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场,为激怒他仇视蓝大胆儿。她说,“我去和天狗说明。”
窗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大德字身上弹孔筛子眼儿似的,死相很惨,徐德成亲眼见到汽车门上留的血字。
“我觉着此事蹊跷,这件事不像蓝大胆儿干的。”草头子疑心有诈,说,“假就假到这几个字上,据我所知,蓝大胆儿没留名叫阵的习惯。他们袭击运黄豆汽车,除拿走武器弹药外,黄豆却没动……”
押运十几人,还有挺重机枪,全部被消灭,对方一定来很多人。黄豆是好东西,他们理应带走一些。此事还有疑点,押运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角山荣是怎么知道黄豆车遭劫呢?而且那样迅速。
“我预感往下还有故事。”徐德成说。
“那是肯定。”
“派顶浪子去通知举嘴子马上回野狼沟,让在家的弟兄到出事的现场附近查查,找找线索,尽早弄明事件真相。”
“大哥,德龙咋处理?”草头子问。
徐德成觉得棘手,放也不是,治罪也不是,冯八矬子够阴的,藉此探虚实。难道冯八矬子怀疑自己……这人不好逗,得想个两全之策,既放走四弟,又让他无话可说。
“把德龙被抓的事透露给四凤……”草头子说,“四凤同陶奎元说情,不会有问题,只要他亲自来找我们,放了人,冯八矬子扁屁都放不出来。”
“问题是陶奎元肯不肯。”徐德成心里没底儿,他说,“怎样见到四凤?”
“我来安排。”草头子说。
西大荒,山口枝子飞身上马即要离开住地,去亮子里镇上。她说:“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徐秀云坚持同去。
“还是我一人去方便……”
“加小心啊,见到他们说明情况后,抓紧回来。”徐秀云叮嘱道。
山口枝子从腰间拔下匣子枪扔给徐秀云,说:“我带它进城不方便,你拿着,子弹在马架子里我的铺下。”
徐秀云忧心忡忡地望着山口枝子骑马远去……
4
陶奎元见四凤一边包几件首饰,一边抹眼泪。问:“咋啦,四凤?”
“我去当铺,当东西。”她说。
“缺钱用,跟我说呀,当什么首饰。”
“我自己的事,怎好开口朝你要钱。好在我在鸾凤堂攒下这些私房东西,今个儿派上了用场。”她说。
“四凤你把我闹糊涂啦,究竟出了什么事?”陶奎元假装不知情道,“咦,咋回事?”
“我四叔叫特混骑兵队抓了。”四凤着急说,“偷特混骑兵队的高粱米换钱去赌博……”
陶奎元说告诉你大伯,他有办法救你四叔出来,即使用钱,你大伯拔根汗毛也够走人情的啦。用你卖首饰?
“大伯最恨赌耍之人,他坚决不管此事。”四凤说,“听说那个陆队长认钱不认人。”
草头子将徐德龙被抓到特混骑兵队的消息透露给她,并指点她怎样做,当首饰也是其中内容之一。
“他身为长兄,弟弟落难他不管,你当侄女的管,说得通吗?”陶奎元嘴上这样说,心里打算救徐德龙出来,理由是他疼爱年轻的三姨太。
“四叔对我好,小时晚儿(小时候)他经常背我去草甸子采野花,逮蚂蚱。”她说起四叔许多好处。
“采野花,逮蚂蚱,四凤你呀。”陶奎元笑,都是儿子双龙的娘了,还是孩子心呢!
“人就该有良心……眼瞅着四叔受苦,我一定要救他。”
“行啦,你别折腾啦,我去找陆队长要人。”陶奎元说。
自然,警察局长的面子得给,徐德成等着他上门来说情。冯八矬子的嘴给堵得溜严,陆队长说他不愿放人,陶局长的四叔丈爷,高粱米偷也就偷啦,人只好放了。
“请陆队长网开一面。”陶奎元求情道。
“网开一面。”徐德成说。
徐德龙走出特混骑兵队,山口枝子从暗处看见他,她没走出躲藏的屋子。
“四爷,让我好找你呀。”荣锁迎面走来,虽然胳膊弯处没有大茶壶,仍然走堂子步伐,挎大茶壶的姿势。
“找我?”徐德龙拍拍衣袋,可怜地说,“镚子皆无,我连盘子客盘子客:到妓院只说说话,听听歌,喝喝茶,叫“出盘子”。都当不成。”
“哎呀,谁找你干那个呀!”荣锁说,“吴老板,邵管事来了,在佳丽堂等你。”
他们奔上次输的金条来的,躲没道理,也不是四爷的性格。只是他们来的不是时候,刚刚从特混骑兵队放出来,腰里没钱。
“他们俩说了,只要你手上有指头,胸脯上有肉就行。”荣锁转达了来人恶毒的话。
徐德龙举了举手道:“走!”
几盏带罩的煤油灯照亮赌博场面,佳丽堂的一间屋子中央摆放四仙方桌,徐德龙、吴老板分坐桌旁,每人身旁都置一张小茶几,放着茶碗。
徐德龙的茶几放着杆旱烟袋和羊皮烟口袋,身着蓝旗袍的女孩,装满一锅烟递给徐德龙,并划火柴点着。
吴老板的茶几上是一顶礼帽,一副墨镜,身着红旗袍的女孩手执一南泥壶,送到他嘴边,他便对着壶嘴喝一口,摆着被人伺候的谱。
离赌桌稍远一点,邵管事、栾淑月坐在一把椅子上观看,他们的身旁另有几名围观的人。
堵桌上四只骰子装在盒子里,盒子已打开。徐德龙、吴老板面前各堆一摞子钱。
“吴老板,是玩摇虎骰,还是花六地?”徐德龙问。
“不!”吴老板口气很傲,说,“听说你有一对铜骰子,咱俩对掷。”
徐德龙从大襟内兜掏出一对铜骰子,放在吴老板面前说:“验验骰子,里边灌铅灌水银做手脚没有。”
吴老板抓起骰子,掂了掂,摇了摇,放耳畔听了听说:“四爷鼎鼎大名,怎会干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
徐德龙灵活地捻动骰子喊道:“大!”骰子转动,停住,骰子点数:5,6。
吴老板手攥骰子,对身旁红旗袍女孩说:“伸出右手!”红旗袍女孩伸出白胖胖的手。他将骰子放在她的手心,把着她的手攥一下,而后他将那骰子掷出道:
“大!”
“吴老板为什么让她攥下骰子?”栾淑月低声问身边的邵管事。
“女孩手干净,灵。”邵管事说。
栾淑月不解地问:“女孩手摸过的骰子那么灵,能掷个大满贯?”
骰子转动,转动,停住,骰子点数:6,6。
“噢!”观看的人惊叹道。
吴老板得意,拉过红旗袍女孩的手,拍了拍说:“这手!红酥手,黄藤酒,满园……”
佳丽堂一条幽暗的走廊,小香忧惧不安。荣锁拎着大茶壶走过来,她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之中。
掷出的骰子旋转,停住,显点数,桌上的钱推来推去。
吴老板输了,有些烦躁,手挡开红旗袍女孩递过的南泥壶,挑剔道:“茶太淡,加叶子。”
红旗袍女孩甩掉残茶,重新沏茶,胆怯地候在一旁。
徐德龙深吸一口,将燃着的烟袋交给蓝旗袍女孩端着,鼓着腮帮子,仰起脸,嘴欠一条小缝,一缕青烟袅向头顶的煤油灯。
吴老板准备掷骰子,将仅剩的几张纸币全押上,喊了声:“小!小!”骰子旋转……骰子点数:2,1。他喝口茶,脸浮笑意。
徐德龙吐净口里残烟,掷骰子道:“小!”骰子旋转……停,点数为1,1。
吴老板将钱全部推给徐德龙,一脸懊丧。
“装袋烟!”徐德龙向蓝旗袍女孩说。
场子很静,掷骰子停止。观看者目光集中于掷骰子的桌上,徐德龙面前堆着钱,吴老板面前桌面空荡,他输得精光。
徐德龙审视吴老板,有滋有味地抽烟。
“我来和四爷玩玩。”邵管事站起身接力上阵,他将三根金条摆在桌子上。
徐德龙把从吴老板手中赢的钱朝前推了推。
邵管事摇摇头,轻蔑地笑笑,意思不值三根金条,徐德龙解开长衫,刀尖在胸脯上划出半寸见方的一块肉。
邵管事眯细眼睛,只剩一条缝。穿蓝旗袍女孩轻“啊”一声转过头去,不敢看。刀尖扎着一块肉,徐德龙开怀大笑。
“久闻四爷押宝……得雅号,不妨领教领教。改个规矩,庄家做宝,咱俩猜,输赢不算庄家,咋样?”邵管事说。
“奉陪啦!”徐德龙道。
宝倌端宝盒出现在桌前,邵管事客气道:“请!”
“3,川!”徐德龙说。
“2,杠!”邵管事奸笑道。
宝倌喊道:“开啦,2赢!”
徐德龙将钱全推给赢家,邵管事指指那块肉,徐德龙知其对方用意,拔下扎着肉的刀子,递过去。
邵管事举着刀子欣赏肉,冷笑道:“四爷,你这点钱和这块肉抵不上我的三根金条吧。邵某也不太为难你,再给我五千元,账就算结清。”
众目光投向徐德龙,他拿不出钱来。
“四爷的两根二拇指也行啊!”邵管事残忍地说。
徐德龙心一横,拽过刀子,举起刀欲剁自己的手指,小香突然闯进来,夺过徐德龙手中的刀子道:
“四爷!”
众目光转向小香,惊诧、惊异。
小香将五千元钱甩在邵管事面前说:“数数,是不是五千元?”
“你是他什么人?”邵管事不肯接受,问道。
“我是他的女人!”小香铿锵地说,她拽起徐德龙便走。直到走廊,小香还死死地拽着徐德龙的胳膊。
荣锁出现,他身后跟着一个嫖客,说:“小香,客人等着你呢。”
小香被嫖客带走,徐德龙顿时流下眼泪……
徐德龙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街上,他的背后是佳丽堂前的大红灯笼。
卖豆腐的人推着独轮车子,上面蒙着冷(纱)布,吆喝:
“豆腐!大豆腐!”
徐德龙直直地看着豆腐盘子,香味扑鼻。
“捡豆腐?”卖豆腐的便停下问。
徐德龙摸遍全身,没找到一分钱。
卖豆腐的人推起车欲走,被徐德龙叫住,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