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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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谢洪尼耶遗风 作者:谢德林-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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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要是您觉得没意思,我们就不跑了,让我们来聊聊天,”最后她说,“您学校里功课难做吗?功课多吗?”

  我很高兴地讲起来,不消说,还放纵我的想象力自由驰骋了一番。

  “萨申卡,我已经念过西塞禄①的著作,下一学期我就要念凯撒了。”

  ①西塞禄(公元前106—43)是以雄辩术闻名于罗马的共和主义者,在他任罗马执政官的时候,曾揭穿元老喀提林(公元前100—44)私通外敌,企图推翻共和的阴谋。

  “西塞禄是什么人呀?”

  “他是罗马的执政官。他从喀提林的手里拯救了罗马共和国。嗨,可惜您不知道,他那篇反对喀提林的演说词该有多漂亮!‘Quousque tandem,Catilina,abutere patientia nostra!’①”我热情洋溢地朗诵道。

  ①拉丁语:“喀提林,你滥用我们的忍耐何时方休啊!”

  “不是说,是鹅①拯救了罗马吗?”

  ①公元前四世纪,高卢人入侵,罗马城失陷,罗马人坚守城内陡峭险峻的卡匹托尔堡垒。传说一天夜间,高卢人偷偷攀登峭壁,到达顶峰,杀死蒙眬中的卫兵,这时,堡垒中女神庙养的白鹅听到响动,群起哄叫,守军闻声赶至,击退偷袭的高卢人。因此,后世有“鹅拯救了罗马”之说。

  “鹅是一回事,西塞禄又是一回事。……数学方面,我们马上要学对数了。要伤脑筋了!”

  “可是您将来可以当学者呀。”

  “侄女,我想当个教授。”

  “您喜爱哪几门功课呢?”

  “我最喜爱俄语。我们常常做作文,复述名作,特别是卡拉姆辛的作品。他是我们俄罗斯最优秀的作家。‘召集市民会议的钟声响了,诺市戈罗德的市民的心颤抖了,’——你看他写得多好!换个别的作家,就会这样写:‘响起了召集市民会议的钟声,诺市戈罗德市民的心颤抖了,’只有他懂得重音该摆在哪些字上!”

  这样谈着谈着,我们很快亲近起来,彼此以“你”相称,到后来,她不无激动地问我:

  “你能在我们这里多玩些时候吗?”

  “过了彼得罗夫节,第二天早上我就得早点起来,收拾行装一再见,侄女!”

  “老天爷,哪怕玩一个礼拜也好呀!”

  “不行,亲爱的,我妈妈严厉地叮嘱过我。如果我不按时回去,以后她哪儿也不放我去了。你别难为我吧!”

  萨申卡向她外婆替我说情,老太太和她外孙女儿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她们,有些闷闷不乐,但是,临了,她却夸奖了我一番。

  “听爸爸妈妈的话吧,”她说,“做父母的总是惦记着自己的儿女的。有时候父母的心会平白无故地为孩子的安全担忧,产生种种奇怪念头。是不是出了祸事,是不是得了病,是不是翻了车,是不是在路上遭到坏人的欺侮?我就是这样一路担心过来的。从这儿到城里并不远,有时,我让你已故的表姐列诺奇卡进城去参加朋友家的晚会,她对我说:‘好妈妈,我十一点钟回来,’可是我一到十点钟就坐在窗前等她。坐了一会儿,打起盹来,醒了,又打盹,醒来一看,呀,快半夜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她身子不舒服?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想派人去问问,又不好意思,人家会说:你看这个大惊小怪的老太婆,女儿出去玩玩她都不让。我盼呀盼呀,一直熬到一点,熬到两点。就是这样过来的。亲爱的,你回去吧!既然爸爸妈妈盼着你回去,那就没有什么好说了。”

  晚上,不用说,大家做晚祷,屋子里香烟缭绕。姑母让神职人员和我们喝茶、吃东西,她自己却不喝不吃,聚精会神地坐着,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节日。她甚至避免和人说话,只是偶尔搭一句半句腔。女仆们一举一动也极其端庄严肃,她们轻轻地走路,悄悄地说话。神职人员离开后,她们安顿我就寝,于是宅子里比平日早得多便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钟,我们到离家最近的一个市区里的教堂去做弥撒,不用说,我们是去“做祈祷”的。回家后,命名日的庆典正式开始,全城的名人都来祝贺。这一天天气晴朗,命名日的筵席设在花园里。一切都很顺当;大家酒足饭饱,而姑母事先对我讲过的那条牛犊,味道之鲜美,的确令人赞赏不止。

  我不想描写我在姑母家度过的其余的时光,但是我记得,我那时是多么不愿离开啊。彼得罗夫节的第二天早上,他们给我穿戴梳洗好了,送了我许多点心和糖果,说了许多祝福的话,把我送走了。

  回到红果庄之后,我向哥哥们(斯杰班已经升到最高一班,格利沙的考试成绩也很好)详详细细地讲述了我这四天里大吃大喝的经过,又把带回来的糖果分给他们。

  “可是,弟弟,我们这里吃的尽是腌家禽,”斯杰班闷闷不乐地说,“而且,昨天最后半只腌家禽也吃完了。Finis Polotcoviorum①!”

  ①拉丁语:腌家禽吃完了!

  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拉伊莎·波尔菲利耶夫娜姑母,虽然她还活了很久。她把萨申卡抚养成人,给她许配了一个“好”人,但是不让她离开自己,却让外孙女婿住到了她家里。这样,她的愿望完全实现了。

  除了丈夫和女儿的死亡一度引起她的悲痛之外,在她一生中,她是否有过旁的伤心事,我不知道。不管怎样说,她的晚年是可以和晚霞的宁静的余晖媲美的;这时,夕阳西下,天空映着淡淡的余辉,远方飘着朵朵浮云,那形状也酷似她一生百吃不厌的那些腌制食物、糖渍食物、蜜饯和各种配菜。“美食家”这个绰号伴随她直到她生命结束之日。

  后来我不只一次路过P城,但不知怎的我总忘记去看看阿赫洛宾家的庄园。听说,庄园如今依然跟老太太在世时一样,好端端地耸立在那儿;只是后园里不象从前那样清静,常常可以听到一些稚嫩的清脆的叽叽喳喳的叫闹声。这是萨申卡(她也轮到做寡妇了)的孙儿和孙女们在叫闹;这是她的两个儿子的孩子,他们自己住在彼得堡,却把儿女丢给祖母照管。一个儿子在衙门里供职,官运亨通,逢年过节都能得到奖章奖金之类的恩赏。另一个暂时还在以自由派自居,不过也开始斜着眼儿左顾右盼,因此不难看出,不久的将来他也会由于节令的临近而渴望着上司的赏赐。

  萨申卡承袭她外祖母的德行,成为受人爱戴的人物。她自己也热中于吃喝,也把孙儿孙女喂养得肥肥胖胖。她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有保障的生活,她无忧无虑、太太平平地生活在自己的雏儿们当中,毫不因为那不知不觉地悄然降临到她头上的六十高龄而有所忧戚。

  她是否记得我呢?我根本没去想这件事。至少,她的两个儿子会认为没有必要认我。这也不足为奇:我是他们的姑表舅爷,这样远的亲戚关系连记忆本身也会无形消失。何况他们二位又深知现代生活的奥秘。他们一位是当朝三品文官,另一位虽然发迹晚,但也身居要津,前途未可限量。而我什么也不是,仿佛生活在牟罗玛①老林里,只觉得联系我和生活的环节正在逐渐地、一个接一个地脱落。

  ①奥卡河下游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

  我不过是个“末流文人”……

  哦,俄罗斯的“末流文人们”!你们的人数年复一年地蕃衍、增长着,你们用诗歌和散文铺满祖国的大地;但是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按人类年龄的要求成熟起来呢?

  
  









十一 费陀斯表哥

  除了上面介绍的四位姑姑以外,我还有五位姑母,她们散居在遥远的省份里,我们家跟她们几乎断绝了关系。其中,波里克塞娜·波尔菲利耶夫娜姑母嫁给奥连堡省一个巴什基尔人波洛甫尼柯夫,我在相当奇特的情形下认识了她的儿子。

  一天(这是十月末一个深秋的日子),我们全家人正喝着晚茶,一个丫环从女仆室慌忙地跑来,报告母亲:

  “太太!有个男人在女仆室里要见您。”

  “又是什么男人?”

  “不知道,太太。他说,你去通报一声,说费陀斯来了……”

  “你们这些该死的糊涂虫!快去,问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事?”

  丫环走了,但母亲跟平时一样,按捺不住,从桌旁站起来,也随着丫环出去了。

  一个穿熟皮皮袄的男子坐在女仆室一口木柜上;女仆室里点着一支蜡烛头,闪烁不定的烛光只能勉强照亮这个房间。

  “你是谁?从哪儿来的?有什么事?”母亲问他,随即转身对坐在纺车旁的丫环们加上一句:“把烛花剪剪!什么也看不清!”

  那男子站起身来。这是个青年人,二十四、五岁,中等身材,健康,结实。宽阔的脸庞,突出的颧骨,帽盖子①式的头发上套着个黑皮箍。整个女仆室充满了他的皮靴发散出来的鱼油的臭味。

  ①旧低时代农民习用的发式:在脑袋周围留一圈垂发。

  “我是费陀斯·波洛甫尼柯夫,瓦西里·波尔菲雷奇的外甥,波里克塞娜·波尔菲利耶夫娜的儿子。”

  “身份证!”

  费陀斯从怀里掏出身份证交给母亲。那证件上写着,持件人是奥连堡省的贵族费陀斯·尼古拉伊奇·波洛甫尼柯夫,等等。在证件上签字的是别列别依县的贵族长。

  “我怎么知道!”母亲看完证件,嚷道。“你额角上又没写着你是我的外甥!也许你的身份证是假的呢?说不定你是个逃兵。杀了人,偷了人家的身份证!”

  “绝对不是。我是费陀斯·波洛甫尼柯夫,瓦西里·波尔菲雷奇的外甥。真的,太太。”

  “那么请问,你光临舍下,有何贵干?你有你自己的村庄,为什么不呆在家乡,跟你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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