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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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4期-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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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四个大字。康熙深明治世之道,戒烦戒躁,心平气和,方能安邦致远。 
  郭主席好静,好大处为静。进了豪华大馆,若是人声喧杂,上好的佳肴亦不顺口。街巷小馆,倘若清静,虽家常小炒,也会赞不绝口。我后来居家写作,时间变得相对宽裕,这时最喜之事,就是找一二文友与郭主席寻个静处小酌几杯。酒酣之时,郭主席却也喜了热闹,他抽着烟,常笑眯眯地听我等神侃,偶尔也插上几句。待到他对某话题有了兴趣,也会成总地说上一段,那必是精彩之谈。偶尔有人说得口滑,半道抢话,多半是由我悄悄提醒。久之,席间话语虽多,却也有了秩序。热河苦短,武烈(河)空长。短者幽境何在?长者难觅橹樯。棒槌峰险,索道逾沟几道?双塔(山)异怪,旋梯是有几座(建了一座观光梯,大损景观,后拆除)?热河文人相聚,谈资从不计山水高低春短秋长,只管一路说将下去,直说得炭火成灰浊酒空空醉眼蒙咙,几位年少的才扶着郭主席尽兴而归。此一时又常逢明月高悬风轻柳摆,不知谁家窗里飘出悠悠歌声,最喜的是“小城故事多,充满欢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 
  一座避暑山庄从历史到当今把承德既荣耀了,也笼罩了。这是我心中一点很独特亦很微妙的感觉。说荣耀很明了,显然是因了山庄和外八庙而得。至于笼罩嘛,则是因为避暑山庄的色彩斑斓的光环实在是太大太强了,罩得这座三百年古城,就有些迷离眩晕。保不齐就有只知避暑山庄之风采而一时却叫不出承德市的。多少影视里晃动着红帽顶下的长辫,多少“皇上”和众臣在这名苑内外表演做戏。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拍出一部叫座好看的作品,让自己成为大腕和明星。于是山庄之外的宾馆饭店就着实忙碌起来,热情的主人也慷慨地为他们备着酒席和一应物品。山庄的殿阁敞开来,青山处处可行。待到人走灯熄之后,除了字幕上留下一行工整的落款,往往还留下一张张无处追讨的欠单…… 
  经历了一次次感慨,我就在那一个冬季的早晨,在绮望楼宾馆的房间里,看见郭主席和他的一干人马正在创作《避暑山庄大传奇》。这是一部长篇电视连续剧,是第一部由古城人自己做主的作品。待我钻入烟气腾腾的房间内,看到铺满一床的稿纸和资料,我的心就震动了。我深知这需要有极大的勇气和毅力。“赖有热河文气在,人间始觉重山庄。”这是当代著名作家袁鹰当初看了郭先生的文章之后写的。我深然之。如今,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郭先生的精神状态正应了这句名言。 
  郭先生自1956年开始文学创作,文学生涯将近五十年。而自1961年从京城大学毕业分配来塞北,他在承德生活已四十多个春秋。当年一介书生,如今享誉文坛。我和古城文艺界诸多好友经过一番商议,用了半年多的时间,组织稿件撰文拍照,终使一部版面讲究、装潢精美的十六开新书问世,书名为《高山景行播春风》。书中用丰实的文图记录了郭秋良先生文学创作之旅和几十年间承德文坛往事。我们用这部书表达对郭先生的敬意,同时也将我们文人之间的情谊深深地融入其中。 
  责任编辑 伊丽霞 
庭院里的古槐
程树榛 
  我生在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老村的大家庭里。小时候,我们家的庭院很大,庭院正中,生长一株古槐树。论其树龄,几乎无人知晓。听说连我爷爷的爷爷在世时,也不知古槐栽植于何年何月;传到我们这一辈,当然就更无从查考了,故人们都称之为“老槐”。虽是古木,但据一位年届九十高龄的本家爷爷说:这棵老树还有点灵性哩!在大清宣统初年,我们家乡闹饥荒,连年颗粒无收,以致饥馑交集,哀鸿遍野。有一天夜晚,突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就在一声炸雷响后,老槐的树干被削去一大半,随后,枝叶便衰萎下去,家人都以为它将枯竭而死,欲将其连根砍伐掉。未曾想,过不多久,革命军武昌起义,建立了民国,老槐又突然萌发了新的枝芽,比以前反倒更加繁茂了,蓬蓬勃勃,葱葱茏茏,到我出生时,已成参天大树了。 
  这是我童年时代少见的一棵大树。躯干高耸,直指蓝天,我仰起脑袋都难以看到它的枝梢。每到春天,枝杈上便长出嫩黄的芽苞,未几,就绿荫如盖,一嘟嘟一串串槐花,从枝叶丛中坠了下来,飘出沁人的香味;一阵春雨过后,黄花遍地。我时常光着小脚丫踏在上边,湿茸茸地,极为惬意,脚指头冻得红红的,但也不愿回到屋里来,直到母亲硬把我从雨地里拽走,而我还伸脚蹬腿不情愿呢! 
  使我感到最愉快的还是在夏天。那时赤日炎炎,照在地面上,令人觉得如同蹲在火笼里一般。可是,当来到老槐树下,便似换了一个天地。浓浓的绿荫,遮挡了炎阳的暴晒,徐徐的凉风,驱走了炙人的热浪;于是,白天这里便成为孩子们快乐的场所。我们在树荫下捉迷藏、做游戏,或者复习功课,描红写仿,嬉闹玩耍,其乐融融。高兴时,我还会攀着垂下的枝条,随风摇曳,像打秋千似的悠游自在。偶尔有个别淘气的小哥哥,爬到树顶上的绿叶丛中,把搭在那里的鹊巢中的鸟卵取下来,那兴味就更浓了。不过,这种行为往往遭到老祖母的斥责:“不许造孽,伤害一条性命,快送回去!”平日我们是不怕祖母的“威严”的,可是这时,却乖乖地听从老人家的吩咐,齐声督促他快点把鸟蛋送回原处,慑于大家的“众怒”,这位小哥哥也不敢违拗,驯顺地照办。 
  晚上,这槐荫下却是成年人的世界。大家围坐在老祖母的身旁,倾听老人家讲述她心里蕴藏的无穷无尽的故事。从盘古开天辟地,讲到三皇五帝的治山治水;从“三国”时的桃园结义,讲到前清的乾隆下江南……成篇成套,永不重复。风吹树叶沙沙声,和着祖母沙哑但又清朗的话语声,声声入耳,大家都听得心旷神怡,乐不思眠。 
  说来也奇怪,不管室外温度多高,老槐树底下,总是凉风徐徐,吹在身上,使人感到凉丝丝、湿漉漉的。因此,这个天然的避暑“胜地”,成为全家享受天伦之乐的宝贵场所,其幸福的情景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可惜好景不长。七七事变之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了祖国的锦绣河山,不久,又把魔掌伸到了我的家乡;当时,家乡已经成为新四军所建立的抗日民主根据地的“边区”,我们那个百年老村地处要津,人民子弟兵凭着熟悉的地形和老百姓的掩护,经常在这里把下乡扫荡的日本鬼子打得焦头烂额,屁滚尿流。因此就被小鬼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时刻欲“拔”之。于是,我们村便成为其野蛮的“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的直接受害者,我们家和这棵老槐也就难逃劫难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难忘的日子。早晨,我们全家刚刚吃完早饭,我背起书包准备去上学。尚未跨出门槛,突然听到外边传来急骤的锣声——这是我们村的村长经常用它来进行通知和传达上级命令的信号;紧接着便听到,他大声的吼叫:“鬼子下来扫荡了,大家快点转移!” 
  对此,人们也早有思想准备。因为在此之前,上级已经告诫乡亲们:鬼子在前方吃了败仗,将会对“边区”进行报复。因此,到处已经挖好了“路沟”和地道,并且进行了多次逃难的演习,今天一听到这个信儿,我们家和其他村民一道,立刻行动,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驮男抱女,扶老携幼,或进入路沟,或钻进地道。老祖母本来是坚决不肯离家的,说什么:“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怕什么?听天由命吧!”但是拗不过家人的再三“劝驾”,最后还是勉强随从大家一同“转移”。不过,在临行前却向老槐树双手合十作起揖来,同时喃喃祷告说:“老槐树,请你好好照看我的家,别让鬼子糟害了!”我听了直想笑,但在那种场合却又笑不出来,只是望着那浓荫蔽日、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充满了依恋之情。 
  我们全家顺着“路沟”逃离到离村子不太远的一片芦苇荡中,惴惴不安地眼睛紧盯着村子里的动静,我似乎还看到了家里那棵老槐树的树梢儿在随风飘动。忽然,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来了,随之便见火光冲天而起。长长的火苗,在腾腾浓烟中直往上蹿。有一处蹿得最高,烧得最红、最旺,耳边似乎还听到哔剥作响…… 
  直到次日清晨枪声停息好久了,我们才慢慢沿原路返回村里去。到家门一看,那一番破败景象真是惨不忍睹:房屋东倒西塌,一片断垣残壁;室内的所有衣物,全部变成灰烬;盆盆罐罐被砸得稀巴烂;参天的老槐树,颓然倒地,原是又高又大的树干,变成半截光秃秃的少皮没毛的木桩子……看到这样的情景,全家人一下子都傻眼了,老祖母扑通一声栽倒在老槐树旁,老人家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 
  经过这一番劫难,我们家从此一蹶不振,家业凋零,穷困潦倒,一家人在饥寒交迫中挣扎。老槐树更是失去往日的光彩,剩下的那半截树桩,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在半荒瘠的庭院中,听任风吹雨打,经受露冷霜寒,无精打采地好多年,既不发芽,也不生枝,更无人理睬,只好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仰天长叹”。 
  谁知几年之后,又出现了奇迹。就在抗日战争胜利后不久的那年春天,老槐的树干上竟然萌发了新芽。一开头,小芽苞一个一个向外冒,后来竟是齐刷刷地往外蹿了。嫩黄的小芽,逐渐变成金色的枝条,长出墨绿的叶子,由疏枝花影,变得满树繁花;到了夏天,又枝叶茂密,绿荫如盖了。不过,它没有原来那么高大、那么威严,那么直插云霄;虽有小鸟啁啾枝头,但却未见其垒窝筑巢。但是,老槐毕竟复苏了生命,又为我们家带来绿荫和凉风,大家又有纳凉和休憩的场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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