问题,如今在他麾下的于桂山说过,马成祥趁合并联中之机,把王家官庄联中已交付的账目又作了欠账上报,于桂山在场核实情况时只当不清楚模糊了过去,特别是六配套办公桌椅是明显的重下帐。程立达也说学校的经济问题一定很大,多次见到为到局里、镇里跑关系,马成祥从高会计那里几百上千地拿钱。
“这是很明显的,姓马的上蹿下跳走关系拜门子送礼上贡,自己哪来那么多钱?”赵元伦道,“只要清查,肯定问题不少,扳倒他姓马的易如反掌。”
孙仲来在这绝对有把握面前还是鼓不起信心来,被追得急了道:“镇里局里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儿,沾马成祥好处的肯定不少,弄不好由下到上不高兴,我这条老命就甭想要了。自己没命是小事,到头弄得老婆孩子没个去处。再说,把人家往死里……”话打住,若有所思低下头去。
“你这人一时糊涂,光想不利后果,不想有利因素。事搞起来不见得责任在你,你也甭象老百姓要求清查村书记的帐到镇里绝食请愿,只要把王书记的火气引上来,一切他都能办。”赵元伦说着、说着,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儿,“人家对你无情,你何必对人家有义?你落到今天的处境就坏在懦弱上,坏在慈悲的菩萨心肠上面,别轻看了情势,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无毒不丈夫,你毒不死别人,别人就要毒死你。”
经过赵元伦与程立达的反复分析,反复说明这事搞开来大家都当作自己的事来办,孙仲来的战斗性终于从休眠状态激活,他正要说什么,看到里里外外伺候的妇人,让她出去。自从她与校长妇人对阵叫骂后,孙仲来就严禁她参与男人的事情,只要谈及正事就让其回避,夫妻关系的阴影越来越重了。
他们从如何入手调动王大胡子的热情,到审查收场时的结果逐步谈去,直谈到深夜终于理出了具体思路。赵元伦要离去时,孙仲来给他三百元钱作为找镇里庞书记的活动费用,赵元伦接过钱,满有把握地让等好消息。
赵元伦回去的路上,勃发的精力体力催动得脚步轻快稳健,路边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一脚踢出丈把远,惊异地觉察到体力大增,哪有半点病的影子?他发自内心地佩服张大夫妙手回春的医术,又一想,也多亏酒串动药力,酒为百药之长嘛。
送走赵元伦他们,孙仲来眼前看不到依靠的人,心里泛上虚气。妇人进来了,眼皮红红的显然哭过,他才想起妇人寒夜中在室外半宿。他说几句好话安慰,妇人无表情地踱进里间睡下。他躺到床上难以入睡反复考虑查帐的风险,一会儿想坚决按商量好的步骤办,一会又生出胆怯,万一查不好自己的处境不可想象。他是受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品尝过当右派的滋味,今天要品味的将是什么滋味呢?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妇人被搅得难以入睡便生出做那好事的欲望,慢慢把那东西调理来却是无动于衷,气得她把他硬推上去却还是不中用。这样反复几次,她气得骂起来,把别人还是丈夫给的窝囔气统统向外发泄,恶狠狠地骂得口干舌燥。孙仲来经一顿枕边臭骂,所有的屈辱被勾出来,咬咬牙决定背水一战,这时浑身涌动的是英雄气概,催得他处处精神,自己爬上去如牛犊吃奶般撞击起来,整得妇人呻唤不已。
第五章
第五章
四
事情并没赵元伦给预料的那样一帆风顺。孙仲来把财务上受卡的现象反映到王大胡子那里,又向王大胡子细道马成祥对他的种种不恭之举,王大胡子确实鼓了鼓肚子,大喊小叫了一番,可沈镇长几天后专请了他与王大胡子赴宴,向他俩晓示应顾及多年来的老同志关系,再是现阶段镇里工作太忙,还是把矛盾消化在自己内部息事宁人为好。马成祥很快知晓此事,很高兴有人帮他清理一下帐务,大小场合上夸孙书记对学校财务工作的大力帮助,人前人后亮亮堂堂的嗓门道不尽“感激”之情。
让孙仲来想不到,高会计提酒带肴前来拜访,对前段时间因银行的原因提不出现款而拖延了差旅费报销的事道了歉意,并要他把所有单据拿去一同报销,一个“所有”显然包括下饭馆的那三十几元。
一打一拉,让孙仲来看出对方的心虚,坚定了查帐的决心。他与赵元伦又商量了个通宵达旦,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依靠王大胡子。赵元伦说让王大胡子行动起来还得意思意思,建议增加点投资,孙仲来又把仅有的积蓄二百元交给他去合理使用。赵元伦接这几个小钱心里直骂没点大气不足与谋,去找耿会计了。
赵元伦一番不懈的努力。
镇委镇府组织的财务审查小组进驻学校。
王大胡子是审查工作的最高领导者,他指定学校中孙仲来与刘义校二人配合工作。面对铺开的第一本帐,孙仲来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高会计犹如吃了死人肉的野狗般血红外凸的眼睛没现出一丝怕意,马成祥强硬的态度中多上了仇恨的火焰。查到三天,有些问题渐渐理出来,除马成祥外,其他几人似有了怕意。高会计抖抖嗦嗦地回答质询的样子,让孙仲来感到无尽的快意。孙仲来在校园里遇上东蹀躞西蹀躞的黄其善,不屑地瞥上一眼,黄其善把头低着更低,更急匆地走去。虽然马成祥一如既往不减蔑视一切的气概,但在孙仲来掩饰不去慌张恐惧,投过去的嘲弄,他破天荒地躲避甚至眼神中现出丝丝悲凉就是明证。
六天的艰辛工作,帐务审核终于有了收获,果如赵元伦所说,一宗桌椅重复报帐被核实清楚。这是弄虚作假最低劣的手段,精明的高会计竟如此作弄,可见胆大妄为到何种程度。抓到确凿证据,审查小组就毫不客气了,把前面审过的所有可疑点指出来让解释,高会检讨自己业务水平差检讨得诚恳,疏忽大意造成一笔重复下帐实属不该,一些不合规范手续的账目,他仅承认这是技术性错误。
校园里骤增了几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这天,六千七百余元的违纪开支与一万四千余元的资金流向不明已经审查清楚,为此兴奋不已的人们聚在孙家的餐桌前庆贺。酒刚开喝,镇委庞书记的一纸便条传来——暂停审查工作,小组撤回。
王大胡子让大家等着他回来便火速回镇,大家直等得无望,各人潦草吃了点东西,镇审查组的人趁着夜色灰溜溜地撤走。
县审计局与教育局组成的联合审查组进驻学校。
三天后。
镇党委庞书记找到王大胡子说年关将近,让他回家探望家里老人。王大胡子死死地盯过去,庞书记又道:“工作嘛,干少了不好,干多了也不好,这次对中心中学的帐务核查工作,我们镇里有失偏颇,对待自己的同志没有报信任态度,带着变色镜看人了。毛主席他老人家当年说过,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对学校工作要相信,对上面派下来的工作组更要相信。”
“你就直说我犯了什么大错误吧,有什么党纪国法的处分你也直说!”王大胡子每一根汗毛都是直竖的。
“老王,你想到哪里去了……”
“别兜圈子,有什么话就说。”
“上面来的工作组到对中心中学的帐务审核已经揭晓,只是出了点小问题,高会计业务水平不高公私不分,把自己的钱混到公家里七百九十余元。”
王大胡子想不到马成祥这着反扑竟如此凌厉,他感到好累,病了。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孙仲来赶来探望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几天前的王书记?深陷的眼睛,乱毛样的胡子,让人生悲生怜。孙仲来也让安躺在床上的王大胡子吃惊不小,那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蔫蔫拉拉的神情,语无伦次话语,让人看来,这个孙书记很需要去医院占张病床躺上几天。王大胡子安慰说,自己没什么大病,让他保重身体,工作上的问题还得看开点,要相信群众相信党,共产党不可能都姓马,总不会太离谱。跟来的刘义校精神头较好,帮腔:“没常晌午的日头,走一时看一时,到哪山砍哪柴吧。”他永不变的尖细嗓音里泛出的轻佻惹得王大胡子翻白眼。
这是诸葛亮探周瑜了,马成祥提着一大嘟噜水果点心拥进来,大叫大喊:“俺老哥怎么啦?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不在乎冷眼,与护理在床边的胖妇人亲热,“俺嫂子,你怎么把俺老哥伺候的?前几天在俺那里工作这样累也没出毛病,到你手里才几天就成这样子了,要是俺老哥有个三长两短,老弟我可不轻饶你。”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