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不好,岩岩。韩姨带你去那边长廊,好不好?”
“长廊有什么意思啊?”
“我们去看看。”
韩茹抱着金岩走向长廊。长廊顶上绘制着形态各异的花鸟草木,韩茹便一边让她认,一边讲着故事,从西边一直走到东头,倒有些累了。
“韩姨,你看,好大好大的汽车!”
韩茹扭过身来,顺着金岩的手,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卧车确实很长。
“韩姨,我们过去看。”
韩茹抱着金岩走出长廊,来到边上的停车场,在卡迪拉克车前站住。她们俩没看出车里面有人,金岩禁不住的用手去摸车,脸上一片惊喜。
“好大哟,韩姨,这叫什么车?比那辆货车还长?”
“韩姨不认识,岩岩。”
马达里坐在车里面正瞎琢磨。刚才他看见昨天卖他劳力士金表的那个人和另外一个人从这过去,忙下车来打招呼,要把昨天还差的两千块钱付上。不曾想那个人回头望他一眼,跟不认识似的拉着另一个人急急忙忙从正门进了大堂。这让他好生奇怪。他不会认错人,况且两个人都穿着总统套房的运动衣,可就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他正拿着车载电话往大堂拨,占线。搁下电话,从反光镜里看见一位特别丰满又漂亮的少妇抱着孩子站在车边,便明白了,合着是让他老婆来拿钱吧?
他一推车门,走了下来,把韩茹和金岩吓了一跳。
马达里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韩茹,顿时觉得这女人特别有味儿。对有姿色的女性马达里是不肯起火的,满脸堆笑,客客气气地把钱递给韩茹。
“我说他不理我呢!是你先生让你来取吧?”
韩茹平白无故见一个陌生人递钱过来,更是吃了一惊,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
“先生,您……”
“嘿!”马达里反应快,赶紧把手收回去,“那个说话大舌头的人是不是你先生?”
韩茹没有听懂,或者没听清,眼睛下意识地盯着这个人手腕上闪闪发光的劳力士金表,心里明白了八九分。
马达里注意到她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腕上,立马显出一副得意。
“我找哥们儿鉴定了,不假,嘿,你们还有吗?这价有多少我那哥们儿收多少。”
“先生”,韩茹禁不住地想证实一下,“是那位个头不高的人卖给您的?”
“是呀?他不是和你住一起吗?总统套房就你们三位——不,四位客人,还有这孩子。努,挺可爱的,几岁啦?”
“先生,”韩茹笑了笑,“他多少钱卖你的?”
“你瞧瞧,这年头什么人都有不是?”马达里依然确信这女人一定是那位大舌头的妻子,旁边那人太老了点。说:“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他要蒙你是他的事儿,我可不掺和。刚才我叫他,他回头白了我一眼,合着你们俩瞒着那个老板模样的老头另作生意?都是水货吧?”
“先生,谢谢您了。”韩茹被他的话弄得不自在,只想把钱接了,找于大江问个明白,还怕他不肯讲出实情?“我叫韩茹,住总统套房……”
“知道!”马达里打断她的话,生怕让她觉得自己小心眼,把钱递过去:“两千!当面数钱不为过,你点点。”
“谢谢,”韩茹不想使自己太尴尬,接过钱来张口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马,马达里。”马达里对自己的名字特有信心,顺口又好听,“总统套房首席司机。”
“您也姓马?”韩茹从没听说过司机还有“首席”之说,倒觉得这人挺有意思。“马师傅。”
“怎么?”马达里不悦,刚给自己即兴弄出个“首席”字眼,她倒要降三格改成“师傅”。
“您别误会,”韩茹不知自己哪句话出了毛病惹他不高兴,忙道:“我是说您跟我先生一个姓。”
“嘿——你这不是骂我吗?”马达里刚摸出烟放到嘴上,还没点燃又拿下来:“我随了你爷们儿的姓啦?”
“这……”韩茹不知该怎么办,脸一下羞得通红:“您……”
“没关系,”马达里看她这神态倒觉有趣,一眼就明白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正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才越发可爱,更想跟这迷人的少妇逗逗闷子。把烟点燃,身子往车上一靠,说:“你们在这儿要住十多天吧?我理解,在这儿做什么生意都不会让人怀疑。还有什么货?”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韩茹。于大江把劳力士金表卖了,而且似乎还背着老马的。显然遇到了问题,是老马还是于大江自己?她又想起了方便面的事。她越发想找于大江问个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反过来又一想,既然于大江不想让马志千知道这事,自己也该多个心眼才好。
她想到了自己的金首饰。
“马先生,”韩茹难为情地笑笑,也并没想好要不要把首饰卖了,如果真要这么做,倒要通过这个人才行。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也不必自己出面。“我要有事求您,肯帮忙吗?”
“好哇!”马达里盯着她看,直看的韩茹浑身不自在,一听这话眼睛立时光芒四射:“没问题。办什么都成,就是别让你爷们儿坐我的卡迪拉克去买方便面,人家还以为我有病呢!住总统套房的人倒要买方便面吃?也就蒙蒙别人吧!告诉我,你们把那玩意儿是不是装碗面往里面捣?这活儿我可不干啊!除此之外你尽管说!”
韩茹听不懂“那玩意儿”是什么,看着这位马达里神秘地一笑,忽然明白了,兴许他指的是毒品。这人真怪,把她看成什么人了?不知是急是气,脸烧得更红了。
马志千在总统套房转着圈,弄不清韩茹带着金岩去哪儿了,他看了看表:八点二十分。再过半小时,他要送于大江。
他几乎一夜没睡。他知道韩茹也是难能入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他最害怕让韩茹知道自己的处境。虽然在这定了十五天时间,合同也签了,怕是住不到十五天的。他只要能付足他该付的费用,已不在乎合同不合同,彗星公司都没了,还想什么违约问题吗?
可他不能不付足他该付的钱。否则,岂不成了骗子?
这可不行。
他知道韩茹是个心很重的人,又要面子,脸皮薄,如果真的知道他们只付了三天的房租,岂不要命!
他知道自己必须作出一个决定。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房子卖了。
那可是他和韩茹最后的栖身之处啊。不卖又怎么办?万一在这里真的要住半个月,或者更长时间呢?一想到这最后的办法他眼睛就发热。他看着韩茹,心里便是翻江倒海。没有这个韩茹,他也许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他太爱她了。他不能没有她。也不能离开她。为什么不带着她回到东北,一切都从头开始呢?
回去,回老家去。就怕回不成,金勇搞的这次走私弄不好会被抓了典型,怕是有人要坐牢的。如果没有韩茹,他百分之百地要把责任一点不剩地揽到自己身上。金勇还年轻。他又对金勇和刘燕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为了使韩茹得到一份幸福,他怀疑自己还有没有勇气为金勇承担全部责任?金勇会让他承担吗?不会。他头也不回地就去了厦门。他是在厦门接受审查还是处理后事?
卖房子。想那么多干嘛?他的房子很值钱。带韩茹回到东北老家,不出一年也能再打出个红彤彤的新世界!
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六点钟醒来,他敲响了于大江的房间门。
“你今天回去。”
于大江听了半天听懂了。卖房子?这怎么行。那是家。他看见马志千眼睛发红,不再说话,他有了主意。他要和老婆好好谈谈。金勇为了彗星公司扭转败局反而走向失败,连孩子也不顾,他得像个汉子。要找老婆好好谈谈,老婆是个好人,老婆要是知道了全部真相一定能做回好人。
于大江有了底气。他只怕马志千问那块表的事。男子汉的文明,他没问,这就好。他唯一担心马志千能不能拖得住,万一因为彗星公司的事人家要立刻追查他呢?三个字:不知道。对,就是不知道。他五天——也许三天就能返回来。
马志千和于大江在外面谈完这些,然后去大堂订了今天的机票。
“卖什么价儿你看着办,大江。”
于大江笑笑。他要给马志千一个惊喜。只可惜多花了往返机票钱,那医生真该死,金岩没事,金岩能活下去。
想好了怎么办,马志千顿时轻松了许多。
韩茹抱着金岩走进门,他迎上去,把她们俩个搂到一块,挨个亲了一口。
“岩岩,瞧马爷爷高兴的,快让他抱抱。”
韩茹说。看着马志千,不知他为什么高兴。
“小茹,你去帮着大江收拾一下东西。”
“怎么了,老马?”
“他,”马志千镇静了一下,“公司有一笔大生意,我让他回去帮我处理一下。”
“今天就走?”
“是现在。”
韩茹明白了,老马一定是让于大江回去拿钱。
可为什么一定要回去?让人寄来不行么?
张小芳端端正正地坐在大堂副理处,远远看去像一尊能工巧匠雕刻的塑像。
她有一种幸福感,笑里带着甜。只是刚才的一刻肯定有些尴尬。她知道皇冠出租汽车每公里两元,而且知道是按四公里起价,可偏偏不知道一个计价究竟是多少?这不是一道数学题。出租公司不按数学原理设计利润。当然,她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件事。从马达里把卡迪拉克停在大堂门口,两位房客走上车的时候起,她就想好了怎样应付刚预约完而且肯定马上就会赶到的司机。她拿出三十元自己的钱,希望来的是个男司机。
她不害怕对付男性。
对付男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该笑的时候不笑,该哭的时候不哭。那个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所谓男朋友就是这样找不到北的。这两只眼一般大的男司机从走进来到离开去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好像风风火火地起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