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静静地抬起灵柩,利索地把它放到墙里一个规定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两个人钉好了入口处上方的黄铜饰板。借着透过彩色玻璃射来的光线,我可以看到刻在板上的字迹。罗科·迪·斯蒂芬诺。生于1908年。死于——。愿他安息。
罗莎姑姑又哭了起来,她的女婿们护送她走出了屋子。我扫视了一下陵墓四周的墙,看到了其他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亲戚的名字。但这上面没有我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他们葬在位于哈得逊河河岸、纽约城北面的跨教派的公墓中。
我最后一个离开陵墓。当一名墓地人员转动巨大的铜钥匙锁上大门时,我在那儿注视了一阵子。他也朝我望着。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拿出一张100美元的钞票,塞在他手中。他举起手来碰了下帽子表示谢意。然后我顺着小路来到车道。
灵车和运花圈的小车已开走。我走到罗莎姑姑跟前,吻了一下她的脸颊。“我明天给你去电话。”
她点点头,双眼仍然饱噙着泪水。我和她的两位女婿握握手,又亲了亲两位表姐妹的脸颊,然后便在一旁等着,直到她们的轿车开走。
我转向自己的轿车,两名保镖正在那儿等着。其中一名恭敬地替我把车门打开,这时我身后传来了总经理那平静的声音。“我带你进城去。”
我望着他。
“我们有许多事情要商议。”他说道。
我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要那两名保镖先走,然后跟着总经理往他那辆改装过的豪华轿车走去。这是他的私人轿车,车身呈黑色,乘客座位的四周全是茶色玻璃。我随他上了车,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为我关上车门,然后又从前门上车,在司机身旁的座位坐定下来。轿车慢慢地启动了。
总经理按了下电钮,乘客与前排人员间的茶色玻璃窗关了起来。“现在我们可以谈话了,”总经理说道,“我们这儿是隔音的,他们听不到我们说些什么。”
我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他微微笑着,一对蓝色的眼睛眯缝起来。“要是我叫你杰德,你可以叫我约翰。”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握住了他的手。这只手结实而有力。“好吧,约翰。现在我们得讨论什么事情?”
“首先,我想告诉你,我对你伯父充满敬意。他是个品行高尚的人,从不违背自己的诺言。”
“谢谢你的称赞。”我说道。
“我还想对教堂里发生的那起愚蠢的意外事件表示遗憾。萨尔瓦多·安塞尔莫是个老家伙,脑袋瓜出了毛病。他三十年来一直嚷嚷要杀死你的伯父,但始终没有动手的胆量。但现在已经为时过晚啦。对死人下手是毫无用处的。”
“这场血仇是怎么造成的?”我问道。
“这是多年前的事了,我想,已经没人记得清或说得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他现在的情况如何?”我追问道。
“没什么,”他毫不在意地回答说,“他们也许先把他送进了贝尔维尤的疯人院。因为破坏治安或是其他什么原因。但是没人愿意惹麻烦提出指控。然后他们会把他送回家去。”
“这个狗杂种。”我骂了一句。
约翰俯身向前,打开前排座位后面的酒柜。“我这儿有上等苏格兰威士忌酒。你跟我一起喝一口好吗?”
我点点头。“加冰和水。”
他利索地取出一瓶格兰利维特牌酒,斟了两杯,又从小酒柜的后部取出并排摆着的小瓶子,倒出冰块和水。我们举起酒杯。“干杯。”他说道。
我点点头,嚼了一口酒。这酒味道不错。我事先可不知道我多么需要喝上一口。“谢谢你。”我说道。
他笑了。“现在我们来谈正事吧,明天,律师将会通知你,你成了你伯父遗产的执行人。那笔遗产除了部分给你罗莎姑姑和她的家庭外,其余全部纳入一个基金会,用于捐助各种慈善活动。责任可不轻。将近两亿美元呢。”
我保持着沉默。我知道罗科伯父家财万贯,可没想到竟有那么多。
“你伯父认为,他没有必要留任何钱给你。其一是因为你凭自己的能耐已家道富足,其二是因为根据遗产检验法庭的规定,你作为遗产执行人,将从基金会得到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的基金。”
“这笔钱我一个子儿也不想要。”我说道。
“你伯父曾说过,你会表这个态,但这纯粹是法律的规定。”约翰说道。
我考虑了一下。“好吧。”我说道,“那么,你得多少好处?”
“对他的遗产——我不沾半分,”他说道,“不过,还有其他一些人需要酬劳。十五年前,你伯父退休移居大西洋城时,他和德朗戈家族和阿纳斯塔西亚家族达成协议,他们将给他大西洋城作为他的领地。那是多年前的事喽,当时压根儿还没有考虑到赌博业。打那以后,那儿所有的组织和生意都由你伯父控制。现在他们想接管他的部分业务。”
我看着他。“收入不少吗?”
他点点头。
“多少?”
“一年500万至2000万美元。”他说道。
我默默地坐在那儿。
约翰盯着我看。“你没有兴趣接管这个摊子吧?”
“我不想接管,”我回答说,“那不是我的行当。不过我觉得他们应当对罗科伯父的基金会捐献点什么——随便找个理由也比纯粹对他的钞票感兴趣要强。总而言之,依我来看,罗科伯父接管那些生意时,大西洋城还只是个衰败的小镇,而他帮助了这个城市的发展,使它取得了如今的重要地位。”
约翰笑了。“你的脑子不坏。要是你想维持他的组织机构,你一年之内就会送命的。”
“这倒完全有可能,”我回答说,“不过我有自己的生意要照料,而且我对罗科伯父的业务也不感兴趣。但是我确实认为他们应当对他的基金会作些捐助。”
“多少数额?”约翰问道。
“2000万也许说得过去。”我说道。
“1000万吧。”约翰在讨价还价。
“1500万,你们写个协议。”我说道。
“一言为定。”他伸出手来,我握了下那只手。
“这笔钱得在我们执行遗嘱之前拨到他的基金中去。”我说道。
“我明白,”他应道,“这笔钱明天就拔过去。”
他又在两只杯子里重新斟上酒。“你很像你伯父,”他说道:“可你从来不参与家族的事务,这是怎么回事?”
“我父亲不喜欢这些事务,”我回答说,“我年轻时曾一度介入过,但我发现我不是干这一行的料。”
“你本来也许会在我这个位子上的。”他说道。
我摇摇头。“要是那样的话,我们中间有一个就不在人世了。”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那时候我还很年轻。”我说道。我想起了和安杰洛一起上亚马孙河的情景,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1
即使人们认为接近傍晚时天气要凉快得多,但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冒汗。我用在暖烘烘的亚马孙河河水里浸泡过的湿漉漉的毛巾擦着身子,可是毫无用处。什么法子都无济于事。这不是因为炎热,而是因为潮湿。但这也不是因为潮湿,而是因为多雨,天气也够热的,我来到船尾的搁板上。
我在咒骂自己。我要是什么时候都不听从我堂兄安杰洛的建议该多好。那是两个月以前的事,确切地说就是6月。我们坐在纽约四季饭店的弹子房里,就在弹子桌的旁边。只有安杰洛和我两人。我刚从霍顿学校毕业。“你不必立即去工作,”安杰洛说道,“你需要的是度假,一次历险。”
“别胡扯啦,”我说道,“华尔街有两个最有实力的证券经纪人都表示要雇佣我。他们希望我马上上任。”
“他们给你什么报酬?”安杰洛问道。他刚喝完一杯加冰块的伏特加,又要了一杯。
“开始时4万美元一年。”
“去他妈的,”安杰洛说道,“这笔钱什么时候都能拿到。”他望着我。“你急等钱用吗?”
“不。”我回答说。他跟我一样清楚,我父亲给我留下100多万美元。
“那你干吗那样急急忙忙的?”安杰洛的目光越过弹子盘望着另一头的一位姑娘。“长得不赖。”他颇为欣赏地说道。
我也朝她望去,我不知他在说什么,那姑娘姿色平常。一头长长的棕发,戴一副宽大的眼镜,使她的眼睛也显得很大,没戴胸罩,两个乳房往下垂着,我没有搭理他的话。
他又向我转过身来。“我下个月要去南美,”他说道,“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
“去干吗?”我问道。
“绿宝石,”他回答说,“如今在市场上比钻石还值钱。但我有门路能搞到,几个子儿就可以买上一箱子。”
“非法行为?”我问道。
“妈的,当然喽,”他回答说,“不过我什么都安排好了。运输、海关,我们都通好了路子。”
“那不是我的行当。”我说道。
“我们可以平分200万美元呢,”他说道,“别再争辩啦。家族给我提供了掩护,到哪儿都万无一失。”
“我父亲多年前就脱离了这个行当。我认为我也不应该介入。”
“你什么也不用介入,”他说道。“你只是陪我走一趟。你是家族中的一员嘛。要是我带其他任何人去,他们都会想入非非的。”他又看着弹子桌对面的那位姑娘。“要是我派人送一瓶唐姆·佩里格依酒给她,你认为没什么问题吧?”
“别想心事啦,”我说道,“那种妞儿我了解得很。冷若冰霜。”
“那才配我胃口。提起她们的兴致,让她们动心。”他笑着说道。然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我,表情十分严肃。“跟我一起去吗?”
我感到犹豫不决。“让我考虑一下。”但是,即使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清楚,我会跟他去的。最近几年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