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乐美·道林·格雷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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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道林·格雷画像-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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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背后关上了门。画家倒到一张沙发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 三 章

  第二天十二点半亨利?华顿勋爵从寇松路信步走到了阿班尼,去看他舅舅费莫尔勋爵,一个略嫌粗野,却很坦率的单身汉。别人说他自私,因为从他身上总弄不到油水。可在社交界他却以慷慨闻名,因为他喜欢上了谁就肯为谁花钱。依莎贝拉女王年轻的时候他的父亲曾做过我国驻马德里大使,可是普里姆却出乎意外地辞去了外交界的职务,因为上面没有让他做驻巴黎大使。那是他一时想不开:他认为那职务非他莫属,因为他出身名门,生性懒惰,能用漂亮的英语处理公文,而对寻欢作乐又有全无节制的兴趣。那时他的儿子正做爸爸的秘书,也一同辞了职。此举当时颇遭物议,被认为有点愚蠢。几个月以后儿子继承了勋爵头衔,便开始认真研究一门伟大的贵族学术:如何绝对地游手好闲。他在城里有两幢大房子,可他却愿意住单身汉住的出租寓所,因为怕麻烦。饭也大多在俱乐部吃。他在中部几县有几个煤矿,为经营煤矿他操了些心。对这种工业污染他有个理由:用煤有一个好处,可以让一个高雅的人使用木柴烧壁炉,生活得气派些。政治上他是个保守派,但在保守派执政时例外。那时他又严厉地批评他们是一帮激进分子。他在他的侍从面前是个英雄,那侍从却欺负他;他在他大部分亲戚面前是个霸王,老欺负他们。只有英格兰才产生得出他这样的人物,而他又说英格兰快要拿去喂狗了。他的原则都过了时,但他的偏见却普遍受到议论。

  亨利勋爵走进屋子,见他的舅舅穿一身粗犷的猎装坐在那儿,抽着一枝方头雪茄,对《泰晤士报》发着牢骚。“好呀,哈利,”老爷子说,“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我以为你们这种花花公子要到下午两点才起床,不到五点见不到人影儿呢。”

  “这可纯粹是我的一片孝心,乔治舅舅。我想跟您要个东西。”“钱吧,我看是,”费莫尔勋爵做了个鬼脸,说道,“坐下来说个明白。现在的年轻人以为金钱就是一切。”

  “没错,”亨利勋爵一边解外衣扣子一边含糊地说,“等他们年龄大一点就会明白的。不过我并不缺钱。只有付账的人才缺钱,乔治舅舅,而我从来不付账。我不是长子,赊欠就是我的资本,靠赊欠过日子是很美妙的。而且,我一向跟达特莫尔的生意人打交道,因此别人不来打扰我。我今天是来打听消息的;当然不是有用的消息,是没有用的消息。”

  “英格兰蓝皮书上所有的消息我都能告诉你,虽然他们现在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想当初我在外交界的时候,那情况可好多了。听说他们现在通过考试录用人。你想想看,那能有什么结果?考试,彻头彻尾的扯淡。一个人要是个绅士,他所知道的就已经够用;他要不是绅士,他知道的东西对他只有坏处。”

  “道林?格雷先生不是上蓝皮书的人,乔治舅舅。”亨利勋爵懒懒地说。

  “道林?格雷先生?是谁呀?”费莫尔勋爵皱起了他那双白色的浓眉问道。

  “我要打听的正是这个,乔治舅舅。确切地说,我知道他是谁。他是最后一位克尔索勋爵的外孙。他的母亲属于德伐路家族———玛格丽特?德伐路小姐。我希望你告诉我他妈妈的情况。她长得怎么样?跟谁结的婚?你对于你那时的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因此你可能知道她。目前我对格雷先生非常感兴趣。我刚认识他。”

  “克尔索的外孙!”老爷子反应道,“克尔索的外孙!……当然当然,我跟他的母亲是很熟的。我相信我参加过她的命名礼。她是个美丽得不同凡响的姑娘,玛格丽特?德伐路,她跟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跑掉了,把所有的男人都气得发了疯。一个小人物,步兵团的下级军官什么的。毫无疑问,我什么都记得,跟昨天的事一样。那可怜的家伙结婚才几个月就在斯巴矿泉跟人决斗,给杀死了。传说得十分不堪。据说克尔索找了个流氓冒险家,一个比利时的歹徒,让他在大庭广众之间去侮辱他的女婿。花钱雇的。花钱,那家伙拿那年轻人当傻瓜,吐他唾沫。这事给压了下来不许声张,可是,哼哼,克尔索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在俱乐部都只好一个人吃饭了。我听说他把他女儿带回了家,可是她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啊,不错,这事弄得很糟糕。不到一年,那姑娘也死了。那么,她留下了一个孩子了,是吗?我忘了。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要是像他妈妈一定很漂亮。”

  “他很漂亮。”亨利勋爵表示同意。

  “我希望他能落到正派人手里。”老爷子说了下去,“若是克尔索做得对,他应该有一大罐子钱等着他。他妈妈也很有钱。她的祖父把塞尔比御苑的全部财产都给了她。她祖父也恨克尔索,认为他是个卑鄙的狗。那人也确实卑鄙。我在马德里供职时他去过一趟,啧啧,我为他害臊。女王多次问到我那个为了车钱老跟马车夫吵架的英国贵族是谁。闹得满城风雨。我一个月没有敢在宫廷露面。我希望他对他的外孙会比对马车夫好一点。”

  “我不知道,”亨利勋爵回答,“我猜想那孩子环境不错。现在还没有成人。我知道塞尔比是归他了,他告诉过我……他妈妈很漂亮吗?”“玛格丽特?德伐路是我平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之一,哈利。我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让她那么干的。她原是可以跟她喜欢的任何男人结婚的。卡灵顿为她简直就发了疯。不过她很浪漫。那个家族的人都浪漫。男人都不中用,可女人呢,嗬,都了不起。卡灵顿向她下跪———他自己告诉我的,她却嘲笑他。要知道那时的伦敦姑娘没有一个不追求卡灵顿的。附带说一句,哈利,谈到糊涂婚姻,你爸爸告诉我达特莫尔想讨一个美国姑娘,这事才叫糊涂呢。难道英国姑娘都配不上他?”

  “现在娶美国姑娘相当时兴,乔治舅舅。”

  “我在全世界面前都认为英国姑娘最好。”费莫尔勋爵一拳砸在桌子上。

  “要是打赌的话,还是美国姑娘受欢迎。”

  “美国姑娘不长久,有人讲。”他舅舅嘟哝道。

  “订婚时间一长她们就原形毕露,可她们野外赛马挺了不起,赶时髦很快。我认为达特莫尔没有机会。”

  “她家有些什么人?”老爷子嘟哝道,“还有人没有?”亨利勋爵摇摇头,“美国姑娘都善于隐瞒父母的身份,而英国女人则善于隐瞒她们的过去。”他说完便站了起来,打算走。“他们是些批发猪肉罐头的吧,我估计?”

  “但愿如此,乔治舅舅,为了达特莫尔的缘故。我听说在美国,除了政治,猪肉罐头是最有油水的职业。”

  “她漂亮吗?”

  “她有点搔首弄姿。大部分美国女人都那样。那是她们魅力的秘密。”

  “这些美国姑娘为什么不能留在她们自己国家里?他们不是老在告诉我们美国是女人的天堂吗?”“是的。正因为是天堂,所以她们就要跟夏娃一样使劲往外跑。”亨利勋爵说,“再见了,乔治舅舅。我要是再呆下去就会赶不上午饭了。谢谢你给我的资料,我正需要。我一向喜欢了解我新朋友的每一件事,而对老朋友却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要到哪儿去吃午饭,哈利?”

  “到雅佳莎姑母家去。我约了我自己和格雷先生去。他是最近才受到她保护的。”

  “唔!告诉你那雅佳莎姑母,哈利,别再拿她那些慈善捐款什么的来麻烦我。我腻味透了。那个慈善婆婆以为我除了因为她灵机一动就开支票再没有事可做。”

  “行,乔治舅舅,我告诉她,可是不会有用处的。慈善人物已经失去了人的一切感觉,那是她们与众不同的特点。”

  老爷子很赞成地啊了一声,拉铃叫仆人送客。亨利勋爵穿过低处的围廊,走进伯林顿大街,转身向巴克利广场走去。

  道林?格雷的父母的故事原来如此。虽然语焉不详,那故事却激动了他,令他感受到了一个差不多是摩登的奇特的风流艳史。一个美丽的女人因为一种疯狂的热情而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几个礼拜疯狂的欢乐,然后便被一桩可怕的罪恶切断了。好几个月无声无息的痛苦,于是在痛苦中诞生了一个孩子。母亲被死亡攫走,孩子在一个没有感情的老头子的虐待之下过着孤独的生活。是的,这背景很有趣。它让孩子受了苦,却也似乎让他变得更完美了。在存在过的每一件精美事物的背后都有着某种悲惨的东西,最卑微的花朵在饱受苦难之后终于开放……他在昨天晚餐时多么迷人。在俱乐部里他坐在他对面,因为又高兴又害怕,嘴唇略张,眼露惊讶,红烛的阴影照在他那觉醒的奇迹般的脸上,给他傅上了一层更浓郁的玫瑰色。和他谈话像是玩着一把精美的小提琴,他对琴弓的每一接触每一颤抖都有反应……对他施加影响有种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那是没有任何活动能比得上的。把自己的灵魂反射进某个美好的形象,让它在那儿小作勾留;听见自己聪明的见解产生回声,而且加上热情和青春的音乐;把自己的气质当做是一种微妙的流体或是奇特的香味灌输给别人,那可真是叫人快活———说不定是在像我们这样封闭的庸俗的时代里最叫人赏心悦目的事。这时代以粗野的肉欲为乐,追求着粗野的平庸……他在巴西尔的画室里巧遇的这个小伙子是个惊人的典型,至少可以塑造成惊人的典型。他温文尔雅,年轻纯洁,具有希腊的大理石为我们保留下来的丰姿。可以把他塑造成任何东西,可以成为巨人泰坦,也可以成为玩具。可是这样的美却注定了要凋萎,真是可惜!……而巴西尔?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来他又是多么有趣!对艺术的新态度和观察生活的新模式全都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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