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而且我并非只调查了你一个人。我一直在查看每个人的交易,所以我觉得应该问清楚。”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来斯巴考夫斯基坐直身子,面朝窗户:“现在我已决定使用部分期权了。坦率地说,我拿不准自己还能在董事会待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话说到这里变成了问句。
原来是这样!白瑞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这番表白,内心里却震惊不已。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斯巴考夫斯基不是往日那个喜欢卖弄的人物、傲慢先生,却竟然是一个担心丢掉饭碗的人。不过他的担心倒是不无道理,因为吉姆和黛安总是在做着这个或那个工程,现在两人又一起外出了。见鬼,迈克很可能甚至还不清楚他们为什么外出呢。他只清楚一点:他们是出去物色新的财务总监。
他到白瑞的办公室打听消息来了,因为白瑞·谢帕德直来直去,对吗?说不定会由白瑞充当给他下解聘书的那个角色呢。
“这么说你决定兑现部分期权了?”
“兑现?哈!我买入了股票,当时股价正在上涨,所以我决定捂住不抛。现在跌得一塌糊涂,把我套牢啦。”
“一万股哟。”
“目前跌了八个点。你算算看吧。本来我是可以在几天前卖掉的。本来我是可以及时斩仓的,但我没有这么做,正是因为我认为这样很不仗义呀。可你竟然信口开河,我听着就像是在含沙射影。”
往日的那个斯巴考夫斯基突然又回来啦,白瑞心想。“绝不是什么含沙射影,”白瑞说,“只不过是问问罢了。”
“你一直在查看股票交易。你以为自己说不定会把某个人挖出来呢。”
“这是我的主要意图。你跟我说过,保安协会打算调查股票交易。我哥哥在一家经纪行工作,刚好我也很好奇。”
没有人比斯巴考夫斯基对股市的波动更为敏感了。“你发现什么了?”他问道,目光瞟向白瑞桌上的那些材料。
“一些跟你一样的交易。机构和退休基金是其中的大户。一点也没发现什么让我吃惊的东西。”
斯巴考夫斯基放下二郎腿。他对这个回答显得很不满意,不过他精通财务,完全可以对这些记录进行一次亲自审查。
“好了,”他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领带,“我该去组织一次记者招待会啦。你愿意在那帮记者掏粪队面前作一次客串表演吗?”
“我有一千台机子要发货,而且我们正在探讨用诡秘网络进行生产的事呢。下一次再说吧。”
“诡秘网络,”斯巴考夫斯基嗤笑着说,“我肯定新闻媒介会觉得这个想法令人宽心的。”
斯巴考夫斯基离开十五分钟后,葛雯按响蜂鸣器报告说:“保安协会的那个人和格雷格·米切尔正在这里来回转悠,不停地瞟着您那关着的门呢。”
“让他们进来。”白瑞说。他关着门是想尽量多有些时间好让自己静静地待上一会儿。
“先生们。”他说,目光扫视着他们的面庞。格雷格没穿茄克衫,于是白瑞注意到他白衬衣的袖子上有一些灰色的污迹。很可能是在接线室里钻来钻去干活时蹭上去的,白瑞想。如果在那里面待的时间太长,出来时就会脏得像是从猪圈里爬出来的。
“汇报一下情况,”格雷格说。“我们已经重新装配好了一台主服务器,马上就可以让技术部的五十个人联机了。”
“干得不错,”白瑞说,“它是不是严格锁定了?”他提问的对象与其说是格雷格·米切尔,不如说是邓恩。
“我从我的工具袋里给了格雷格一个公用程序。在每个工作站上我们都安装一个启动位置标识卡。你的一些伙计这会儿正在办公室里干着这活儿呢。一个配有这些标识卡的文件也被装入服务器内。如果有人想联机注册,这个公用程序就会做两件事。首先,它根据这个认可的位置标识卡核实该人的身份,然后再核实机子的地址,确保该地址符合我们给它设定的那个标识卡。一个日志文件追踪所有的活动,不过如果你不是在一台我们安装的机子上,那你就无法联机操作了。
在这段时间之内。”
“那些管理员怎么办?”
“他们可以联机注册,但只能从一台我们装配的电脑上登录。”
“没有别的变通办法?”
“这个例行程序只要一联机注册就会被触发。如果你用的不是一台有效的机子,那就会不等你登录就拒绝访问了。”
“这是谁的公用程序?”
“我的,”邓恩回答说,“是我编的。技术部的用户数量极其有限,所以我们实施起来可以很有把握。如果你可以指定四十或五十名需要访问服务的用户,我们就可以把它锁定。如果有一万个潜在的用户,那就不好办了。”
“这么说这台机子状况很好。”
“要是所有的文件都脱离了原来的那些磁盘,机子的状况就会很好。如果访问是来自五十名用户中的一个,那就会有一个具体的日志来追踪什么人从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就可以相当清楚是谁干的了。这比你们原有的设置要好得多。”
“说的对,”白瑞赞同道,“我谢谢你们二位啦。威·桑,请你留下来一会儿,我还有一些新的情况想问问你。”
格雷格知趣地告退,借口说要去帮忙完成配置工作。
“服务器方面的改进很不错,”白瑞说,“能有一套清洁的文件和一台可靠的机子真是太好了。对人力资源的调查搞得怎么样啦?我收到过电子邮件,说你们把那个地方搅了个底朝天。对此我表示理解,不过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再说如果那个家伙再次登录的话该怎么办──你们准备如何对付呀?”
邓恩把脖子慢慢扯向一边,好像是在松解颈部痉挛似的,“那些人事记录很有趣,特别是以前的那些雇员。根据解雇书和他们过去在这里的工作情况,我们正在整理线索,追查他们的下落。如果以前的一个程序员现在跑到加利福尼亚去了,而且我们可以打电话证实他正坐在自己的写字桌旁呢,那么,他就可能被排除嫌疑了。
“有了这种材料,有时候你就很走运,很快便找对了人。让我们查阅那些记录最大的好处是,西姆公司人人都知道我们正在这么做。
那个有罪的人就会心虚,放慢速度,于是露出马脚。”
白瑞喜欢马脚这个字眼。他很想用电子邮件广播一条讯息:小心点,混蛋。保安协会正用一个该死的显微镜检查每一份人事记录呢。
“说起下一次登录,我们正坐在那里用一个数据包嗅探器等着呢。我们可以查出这个人登录的硬件地址。如果地址是在西姆园区这里,我们就要四处搜查,找出那台机子来。”
“不用说,他一定清楚你们这会儿观察得有多么的仔细呀。特别是在你用那个邮件警告过他之后。他要么不会再回来,要么现在就会加倍小心了。”
“如果他不回来──太好了!──我们赢啦。不过我对此表示怀疑。这个家伙胃口大着呢。他想得到你们的钱。他会回来的,而我们也会严阵以待的。他是不是在找我们其实并无所谓。”
这话说的没错:赫克托耳不是傻瓜。白瑞点头表示赞同,随手拿起一支铅笔。他一边在乎指间转动着铅笔,一边仔细打量着邓恩,“昨天你沽空了我们的股票。”
许久之后邓恩才开口回答:“对,我卖了。”他显得有点懊悔,但看不出有悔过的意思。
“你来到这里,听着情况的变化,见势不妙,于是转手卖出了五千股股票。”
“我生性好赌,喜欢时不时地下上一回赌注。谈不上是内部股东交易,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没人告诉过我你们的收益下降了,没人告诉过我你们的季度报告会说些什么,也没人告诉过我你们预料股票会跌。根本就没有这类信息。你只是告诉过我你们面临着电脑方面的麻烦。我凭的是经验,还有历史记录作为验证。结果我发现,如果一家公司出现了电脑问题,那么他们最终还会在股市受挫。我的分析方法并不科学,而且我不是一直都看得很准,但我坚信技术的重要性,这可以说是我独有的一个小小的赌注吧。”
“可你同时也受雇于我们去解决那些问题呀。”白瑞使劲捏着铅笔,“就算不是违规,这也是一种假公济私的行为,而且很愚蠢。”
邓恩举手投降,“也许是愚蠢吧,但绝不是什么假公济私。我宁可不挣股市上的那点小钱,也要穷追不舍地逮住那帮狗杂种。”
“你可能会很难让某些人相信你的这番决心的。印象搞坏了,他妈的!瞧这个头号杀手啊,我们雇他来摆平事情,可他反倒赌我们输呢。”
“别把这事儿想得过于严重了,”邓恩说,“要是你想让我现在就退出股市,我决不说二话。我历来就把工作摆在首位,再说我可算是个工作狂啊。”
措辞很有趣,白瑞心里暗想。工作狂。你在霍曼销售公司的停车场上开枪打死那个人以后,该不会就是用这种说法为自己开脱的吧。
葛雯按响蜂鸣器,告诉他黛安的电话来了。
“你忙吧,我走啦,”邓恩说。他把一张小纸片扔到写字桌上,“这是你的标识卡。给那个号码设定一个叫做位置的变项。”
白瑞一直等到邓恩离开了才按下电话上的通话键。
“白瑞,你好。我在波士顿。我收到你的语音邮件了,可是到现在才能抽出空来。”
“哦,既然你已经在那里了,你可以考虑给波士顿银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根据你的批准,我们希望开始实施股票回购方案。迈克紧张地大谈股价,我们讨论了一下,觉得现在时机很好,该动用那笔基金的百分之三十啦。”
“对此我没有什么意见。迈克应该给我来个电话嘛。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签字的话,我就会给他们一个号码,好把文件传真过来。”听她的语气有点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