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那么多。”王业坤诚言道,“还是随点潮流吧。”
“我哪里不随潮流了?”马晓听来老朋友突然间有了不惑味道的深沉,不免有几分诧异,“我正确研究社会大潮流。”
“好了,愚人就是愚在身处愚顽不知愚。”
“什么时候学得云雾含糊了!”
“你想想,怎么能不去赶奉迎新校长的大潮流?”
“无心赶大潮,晕到个小湾汊里拣几只死鱼烂虾就心满意足了。”
“学着点不好吗?我们这些人缺少的就是顺应,想想在马成祥手下当兵,得到多少好处?”
“我没想得好处。”
“也得求个心情舒畅吧。细想,不是人家对不住咱,是咱自己不找好事。趁着改朝换代的机会,不要把身子挺得太直太硬了,学点求生存的本领吧,撞死南墙不悔有何意?”
“青山不改,碧水长流,任人去吧!”
“你呀!”王业坤沮丧地道,“咱这种人,用心理学家的奇谈怪论标一标,心理年龄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情感年龄更小到五六岁,可生理年龄比实际年龄大出好几倍,真可悲。”转回话题,“人家堂堂校长三番五次宴请你一个无名小卒,又专来探望你,还不够吗?”指着没开封的整条烟,“最好不要把校长这份情意象对待黄主任给的彩笔一样。”
你来我往人之常情,是啊,怎能对人家冷眼观望以至无缘无故地拒绝呢?马晓也觉得自己所做有愧,理短无措中挠挠头,手停在后脑勺上:“哎!我这人脑后有块高凸的骨头,是反骨。”
两人都泛出一抹苦笑,既而淡淡地笑出声来。
第九章
第九章
三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底运筹,赵元伦展开了雷厉风行的变革。他首先改文、理、艺体分室办公为三个年级分室办公。老头儿让人意想不到地出任一年级组组长,徐元玖给他打下手;二年级组还是马晓任组长,王业坤高兴地领受了副组长职务;三年级组闫玉东负责程立达做帮手,两人一个火热一个沉稳持重,取长补短之意明显。新格局的运行,全权授以副校长兼教导主任黄其善。赵元伦道:“我这个校长一无水平二不了解几个人,全在老师们齐心协力了,我就在一边当个清闲校长,享享福。”就在这次会议上,二校长以一个老教育工作者的激愤与程立达以年轻人对学校工作的激情声讨了学校“脏、乱、差”现象。原来的学校主要领导人黄其善难说是喜是悲,充分的信任与无情的揭露把他颠上去跌下来,折腾得老脸红白交变。赵元伦不会让老同仁局促不安,为之解脱道:“下一步的工作,再如此下去罪责全由我一人承担,这和学校当前的状况由原主要负责人承担一样。我赵元伦只要把学校搞得不称大家的意,不为学校争来“地级规范化管理学校”的牌子,大家就把我拉到台上批判,再一脚踢下去!”老师们被这坦荡荡的君了胸怀爽快作风折服。
“脏”字好去,停课一天的卫生大运动轰轰烈烈地把恶草垃圾清理去,学校似粉了层崭新的涂料,重新焕发出清新,师生们一个激灵抖擞起来。老师们服了,脏就是脏,任何花言巧语也掩饰不去,这个脏字的定性一点不为过!“乱”字中的校外小商贩乱闯学校现象,赵元伦认为并不难治理,早饭间走到了卖瓜子的老太太摊前温和地道:“大娘啊,学校里不允许摆摊。”
“噢!上班我就走。”
“课间也不能来卖东西。”
“谁说的?”老太太一脸干涩的皱纹刹时染上鲜活的愤怒,“不让俺挣几个油盐钱了?你要把俺这老昏君赶出去!”气咻咻地往前赶。
赵元伦好不容易脱身来到最北头的菜摊,接受了刚才的教训,不直言不允许,弯下身瞅这半桶汤汤水水的菜,顺便拉起家常来。卖菜的中年妇女受到校长的关注很荣幸,礼让道:“校长哇,您尝尝吧,愿吃就端碗去。”
赵元伦真地舀起点汤品咂,开玩笑的语气道:“有些象清水煮的味儿。”
“是清水煮的!”卖菜妇女发起雌威,“清水俺也不想多放,街上一碗清茶卖五分钱!你们老师整天价向学生要钱,学生哪来钱买好菜!”
赵元伦吱唔敷衍不下,落荒而逃,听得身后骂声更甚:“老师收钱去喝酒捞肉,学生一分钱也没有,能吃上我这清水菜就是好样的,你们殂(昧着良心干残暴的事)断根了……”老师们压住气愤打圆场,可双方的道德动机与观念难于统一,反引发得叫骂声洪亮起来,直到本村的王业坤饭后回校,以乡邻的关系才让其息怒。赵元伦气得面色铁青召开全校教师紧急会议,颁布一道命令:校内学生老师不得买小商贩的东西,否则加倍罚款。小商贩突然没了顾客,便百般谩骂绝人生计的赵校长。
挨骂对赵元伦来说不足为奇,因对承包学校小卖部的伍日民老师收取承包费,散会后就引来了伍日民老婆在校园里高声臭骂。
伍日民与黄其善是表兄弟,去年学校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为了搞活学校经济,挤出三间房子搞小卖部创收,一应设施承包给了伍日民,他把老婆搬来经营,由此结束了大半辈子单身生活。他以承包的名义用学校资金财产而分文不交承包费的情况老师们反映强烈,赵元伦把这作为管理混乱来处理,会上只提到校方准备收取小卖部的承包费便遭辱骂。千头万绪中,赵元伦挨此当头一击,姿态甚高不予计较,可是,程立达、二校长们为他不平,老师们也愤愤然了。
伙房工作是作为“差”中的一个方面整顿的,新任伙夫班长――从赵家坪联中来的李师傅报起辛苦,说伙房工作难办,赵元伦对他不客气:“我们配合工作多年,在这关头上若不给我把伙食搞好,老兄我不会放过你!”李师傅只得做起无米之炊,跑几十几里买便宜蔬菜,央求老关系搞便宜的猪肝狗肚猫大肠,伙食办得花色丰富价格便宜。有一次,李师傅如原在赵家坪一样给赵元伦送去一块熟肉,被赵元伦赶到伙房大张旗鼓地训斥:“搞什么鬼把戏,我老赵缺这点肉么?”李师傅汗颜中老羞成怒,说这是自己花钱买来的,是冲着老交情又喝了他的酒才送的。赵元伦也被弄得汗颜,一时成为佳话。赵元伦饭间走进集体宿舍问饭菜怎样,马晓高兴地道:“这样下去,我的胃病很快就会好了。”
第九章
第九章
四
老师们看到,自称要享清福的赵校长时刻忙碌着,不管是老师、学生的生活小事,还是有关学校秩序的大事,他都发挥着不倦的热情。那次,一女生中暑,已显臃肿的他指挥着师生把学生背向医院,彭凌背着学生,看到他跑在前面的背影,有朱自清看到父亲背影的感受。在急诊室里,年轻的大学生大夫翻白眼轻蔑地道:“你就是校长?”赵元伦谦逊地回答也没赢得尊重却得到训斥:“我几年前也是学生,非常明白学校领导对学生的关心,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你们学生暑假前后中暑的出现了十几例,学生为什么反复中暑?就因为住得太挤,你们不加强生活卫生教育又不采取措施,宿舍里是让人窒息的脚臭汗臭气息,学生能不中暑吗?”赵元伦面红耳赤虚心向大夫请教,针对当前学生居舍条件应采取哪些措施,又问跟前老师,学生的住宿状况如何。老师们说三间房子中住七十来人时,大夫恨声恨气地道:“什么学校,集中营也没这么残酷,你当的什么校长!”老大夫批评年轻人不礼貌,赵元伦连说批评得对,他要豁上命改善师生居舍条件,又对这个爽直的青年大夫夸奖不已,诚邀去学校做客。
不仅学生宿舍成问题,因赵家坪又合并来十几个老师,老师居舍更是拥挤不堪,赵元伦为此大伤脑筋。他让高会计详细报告学校现有节余资金,高会计毫不含糊,三下五去二算盘一阵响,便把账目背给他听来。本来入学所收学费应该有些现款,可光为上届饭馆里的吃喝就支出了一万三千余元,对当前学校来说,这是惊人的数字。这事赵元伦很清楚,老师们也有耳闻,气得都是握紧了拳头的。他在校会上义愤地道:“我赵元伦不开支一分这样的钱!”高会计报出学校仅有四千六百元时,赵元伦沉重地摇了摇头道:“真是天要灭我们学校了!我上任的第一天起就去镇里申请建宿舍,到现在没结果,收的学费都糟了,学怎么办,真逼死我老赵了。”高会计当时跟着马成祥没少吃喝,惭愧地低下头。
“能投入建宿舍的能有多少钱?”
“只能少,不能再多了。”
“怎么?还要少?什么理由?”
“例年教师节及元旦都是要花销几个安慰老师们,现在不留出来,到时候怎么办?”
“留出多少?”
“一千五百元左右,从例年情况看最少也要花费这个数。”
“还有什么要开支?都列出去!”
高会计把日常办公用款、必买烤火煤的钱、期末考试等例行费用扣除,算盘一响报道:“还余一千四百二十元。”
赵元伦听着精确到十位数的现有建房钱,恶狠狠地道:“把这些钱分为三包,两份四百的,其余连分钱也包上,明天赶早和我到镇里走一趟。”
这一招果然灵验,只等了一天零一小时零一分钟,三万元款批了下来。
好消息传来全校振奋,如拨给每人三万元甚至三十万元似地让人高兴。赵元伦立即召开了教职工会议,让大家广泛发表建议,怎样用仅有的三万元生出最多的房子。老师们众口一声,只要能自己出力干的工作自己干,校长怎么安排怎么干!赵元伦也激动不已,颤着嗓子道:“有这样的老师,还怕学校搞不好?老师们,这是为我赵元伦建房子,是为我赵元伦贴金贴银,使劲干吧!”这句反话更激发了老师们的激情,按捺不住地嚷嚷乱乱喊叫,为赵校长建私房也愿干!
劳动工地上,到小河里拣石头还是清地基,赵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