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大气、光线和她身边的一切都围绕着她活动,而她自己却颟顸地、沉默着坐在那里,看着一本教科书上的图片。
哈梅西匆忙地跑出去拿一满盘苹果、梨和石榴。
“你似乎是什么都不要吃了,卡玛娜,”他说,“但我却饿得很,我实在不能再等侍了。”卡玛娜微笑了一笑,这个意想不到的微笑的光辉立刻冲散了漂浮在他们俩中间的迷雾。哈梅西拿起一把小刀就开始来削苹果,但他的手干任何事都是缺乏灵巧的。他因为急于想吃而表现的匆忙和他切开水果时那种笨拙的姿态,使卡玛娜实在觉得看不上眼,她禁不住噗噗地笑了。
听到她纵情的欢笑,哈梅西心里颇感高兴。“我想你是笑我切不来苹果,”他说。“好吧,你且让我看看你倒是切得怎么好法。”
“要是有一把水果刀,我一定能切,”卡玛娜说。“这么个小刀子,我可切不来。”
“我想你是以为我们这儿没有水果刀吧,”哈梅西说,一边喊进一个仆人来问他有没有。“哦,有的,先生,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把厨房里需要用的一切东西都搬来了,”他回答说。
哈梅西立刻吩咐他,“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的拿来。”
水果刀拿来以后,卡玛娜就脱掉鞋坐下,打开刀,很快把那个苹果削好;接着又开始把它切成小片。哈梅西在她的前面坐着,从一只盘子里拈起一片一片的苹果往嘴里送。“你自己也该吃一点啦,”他说。
“不,谢谢你,”卡玛娜说。
“那我也不吃了。”
卡玛娜抬头望着他。“得啦,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
“可是你决不许说假话,你不是在骗我吧?”哈梅西说。
“不,我决不是说假话,”卡玛娜回答说,使劲地摇摇头。
哈梅西听她这样说,心里已感到很满意,他于是又从盘里拿起一片苹果来放进嘴里去。
但就在这时,他偶一抬头,马上就呆住了。他看到卓健德拉和阿克谢正面向着他站在门外。
阿克谢首先开口了,“请原谅,哈梅西先生。我们原以为你是一个人在这里。卓健,我们很不应该先不通知一声就这样跑进来了。走吧,我们先到楼下去等一会儿。”
卡玛娜一惊之下,刀子已经从她的手里滑落到地上去,她立刻站起身来了。那两个人已挡住出口的去路。卓健德拉略为旁边移动了一下,让开了一条路;但他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卡玛娜的脸,他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卡玛娜终于慌忙地逃到隔壁房间里去了。
第十九章
“哈梅西,那女孩子是谁?”卓健德拉问道。
“我的一个亲戚!”哈梅西回答说。
“什么亲戚?”卓健德拉又问,“她不像是你家的长辈,我想你们俩的关系总不是彼此的感情中产生出来的吧。所有你的亲戚,你都和我谈起过,但我从没有听你说起过这么一个亲戚。”
“别那么说,卓健,”阿克谢插嘴说。“是的,有些事情,一个人就是对自己的朋友并从物质生活条件、经济制度来解释政治、思想和理论的产,也要保守秘密的。”
“可是,哈梅西,”卓健德拉说,“这真是一个重要的秘密吗?”
哈梅西的脸立刻红了。“是的,这是一个秘密,”他说。
“我不太愿意和你讨论这个女孩子的事。”
“但不幸得很,”卓健德拉回答说,“我恰好只希望和你谈论关于她的事。如果你没有和汉娜丽妮订婚,那我既没有必要调查你的家谱,你也可以任意去保守你的秘密。”
“我现在只能这样对你说,”哈梅西说,“世界上决没有任何人和我的关系使得我不能够完全无愧于心地去和汉娜丽妮结婚。”
卓健德拉:“从你的观点看,也许是那样,但是从汉娜丽妮的家人的观点来看,很可能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现在只要问你一句话——你究竟同她有没有亲戚关系,你为什么要把她藏在这么个地方?”
哈梅西:“如果我告诉你为什么,那这秘密就依然是完全泄漏了。求你相信我的话,暂时别再问什么理由,不成吗?”
卓健德拉:“这女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叫卡玛娜?”
哈梅西:“是的。”
卓健德拉:“你有没有对人说她是你太太?”
哈梅西:“我对人说过。”
卓健德拉:“那么,你还能希望我相信你的话吗?你曾经对许多人说她是你的太太,而你现在却对我们说她不是。在教人说老实话方面,你可真算不得一个好榜样。”
阿克谢:“那你是说,在大学里作演讲的时候,我们不便拿他讲的这些话当作诚实的例证加以引用罢啦。但不管怎么说,我亲爱的卓健,在实际生活中,由于环境迥然不同,对不同的人讲完全不同的两套话,也许是有必要的。这两套话中就很可能有一套是真实的。所以也许哈梅西先生刚才对你所讲的的确是真话。”
哈梅西:“关于这件事,我不准备对你们再讲什么。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我如果和汉娜丽妮结婚,决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我有很充足的理由拒绝和你们讨论关于卡玛娜的事。不管你们对我的行为如何怀疑,我要那样做总是不对的。如果这事只关系到我个人的幸福和名誉,那我一定把一切全都告诉你们。但现在我如果那么做就会危害到别一个人的前途,我因此不得不拒绝你们的要求。”
卓健德拉:“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对汉娜丽妮说过吗?”
哈梅西:“没有,在我们结婚之后我一定会告诉她。如果她愿意的话,现在要我对她讲也行。”
卓健德拉:“那么,我现在可以问卡玛娜几个问题吗?”
哈梅西:“那可绝对不行!如果你认定我犯罪了,你可以判我任何你认为合适的罪名。卡玛娜是完全无辜的,我不能让她到这里来受你审讯。”
卓健德拉:“现在已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讯问任何人。全部事实我已经都明白了。你所讲的话已足够证明一切。我现在明白地告诉你,你要再敢走进我家门口一步,就别怪我对你太不客气!”
哈梅西的脸立刻变得铁青了,但他一个字也没有讲。卓健德拉却又接着说了:“我还有几句话告诉你。你决不许给汉娜丽妮写信或和她有任何来往——不管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如果你给她写一封信,我就要把你现在想要保守的秘密全部向大家公开,证据我是全有的。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们,你和汉娜丽妮的婚约为什么解除了,我可以回答说,因为我不同意你们的婚姻,我不预备说出真正的原因来。但如果你不当心一些,整个这件事就立刻会被嚷嚷得什么人都知道!你也许很奇怪。我为什么竟会这样宽容你这种丧尽良心的作为。不要以为我对你还有任何同情,我所以这样轻轻地放过你,只是因为这件事关系着我的妹妹汉娜丽妮。我对你最后的一个句话是,你在谈话中和行动中,永远不要表示你和汉娜丽妮曾经有过朋友关系。我现在也没有意思要你对我保证,那是没有用的;在看到你的欺骗行为之后,我也决不会再希望听你说出一句诚实话来。但如果你还存有一分羞耻心或被人揭发的恐惧,那我想你也不会有意或无意漠视我的这种警告的。”
阿克谢:“得啦,卓健,得啦!你一点都不为哈梅西先生难过吗?你看你讲了半天,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呀!我们最好走吧。别在意,哈梅西先生,我们现在走了。”
卓健德拉和阿克谢走了出去,留下哈梅西一个人痴呆地站在那里。当他的因惊愕而痴呆的神思慢慢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的第一个思想是跑出去好好散散步,到旷野中去仔细思考一下目前的情况;但他立刻又想到他不能让卡玛娜一个人呆在这样一个生疏的地方。
他走到隔壁房间里去,看到那女孩子坐在窗前,一手拉开一面百叶窗,正在观望着大街上的景象。一听到哈梅西的脚步声,她就把窗子关上,转过头来,哈梅西在地板上蹲坐下来。
“这两个人是谁?”卡玛娜问,“他们今天早晨到我们学校里去过。”
“到你们学校里去过,真的吗?”哈梅西大声叫着说。
“真的,”卡玛娜说。“他们刚才在和你谈些什么?”
“他们问我,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卡玛娜从来也没有一个机会坐在自己的婆婆面前,听她告诉她一个年轻的妻子在什么样的场合下应该表示羞怯。但尽管如此,她自己的本能仍使她一听到哈梅西的话就不禁脸红了。
“我告诉他们,”他接着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卡玛娜认为这种玩笑实在有点近于无聊。她转过脸去生气地大声说,“别胡说了!”
哈梅西心里盘算着,他这时究竟能不能够把整个真实的情况告诉卡玛娜哩。
但就在这时,她却突然站起身来叫喊着说,“你瞧,一只老鸦把你的水果叼走了!”她匆忙地跑到外面屋子里去,赶走了那只乌鸦,把水果盘端进来。“你还吃吗?”她问道,一边把水果盘放在他的面前。
哈梅西现在已完全没有口味了,但她对他所表示的这一点关怀之心,也使他不禁感动。“你不吃一点吗?卡玛娜?”他问。
“你先吃,”她回答说,完全遵守着作妻子的规矩,必须等丈夫吃完以后,自己才吃。这原是很小的一件事,但因为哈梅西神经很紧张,看到这天真的女孩子如此完全不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几乎难过得要哭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竭力控制住自己,开始吃着东西。吃完了以后,他说,“我们今天夜晚,卡玛娜,必须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去。”
一听这话,卡玛娜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我不愿意到那边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