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孙周氏、杨田氏、杨秀兰俱杖决枷赎,等因具详。出详之日,刘六先生一篇大账,通连内线,着叠外场,一应计共须银二千四百六十三两。戴春如数找清,外又重谢了刘王二人。那乌阿有到刘六处去分了二厘头的引进礼。都不细表。
且说阴婆自从县里吃了官司,情知富吉老虎般的盘踞在府街等他,可想逃得过,只得人上挖人,向富吉磕头赔罪 ,又教女儿千娇百媚的去奉承他,又送上许多孝敬,方舒了富八大爷的气。那鸟教头原呈抹煞,县里不许供攀,竟是事外之人。那纪二可怜有口难言,竟屈打成招,坐了死罪。
县案一完,独有那戴春财多为累,又因哥子戴全遭了无头命案,富吉见机生情,一心要牵连他。当日接了县详 ,便亲身造内。只见高世德正在饮酒,富吉将文书递上,便指使从人走开,悄悄的对官说了许多情节,便教世德交幕友驳详提案。不数日,卷宗人犯解到,候讯。次日,即悬牌传审。富吉便密差心腹人向戴春说道:“本府出东京时,早访得杨氏本姓是阴,今日提讯,立意要办你窝顿流娼、诱奸杀奸的罪名。”戴春听了,吓得魂飞天外。那人又道:“你如肯将戴全与钱泰聚起衅缘由,老实供招,本府便肯超豁你。就是富八爷,也好在官前极力包含了。”把个戴春的魂灵重复叫回,喜出望外道:“这有甚使不得,他的事尽在我肚里,我对官人老实说便了。”
那人便去回复了富吉,富吉便传令伺候,带齐人犯,听候本府审问。那本府高世德将次出堂,在内厅炕上向随从人道:“你们都退出去 ,叫富吉进来。”左右一齐退出,一片声叫道:“喊富八爷!”富吉突起个大肚皮,慢腾腾走上厅来一站。世德道:“那件戴春的案,今日不是要问了么?”富吉道:“伺候了,老爷可会意?”世德道:“你前天说什么流娼不流娼。”富古道:“那事不打紧。那杨田氏,老爷只问他女儿通奸是知情的,待他漏了口风出来,再通问下去。那孙周氏,也好问他诱奸等情。那戴春,老爷只要说他不安分,不爱廉耻,纪二、姚莲峰是你平时纵放的么?这样问下去,看他怎么供。只是还有一事,老爷不要忘:那戴春有个哥子,名叫戴全,就是前天毛和尚案里的要犯,现在逃匿。老爷须在戴春身上问个下落,也见得老爷精明。”世德道:“那个我会得,他如不肯实说,立毙杖下就是了。”富吉道:“那也使不得。只要他说哥子畏罪潜逃,就好提戴全的儿子监追了。”言毕,世德立起身来。富吉退出,快快先走几步,高叫道:“喊伺候!”只听堂外齐声答应,宅门大开,三声点响,军牢健步吆喝三通。只见高世德簇簇新新大红圆领,腰围玉束,头戴乌纱,暖阁当中坐下。经承书办手捧案卷到旁,并将各犯名单呈上。
高世德坐在堂上,暗暗的把富吉吩咐的话想了一回,便提起硃笔在戴春名姓上点了一点。经承便喊一声:“戴春!”只听得两班衙役数十人,一片声“戴春”叫个不绝。只见戴春七撞八跌的走上堂来,案前跪下。世德问道:“你是戴春么?”戴春道:“小人戴春。”又问道:“你弟兄几个?”戴春道:“小的只一个哥子 ,名叫戴全。”又问道:“他那里去了?”戴春便直口的供道:“他和那案内的钱泰聚有切齿深仇,因钱泰聚那年和小人的哥子比校拳棒,钱泰聚用重手点坏了哥子,病经一年,哥子因此怀恨,……”世德拍案喝道:“有如此人命重情,你早为何不报官?”戴春道:“连日小的吃人命官司,忙得紧,不管闲事,不晓得他那里去了。闻知他的儿子戴默待,在西门外狭道巷,何不唤他来问声。”世德便喝道:“下去!”随将硃笔点了杨田氏。只见阴婆上堂,世德问道:“纪明、姚莲峰在你楼上与杨氏通奸,好不安分!”阴婆听了这话,全不接头。旁边经承回官道:“这人是杨田氏,这件通奸打人之处,是孙周氏的家里。”世德道:“原来不是他,出去罢。”又点了孙周氏。孙婆上堂跪下,世德道:“本府在东京时,知道你是个流娼,如今你又到曹州来干这个不爱廉耻的买卖么?吩咐掌嘴!”弄得孙婆一点不懂,不知官长说些什么。左右不分皂白,就将孙婆揿转头来,一打四十。经承在旁,亦不知道孙婆是什么人,亦不敢多说。
此时富吉在宅门后听得明白,连连顿足道:“这样不中用的东西,怎么做官!”便叫随人回官道:“内衙有要事,请老爷退堂。”世德即忙起身,两廊一声吆喝 ,各自退回。富吉假传内谕,着经承叙牌稿,差拘戴全之子戴默待,监追凶犯。又邀同牛信去寻乌阿有,告知戴春,说今日之审,官府十分庇护,须得怎样数目。戴春甚为情愿,立刻办齐赤金三十条,每条重十两,交与富牛二人,并道:“这点薄礼孝敬官长,牛五师爷同富八大爷,小可改日重谢。”原来牛信、富吉是高世德极亲近的密谝,那时一做官,便派牛信账房管总,派富吉为稿案门上,所以二人大权在手。此时接了金条,回署平分社稷,花了一千余文,买些水礼,送了鸟教头,只说是戴春送的,“我们二人还没得你这副的好看。”鸟教头快活已极,向二人称谢不了,承关切、承照应说个不已。二人得了金条,并不送官。外面谣言知府贪赃,实在世德并无丝毫到手。富吉得了这赃,便将戴春这案搁起,单把毛和尚案差两起公人;一面先提戴默待监追凶犯,一面严拿戴全正犯。
那戴全闻知钱泰聚被毛和尚刺杀之后,心中大喜,暂避西门外义友家中。那义友替他暗地打听信息,续后晓得钱士霄指名告他,又闻得戴默待拿去收禁 ,还要密拿正犯。他得了此信,便高飞远飏的去了。
一日,公人拘得戴默待到案,富吉便向他需索一切。过了几日,渐渐淡来,所有追拿一案 ,亦无非应名比较,把几个公人的屁股晦气而已。
一日,世德正在后花厅同两个美妾饮酒取乐,外面忽飞报梁山大兵杀来。世德大叫一声,往后便倒。众人忙上前急救,已是面如土色 ,丝毫余气,究竟不知救得转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 豹子头惨烹高衙内 笋冠仙戏阻宋公明
却说高世德在曹州府署后花厅饮酒,闻报梁山泊兵来,大吃一惊,往后便倒。左右急忙叫唤,半晌方才苏醒,早已惊魂离体,荡魄去身,连话也说不出了,瞪着两只眼睛,向左右道:“……这……这……这便怎处?”忽又闻报道:“贼兵在北门外杀狗岭,分三营屯扎。”原来那杀狗岭离城尚有五十余里,世德听了稍为放心,只是呆坐着椅子上,一无号令。忽报:“梁都监亲来请见,已到厅上。”高世德只得出迎,一见梁横,也无别话,便问道:“贼兵回梁山否?”梁横见他如此昏愦,心中暗急,便道:“那有这等容易事,贼兵锐气方盛,明日小将拟开城决一死战。探得梁山贼军,先锋姓林名冲,好生了得。小将现已传令紧闭各门,赶运灰瓶石子,上城堵御,特请相公速为划策。战阵之事在小将,谋画之权在相公。军情紧急,小将要去分派营务,准于五鼓再来,一同上城罢。”高世德一听得“林冲”二字,已经三魂失了两魂;再听见要他上城,连那吓剩的一魂也不知去向了,战兢兢的对梁横道:“小弟今日有些头疼发热,那个林教头之事,总托将军做主调停。明日如小弟退热,总陪将军同去。”
梁横料其懦弱饰避,只说“再会,再会”,即便起身去了。回到衙署,只见大小将弁兵丁 ,已在衙前听候号令。梁横进署,急闷异常,暗想道:“一木焉能支大厦!贼势如此猖狂,曹州地方辽阔,偏又遇着这一个高知府,本城绅士中又无勇敢之才,又可惜天河楼的武解元上省去了,如何是好?”踌躇一回,便发令派将领兵镇守各门,左右将兵都纷纷得令而去。一面吩咐防御张金彪、提辖王登榜:“速选弓弩手三百名,防守北门;再选精兵八百名,明日黎明随同出北门。齐心协力,剿除草寇。”二人同声答应。当夜分派已定,一面再遣细作探听梁山来将兵马人数。
原来宋江依吴用之计,将大兵屯在兖州,先遣凌振、戴全往曹州按计行事,再与吴用商议派将点兵之事。只见林冲立起身来道:“小弟愿效微力,取这城池双手奉上。”宋江、吴用齐道:“甚好。”便令林冲领二千人马为前队。一面传令到濮州 ,调刘唐、杜迁,带随身军汉四百名,来辅佐林冲,一同前去。卷旗息鼓,潜师进发。吴用便对宋江道:“此事还须兄长同小弟亲自一行。”宋江道:“这是何故?”吴用道:“小弟初意,原不贪曹州土地。但曹州地近黄河,为东京出入之通衢。破得曹州,且弗退兵,看形势可据则据之。此亦兵家得尺则尺,得寸则寸之道也。”宋江大喜,便道:“就是林兄弟这枝人马,也须小可与军师亲自策应。”所有兖州的兵将都不调动,攻猿臂寨的兵将都发回山寨,独留吕方、郭盛、戴宗、时迁四人,调拨二千人马,随同接应。
不日,林冲的前队已到了曹州府北门外杀狗岭,林冲便要攻城。忽闻后队流星报马飞到道:“军师有令:凌头领在城内未曾两打照会,须先差心腹人潜入城中,暗递号令 ,然后内外合应施行。”林冲只得就在杀狗岭安营屯扎,先遣人密入城中去知会凌振。这里林冲领中营,刘唐领左营,杜迁领右营。安营方毕,只见戴全气急败坏奔来。林冲大惊,忙问何事。戴全道:“自那日小弟同凌兄先到曹州,恐有人认识,在西门外张魁兄弟家里,便托张魁差人导引凌兄,入城行计。只道安排已毕,不知何人在那高知府前告出小弟潜匿之处。那高知府便来追拿,幸张魁兄弟先将我放走了,只是张魁已被拿入城去了。”林冲道:“这事怎了?”戴全道:“幸喜凌兄这条计尚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