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我们自己烤鸡、兔。丁尔晟坐在铁架子旁掌握火候,我则站在一边负责转动铁把手。
我一边跟丁尔晟聊天,一边细细观察他。他真的太像阿俊了,眼睛特别有神,当他看我的时候,明亮的双眸有一种勾人心魂的深邃。额头和鼻子看起来十分冷傲,尤其鼻梁,似乎拒人千里之外。他的唇最好看,合拢时,温柔而又性感;张开时,多情而又霸气,显得他男人味道十足。
鸡、兔烤好之后,我和阿俊每人倒了一杯用弥猴桃酿制的白酒,这种酒味道清新,凉丝丝的。入口之后,你不会觉得它是酒,真的比冷饮还爽口。我们每人喝了二杯,足有半斤。
饭后,沿着幽静的小道,我们步行朝邮电度假村走去。
途经一座小桥,我站在桥上,望着远山近水,看着身边这个不是我的阿俊、而是一个叫丁尔晟的成都男人,我禁不住再次悲从中来。
我对丁尔晟说:“丁尔晟,为什么你是丁尔晟,而不是我的阿俊?”
“小朔,你最后一次见到阿俊是在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能告诉我吗?”
我慢慢回忆着。我和阿俊大学毕业几个月之后,妈就去世了。把妈送走以后,阿俊也走了。他被学校选送去英国剑桥大学深造。他说,我们要为妈守孝三年,正好那时他也从英国回来了。
阿俊从英国回来后,我们准备结婚。我和阿俊坐在车里,路上……
我想起来了。我对丁尔晟说:“我跟阿俊在去教堂结婚的路上。结果,半路他就失踪了。”
“半路?你们没到教堂吗?”
“没有。”我有些着急地说,“我从医院回来就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丁尔晟安慰我说:“别着急,小朔。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去教堂结婚的路上,你去了医院?”
我不高兴地说:“医生说我被车撞了,脑振荡,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
“噢?是这样。那么,你再想想,医生有没有说阿俊怎么样?”
我生气地说:“不要再提医生了!我讨厌他们。你知道吗?他们全是骗子。”
丁尔晟笑着摇摇头,他问我:“你为什么说医生是骗子呢?其实,医生是好人。你看,不是他们把你的脑振荡给治好了的吗?”
“可是,他们告诉我说,阿俊出车祸死了!”我气得大哭起来,“这怎么可能呢?阿俊怎么可能死呢?阿俊明明就是失踪了,他肯定会回来跟我结婚的!医生全是骗子、瞎说!”
丁尔晟慌忙说:“好好好!你别激动,啊?别激动,听话!医生真是骗子,你根本没看到阿俊的尸体,对不对?”
“对!”我哭着说,“我们家邻居、阿俊的好朋友,我的责编文姐,还有学校的老师,他们全都是骗子。他们还叫我去太平间看阿俊,后来又说,阿俊的骨灰盒埋在墓地里。”
“你去看过吗?”
“我为什么要去?他们是骗我的。我讨厌他们,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们。”
丁尔晟没再说什么,而是默默将我揽在怀里。我大哭不止,这些人为什么要骗我呢?他们为什么要说阿俊死了?阿俊告诉我,他会跟我生死相依。他怎么可能把我扔下?绝对不可能。
丁尔晟拥着我走回房间。他给我倒了杯水,又用湿毛巾给我擦去脸上的泪痕。待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以后,他轻声对我说:“小朔,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我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是成都人。大学毕业后,随女友去了她的家乡天都市,并很快完婚。我很爱我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温柔漂亮,知书达理。
我们生活得非常幸福。二年后,厄运突然降临到我们身上。一天,我和妻子坐公交车回她妈家。我妻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想不到,对面开过来的一辆大货车上的一根钢丝竟透过敞开的玻璃窗,直接扎入我妻子的太阳穴部位。
妻子当场死亡。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在这之前,她还跟我一边聊天,一边开心地笑着。好端端的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精神恍惚,总觉得妻子没死。
每当门帘被风吹得“哗哗”响的时候,我就会立刻跑到门口,看看是不是妻子回来了。有时候,我就到街上去找她,站在马路中间东张西望。还经常在夜里梦见她,每次梦见她,我都看见她满脸是血,不跟我说话,只是流着眼泪看我。
我总觉得妻子没死,她只是失踪了。说不定哪天她就会突然走进家门,笑嘻嘻地对她说,她是故意躲起来的,是跟我闹着玩呢。这种现象在心理学上被称作“错觉”。
我有一个好朋友,他劝告我要面对现实,不能整天活在幻觉里。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我告诉自己:你的妻子已经死了,你是眼睁睁看着她死的,不要再幻想她会回来的。
这样,我终于慢慢调整过来。到现在,这事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尽管每次想到妻子,我还会难过,可我毕竟可以面对现实,承认她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既然妻子不在了,我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呆在天都市。所以,后来我又回到了成都。
那天在单行道俱乐部,听说你来自天都,我感到特别亲切。很想跟你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陪你到处走走,或者只是静静地在一起坐一会儿。也算是对妻子的一种缅怀吧。
深爱的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这是让人难以接受的,所带给我们的那种痛苦和悲伤用语言无法形容。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只能勇敢地面对它。
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开心一点,这样,我们所爱的人才会安心。否则,他们会很难过的,因为他们无法帮助我们。
我们活在世上,首先要学会承受苦难。其实,每一个人都会遇到不如意、甚至不幸的事。只要我们懂得人生、理解人生的真正含义,那么,就一定会面对一切苦难,并最终战胜它。
其实,你心里清楚,阿俊已经死了。只是你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而已,实际上,你就是不敢面对,就是在逃避。而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反而是一种懦弱、一种自欺欺人。
另外,你说你腿疼了很长时间,医生说吃点药就可以好的。我估计,你腿痛,很可能是那场车祸所致。不管是软组织受到损伤也好,还是车祸所致,这都不是什么治不了的重症。可是,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好?
我看,主要原因就是你的精神太紧张、太郁闷。其实,人体是由精神组成的。人们常说的“三分病七分养”实际上就是这个道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
可以说,丁尔晟的这番话,对我的触动非同小可。难道说,阿俊真的死了吗?邻居张阿姨跟妈妈亲如姐妹,妈去世时,她哭得很伤心。按说,她不会骗我。
我和阿俊的同学、朋友们,以及学校的老师们,还有文姐,他们也没道理骗我呀?那么,他们告诉我阿俊死了,告诉我阿俊的骨灰葬在墓地里,这就是真的了?
可是,我跟阿俊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我们心心相印,情投意合。阿俊对我说,我们生死相依。他怎么会一个人走了呢?他答应跟我结婚的呀?
我不停地哭着,想着,回忆着,不知道丁尔晟是什么时候走的。等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早上。我觉得浑身冷得发抖,眼睛也沉得睁不开。
丁尔晟来叫我吃早餐。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摸了一下,他说,我生病了,在发烧,需要立即输液。他马上打了一个电话,不久,有人送来一袋药,还有针管什么的。
丁尔晟熟练地把药对好,然后拿着注射器要给我打针。我惊慌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冒充起医生来了。丁尔晟笑着对我说:“小朔,别担心,我是医生。”
他把我的手拿过来,见我手里握着阿俊送给我的吊坠项链。他看了看,笑着说:“玫瑰花型的烟斗?真漂亮!这是阿俊送你的吧?”
我点头。他拿过去闻了闻,又说:“颜色微紫,略带清香。这是用香楠木雕刻成的,他在哪儿买的?”
我自豪地说:“是阿俊自己做的!他是学建筑设计的。”
“怪不得!阿俊真了不起。”
他帮我把项链重新戴好,然后用一根细胶管把我手腕缠住。我把头转过来去。不一会儿,我看见头上药瓶里的药液,一滴一滴流进我的血管里。
丁尔晟坐在我身边,笑着说:“噢,忘了自我介绍。给,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来,见上面写着:心理咨询师丁尔晟
我惊讶地说:“你是心理医生?”
他微笑着点点头。想到昨天对医生的口出不逊,我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
他正色道:“别这样说。我还要谢你呢。”
“谢我?”
“是呀。从小到大,包括我父母在内,从来没有人骂我是骗子。骗子有多可恶呀?你想,有人能给我这样的提醒、或者说是忠告,我怎么能不谢人家呢?你的话,我会牢记在心的。”
我低声说:“不要这样说嘛,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好。你呢,先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去下边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我想了想,想不出想吃什么,只好冲他摇摇头。他站起来,笑着说:“那就由我来决定吧。这可是你主动放弃选择权的。”
丁尔晟朝外面走去,突然又回过头对我说:“小朔,等会儿打完点滴,吃完早餐,我还要给你针灸,你作好思想准备。啊?”
我慌忙问道:“什么针灸呀?针灸哪儿呀?”
他又走回来,重新坐在我身边。他说,他准备通过平衡针灸法给我治疗臀部的疼痛,并向我介绍了什么叫平衡针灸。他说,受中枢神经的支配,机体内部有一个与生俱来、功能强大的自然的平衡机制,疾病的发生则是机体的平衡被破坏。
通过针刺特定平衡穴位,传递给大脑高级指挥系统一种全新的生物信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