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那少了垫子的厚重的椅子、那桌椅侧面编号“五号”字样,尽管为他的抉择庆幸,但谁也为他的离去高兴不起来。学生找他上课,班干部几次找他反映班里的工作,后来,学生频频来询问他们的老师是否又病了,宋志林只得说他们的老师调走了。
是的,是调走了,调到应该属于他的天地,调到应该早调去的属于他的天地去了。
黄其善把马晓请到了设在宿舍的宴席上,再次做动员工作,委他组长这个天大的重任与信任,马晓还是坚决回绝,诚恳说一定会全力支持校长的工作,不当年级组长才能把精力投入到语文教研组长的工作中,希望给一个良好的业务教研环境,让本校语文组干出些名堂来。他说郑培才能把年级组长干好,这的确是不错的人选,黄其善欲急欲怒地道:“年级组长管理全级工作,是谁当也行的吗?我刚开始全面主持工作,象你这样的不帮我找谁帮?说好说歹我们都是三峪人。”马晓确无好心情领受信任,急着吃饭走人,前来帮腔的闫玉东却非把酒喝出三峪人的情份不可。
“放心,现在不是以前了,以前你辞组长人家巴不得,还想置你于死地,现在是我说了算。那时我是怎么做的?若不是我从中帮你,光因为和狗蹦子的那回事,人家就早把你开除了。”黄其善越说越体己,“这些年的工作中,我信得过你,现在更信任你,凭工作热情到工作成绩,哪一点你不称当组长?”愤愤地,“他姓赵的不让你干,我非让你干不可。”
“也许,我很快就如王业坤下海糊弄口饭吃去了。”马晓道,“我们学校最好培养一下杨泉生与丁庆繁这样的青年大学生,他们既有业务水平又有工作热情,是满能胜任组长工作的。”
酒,似是要永无止境地喝下去,谈话也要永远谈下去。刘义校来请示后勤工作,黄其善无因由地把他大训斥一番。闫玉东把妻子叫来热菜又添菜,又从家里拿来好酒,谈工作谈家常,直谈得三人都动了真情。
马晓随着老乡的升天如鸡犬仙及,又重有了一份大组长的荣光,不得不又让张兆国及二校长们又刮目相看了。
从屡屡小事中,程立达体会到了险恶处境的滋味,与其说再让马晓当组长,不如说给他敲了一记警钟,学校工作上的近疏已明晰地反映出来。赵元伦才离任几天,他如在苦海中挣扎了几个世纪,敌视的眼神从黄其善、闫玉东以及黄其善上任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调回来的伍日民那里、从本来恭顺的人那里,泄到他头上。他惶惶不可终日,向闫玉东请假来到局里。
程立达风尘仆仆地来到赵元伦的新家,一眼看到主子便眼泪汪汪地道委曲。赵元伦说知道他最近会来,能顶得住四五天才来,足以说明他已较为老成能让人放心了。程立达揉一揉眼道:“我还是急着来了。”赵元伦安慰,要学会适应学会忍耐,他对会山的人与事是不会放手不管的。
回到学校的程立达,迎接他是限制耿会计权力的事实。校长办公室里,新上任的现金出纳伍日民正与耿会计对帐,黄其善和闫玉东围在一边眼睛骨碌个不停,不时问这问那。耿会计还算沉得住气,硬话软回,一套一套地对答着提问,算盘拨得小心翼翼。程立达想凑上来看,可闫玉东的肩头高挑不给留一点余地。黄其善回过头来道:“有什么好热闹看?今上午的课给你调下来了,快去问马晓哪节是你的课!”向马晓请示工作?几天的时间就落到如此地步?程立达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想硬顶几句质问黄其善现在是谁领导谁,又一想组长有权给不在的任课教师调课,赵元伦让忍辱负重的教诲响又在耳畔。他想执行命令,可难以举步,凄切心境中心一横道:“我今天不舒服再请一下午假。”
“你一个副主任,不任劳任怨地干工作,准备带什么头?带头空堂吗?”黄其善更不客气了。
牛利众居然也让他快去问马晓,不上课可以看着学生做练习。闫玉东笑着道:“我是特意让马晓给调的课,你是教学上的榜样,耽误了时间成绩上不去可不好说。”这话的字面意思与表情相去甚远。伍日民肆无忌惮地把嘲弄直洒到他身上,让他遍身生寒。二校长极是不耐烦地说上课时间马上到了,程立达诧异地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头趾高气扬的白发。程立达无计可施中,课代表来叫他上课,他如向深渊跌落中侥幸抓到了崖上的一根滕条,生出大难中的侥兴,拿上书本仓促而去。闫玉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很不快意,脱口道:“马晓这小子工作太没水平了。”忽感失言补充,“把事交付给学生,万一忘了怎么办?”
帐务交接完毕,黄其善对耿会计道:“别忘了,让潘老师今天就停止播音室的工作,明天开始去伙房上班。”这不能不让从不露表情的耿会计闪现出一丝惊诧。
潘老师是耿会计的爱人,原来是供销社售货员,赵元伦任小学中心校长时把她调进小学任中心任收发员,这是一个隔两天才花费五分钟时间的工作。丈夫到中学上任,她又成了中学广播室的管理员,负责早操把大喇叭插头插进唱片机的一个孔眼里,学生做完操再拔下来,这一插一拔的业务她好不容易精通,怎么说调走就调走呢?
晚上,搬进赵元伦那个家属院的黄其善送走了热心支持工作的张兆国与汪秀哲等人正要关院门,耿会计扛着大大小小的箱包重礼闪进来。闲聊几句,耿会计说这房子空荡荡的,应该弄些家具好好排弄一下,黄其善说家属马上搬来,家里一应的家具一同搬来,耿会计却说原来的家庭木器已不时兴,放在这大屋子里不好看,会计室里有档案厨用不着可以搬过来,再抬几个书架来正好夹起里外间,既实用又好看。黄其善的脸舒展了些,道:“真用不着抬来也行,不过先要满足学校使用。”耿会计忙说用不上,并说放在那里占空子。这样随便谈来,黄其善脸色全舒展开来,话又谈到家计上,耿会计道:“俺婶子什么时候搬来?”
“不能叫婶子,”黄其善纠正,“应该叫嫂子才对。”
“就应该叫婶子,论你在教育上三十来年的资格还是年龄,我叫婶子最合适。”
“不行,我比你仅仅大十岁,怎么能高上一辈呢?”
“你这是说哪里去了?十岁就差出一代人,我们混单位的,平时没老没少地胡侃,接触到家庭就得把上下老少分清才是。”
两人越谈越投机,商量起如何搬家的问题,耿会计认为粗重的东西无必要动,象煤球炉子啦、砧板啦他家都有闲置不用的,这些东西都可拿过来用,电视天线杆他也有根用不着,是前些日子和搞修配的老乡说了句玩话,老乡当真给焊了一根铁管的,因为太重不好往学校运就扔在那里生着锈,校长可找几个年轻人抬来竖上。话尽情扯开,耿会计把话扯到自己身上:“我家属到伙房上班明天就去吗?”
黄其善警觉地把脸上悦色收敛回去大半:“明天就去。”
“是不是再过几天,”耿会计央求,“她家常饭都做不好,做馒头不是酸就不发,菜炒得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胜任不了伙房工作,还是想法给调别的工作吧。”
黄其善正色道:“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这会做那,只要肯学,什么也能学会。毛主席都说,要善于学习不懂的东西,咱们平民百姓就不求进取了?伙房工作很重要,前一段老师们为饭菜的质量差价格高很有意见,下一步工作要加强。”
“是这样,那饭菜真不是人吃的。”耿会计极神秘地,“咱不当着赵校长的面说句实话,他天天喊叫关心老师生活,可这饭菜只好了开始的一两个月,后来比马校长那时都差多了。”看到黄其善听得高兴认真,又哀求,“校长啊,我家属根本不是干伙房的手,说真的,干不好会让老师们怨及您,我想还是给调调吧。”
甜蜜蜜的小花招就连耿会计自己也知道哄不了人,这只不过是让校长大人看一看他的“小”,认识到自己的伟大罢了。黄其善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扫一眼耿会计道:“我不是不体谅你,是真没地方调。你想,潘老师这样一个整人,一天才干那么几分钟的工作,岂不是浪费了人力吗?广播室专人管理老师们早有意见,也不是我一人就独断专行的。”看看洗耳恭听的耿会计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样吧,以后有合适的工作再说。”
“校长,有地方安排人。”
“什么地方?黄其善一校之长,对能安排人的地方不知道显出吃惊来。
“教英语的民师徐学勇四五天不来了,他请的是病假,但在家里什么活都干,肯定象王业坤一样辞职了。”
“你家属能教英语?”这不免又让黄其善感到这耿会计不知高下深厚。
“不是的,校长,图书室的李老师原来是招英语老师招来的,一年级的英语他满能教得了,让他代徐学勇的班,图书室不就空下来了吗?”满有把握地,“我家属对拾拾掇掇的活向来认真,让她干图书工作保准能干好。”
“这些问题下一步再研究,”黄其善板着面孔道,“先让潘老师到在伙房干着,明天就上班。”
说到此处已是无话可谈了,耿会计诺诺退去时,硬是塞给黄其善几张硬梆梆的大钞,再道几句无以孝敬的惭愧。
黄其善躺在床上没一点睡意,想到这几天来平添的张张笑脸,想到刘义校送来的孝敬,想来这多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想罢好事想坏事,想到教学工作,经王业坤辞职这一搅和,民办教师、特别是不在编民师越发不安位了,有三四个民师这近一周里上了没几班,刚接手的工作万事待举,若再有三五个民师交上辞职书,本来就处动荡中的工作还好干么?他把学校前段的工作近来的大情小事历历想来,一直想到学校大喇叭响起晨曲。
马晓也熬了一个通宵,他一遍遍读来王业坤捎来的信,咀嚼着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