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丽妮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哎呀,爹,你的每一个朋友,你都要他们吃你的那丸药,但我从没看见谁吃了它有过什么好处。”
安那达:“不论怎么说,也没谁吃了有过什么坏处呀。根据我的经验,任何一种丸药也没这个对我更有效了。”
汉娜丽妮:“你每换一种新丸药的时候,开头几天总认为它是天下最好的万灵药。”
安那达:“你们这些人总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好吧,你们只问问阿克谢,他吃了我这药到底有好处没有。”
汉娜丽妮没有再接着谈下去,就恐怕她父亲要把阿克谢叫来做证。但这证人却正在这个时候自愿出庭了,他一见到安那达先生,第一句话就是:
“我得求您把您那丸药再给我一粒;那药对我真太有用了。我今天感到身体异乎寻常地舒服。”
安那达先生带着胜利的神气对他的女儿望了一眼。
第十二章
安那达的好客之心使他不能让阿克谢一吃下丸药就立刻离去,同时,阿克谢也并没有急于要走的意思。他一直鄙夷地拿眼角看着哈梅西。哈梅西虽然不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但阿克谢的那种鄙夷的神气,他总能觉察到的,这使他颇感不安。
汉娜丽妮好久来一心只在想着到加巴尔波尔去的一次旅行,出发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她早决定等哈梅西再一次到她们家来的时候,和他商量如可度过假期的计划。他们要商订出一个书单来,然后挑出那些书带去好在空闲的时候阅读。因此他们说好,哈梅西这一天必须早点来,因为如果他来得太晚,到了吃茶的时候,阿克谢和别的什么不速之客可能跑来打扰他们,使他们不便于促膝谈心了。
但事实上哈梅西今天却来得比平常更晚,而且好像是满腹心事似的。汉娜丽妮因此感到非常扫兴。瞅到一个机会,她低声对他说,“你今天来得非常晚,是不是?”
哈梅西的心里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别的事。
“是的,我想我是来晚了,”他略停了一会儿回答说。
而汉娜丽妮却老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刚过中午她就梳好头,换好了衣服,眼睛望着钟,坐在那里等着。
她一直安慰自己说,哈梅西的表可能慢了,他一定马上就会来了。后来,她发现情况好像并不是那样,她于是就拿起针线活在窗边上坐下来,尽量压抑着烦乱的心情。而最使她难堪的是,哈梅西最后来到的时候,却带着那样一副完全不以为然的神情,根本没有意思对她解释他晚到的原因,他曾经答应早来的事,似乎已完全被遗忘了。
今天的午茶对汉娜丽妮变成了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最后午茶终于吃完了,她于是竭力要想打破哈梅西的沉闷的心境。在墙边的一张桌子上原放着一堆书,她把这些书拿起来,做出要把它们拿出屋子去的样子。她这种动作立刻使哈梅西从沉思状态中惊醒过来了,他立刻跑到她的身边去。“你要把它们拿到哪里去?”他问道。“我们不是说今天要挑出我们准备带走的书吗?”
汉娜丽妮嘴唇抖动着,竭力忍住了浸满眼眶的眼泪。
“没有关系,”她声音颤抖着说,“这会儿已没法挑了。”她匆忙地跑上楼去,全把这些书丢在她的卧房里的地板上。
她这样走开,只是更增加了哈梅西心中的郁闷。
“你今天精神似乎不很好,哈梅西先生,”阿克谢在心里暗笑着说。
哈梅西咕噜了一句,谁也没听懂他说的什么。但安那达先生对阿克谢提到哈梅西的健康的几句话却听得很仔细。
“我刚才一看到他的时候,不就这样说吗?”他说。
“像哈梅西先生这样的人,”阿克谢挖苦说,“都认为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是一种极鄙俗的事。他们是成天生活在精神世界中,如果他们有消化不良的病,他们会认为去检查一下病源就有失身分。”
安那达先生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健壮的肠胃对于一个哲学家,是如可同对其他的人一样重要。哈梅西坐在他们两人中间,一言不发地忍受着这种难堪的折磨。
“我建议你,哈梅西先生,”阿克谢最后说,“吃一粒安那达先生的丸药,早一点上床去睡觉。”
“我有几句话要和安那达先生谈谈,”哈梅西回答说,“我正在等着希望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阿克谢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真见鬼,你满可以早这么对我说。哈梅西先生老是要把一件东西压在屁股底下坐上几小时,然后等到时间已经太晚的时候才摸出来往别人头上砸去。”说完,他就向主人告别走了。
哈梅西两眼望着自己的鞋尖开始说:
“安那达先生,承您允许我常在您家里走动,而且您一向从不拿我当外人看待,我真感到自己是非常的幸运;我没法说出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这又算什么呢,”安那达先生回答说。“你是我们卓健的朋友,我们拿你当卓健的一个弟兄看待原是很自然的事。”
哈梅西现在好比一个跳舞的人,已经站起来准备跳了,但下一步该怎么动步,他却还完全没谱儿。
为了替他扫清障碍,安那达先生接着又说;“事实上,应该说是我们很幸运,哈梅西,我们很难得有你这样一个青年常在这里走动,像我们自己家的孩子一样。”
但这种话也仍不能引导哈梅西说下去。
“你知道,”安那达先生又接着说,“人们闲言闲语的时候,常常谈到你和汉娜丽妮的事。他们说,一个女孩子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就应该很注意挑选交往的朋友。我却对他们说,‘我对哈梅西绝对信任;像他那样的人是决不会对我们负心的。’”
哈梅西:“安那达先生,我的情况您是完全知道的;如果您认为我适合作汉娜丽妮的丈夫,那么——”
安那达:“不用再说了。事实上,我早已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你一直还在为父亲的死悲伤,我也就没有对你提起你们的婚事。现在,孩子,可再没有理由拖延下去了。别人的闲言闲语很多,我们总应该尽快止住那些闲话。你说不对吗?”
哈梅西:“我心里和您想的完全一样。但自然这件事首先得听听您女儿的意见。”
安那达:“那一定;但我想她的心事我是知道的。不管怎样,我们明天早上再谈一谈,那时就可以作最后决定了。”
哈梅西:“我恐怕已经呆得太晚,耽误您睡觉了。我现在最好走吧。”
安那达:“等一等。你说怎么样,我想,在我们到加巴尔波尔去以前,先把婚礼举行了也好。”
哈梅西:“到现在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安那达:“是的,仅仅只有十天,你们在礼拜天结婚;那我们就还可以有两三天的时间准备旅行的事。你明白,哈梅西,并不是我故意要催逼你,实是因为我不得不想到我的健康。”
哈梅西完全同意了。他吞下了一粒安那达先生的丸药才告辞离去。
第十三章
卡玛娜的学校在节日前几天就要放假,但哈梅西已和学校的女校长商量好,让她在假期中仍留在学校里。
在他和安那达先生谈过话后的第二天早晨,他很早就起来到外面去散步,并且特别挑选了加尔各答最大的一个空旷地区——梅登广场附近的一些行人稀少的道路。他决定在结婚以前便把关于卡玛娜的事全向汉娜丽妮讲清楚。然后,他便将向卡玛娜解释明白,她实际是处在什么样一个地位。这样就可以免除一切误解了。卡玛娜可以和汉娜丽妮作一个很好的朋友,那她也就一定会很愿意和他们两夫妻在一起过日子,但那时如果他们和亲戚朋友们住在一起,也许有人会讲闲话,所以他决定搬到海沙瑞巴去,到那里去做律师。
散步回来后,哈梅西便到安那达先生的家里去,在楼梯边他碰见了汉娜丽妮。在一般情况下,这种会见当是他们亲切地交谈的好机会,但这时汉娜丽妮却不禁脸一红——一线微笑像一丝淡淡的曙光掠过她的脸——就低下头匆忙地走开了。
哈梅西回到他自己的住处,开始在小风琴上胡乱弹奏着汉娜丽妮教给他的一个调子——但他自然总不能老弹着这一套弹上一天啦,所以他弹了一会之后,就打开了一本诗集;可是他感觉到那集子里并没有一首诗所表现的情感能够达到他的爱情已达到的高度。
这天早晨,汉娜丽妮也和他一样极为兴奋。日中以前家里的事便都已做完,她于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下来做些针线。她的宁静的面容闪着无限幸福的光彩,她已找到生活归宿的这一意念,似乎渗透了她全身的血脉。
还没到吃茶的时候,哈梅西就丢下他的诗集和小风琴,匆忙地跑过安那达先生这边来。平常汉娜丽妮总是很快就走出来的,但今天下午他却看到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楼上的起坐间里也是空的。汉娜丽妮躲在房里没有出来。安那达先生仍照平常的时刻走出来在茶桌边坐下了,哈梅西这时就一个劲儿拿眼睛瞟着门口。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但进来的却是阿克谢。他非常亲热地和哈梅西打招呼。“阿,哈梅西先生,我刚到你住的地方去找过你。”听到这话,哈梅西立刻显出有些不安的样子。
阿克谢大笑着说,“没有什么可怕的,哈梅西先生;我去找你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我的朋友听到你的好消息,当然应该来向你道贺;那就是我去拜访你的目的。”
这话使安那达先生忽然想起汉娜丽妮还没有出来。他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答,于是就自己上楼去找她。“这是怎么着,汉娜?”他叫喊着说。“还在这里做你的针线?茶已经预备好,哈梅西和阿克谢都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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