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连璧临走时留下话,只在那边呆一个晚上。可是直到第二天黄昏时分,还没见到他的人影子。丹琴从学校回来,就说嗓子疼,罗金凤想让孩子早吃饭早休息,于是就给卢连璧打电话。挂通了手机,说是正在路上呢,还要去什么双峰山风景区,晚上回不回来说不准。罗金凤心里窝窝憋憋的,先和丹琴一起吃了饭,然后又早早地上了床。
丹琴吃了药,一上床就睡着了。罗金凤却翻来复去,怎么也合不上眼。卢连璧说是在路上,可谁知道是真还是假。他就是跑到北京拿着那手机对你说他在上海,你又怎么弄得清楚?搞不好,他根本就没走,还呆在潢阳呢。要不然就是已经从水目山回来了,可是没回家。不回家和谁在一起?当然是那个叫乔果的女人。
那女人细皮细肉细眉细眼长得跟画儿似的,男人们十个见了十个都会动邪心。卢连璧不回家,带着那女人睡哪儿?睡宾馆,不方便,不安全——,对,他会带着那狐狸精睡到西花园!
西花园那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是卢连璧和罗金凤初到潢阳安家时购置的。
这些年来,生意渐渐做大,丹琴渐渐长大,那套小房子就显得局促了。举家迁住新居之后,西花园的小房子仍旧留了下来。卢连璧说那是不动产,留着就增值,再说老家常来个人,也有个地方住。这一下好,老家人没怎么方便过,可方便了他和那个狐狸精!
想到这儿,罗金凤仿佛看到丈夫和狐狸精此刻正搂抱着睡在西花园的那张大床上。罗金凤的脑袋里顿时起火冒烟,鼻子和嘴也象被谁捂住似的,透不过气。
看看身边的丹琴,小脸儿红扑扑的睡得正香,罗金凤就慢慢地起了床。
出门叫上出租车,直奔西花园。赶到那儿的时候,罗金凤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深夜十二点。抬眼望望,西花园那些楼房几乎家家的窗户都黑着灯。再仔细瞧瞧尽西头一楼自己家那套房子的两个窗户,也都黑糊糊的。罗金凤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可笑,丈夫不会在这儿吧?自己半夜三更地跑来瞎折腾,发什么神经病。
可是,既然来了,还是要看看,总不能刚下出租车又上出租车,转身就回去。
罗金凤来到自己家门前,掏出钥匙先开那道安全门。钥匙插进去,拧了几下,却拧不动。莫非拿错钥匙了?借着灯光,将钥匙拔出来仔细看,没错呀,就是它。
再插进去,还是拧不动!罗金凤就慌了,罗金凤就急了,卢连璧果然在里边!
罗金凤不用钥匙了,罗金凤用上了手。“砰,砰,砰——”,那大铁门犹如铁鼓似的,在静夜里惊心动魄地响。
这么大的响声,除非聋子才会听不到。
罗金凤把手拍疼了,里边仍然没有动静。罗金凤恼了,装赖不开门,对不起,别怪我不给面子了。罗金凤这回不用手,用嗓子。
“卢连璧你开不开门?”
“卢连璧你给我出来!”
……
一声连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楼上的灯亮了,左右邻居的灯也亮了,有一些脑袋探了出来。就是要让他们看的,就是要让他们听的,有了观众和听众,罗金凤叫得更起劲儿,“姓卢的,我知道你在里边,快开门!——”
那铁门却装聋做哑,不理不睬。
罗金凤忽然拍了拍头,昏了昏了,一楼的这套房子,后面还有一个门!
罗金凤绕到后门,用钥匙一扭,门开了。罗金凤轻车熟路地往卧室奔,伸手就拉亮了灯。只见大床上满是仓皇撤退的痕迹,踏花被半卷半掩着,枕头和枕巾零乱不堪,床单皱得象擦过嘴的餐巾纸。罗金凤把手伸进被子,觉得里边热乎乎的。这对狗男女,他们刚刚才溜走!
罗金凤愤怒地把手一甩,被卷就求饶似的趴在了地上。接下来狠狠地一拽,床单滑脱了,两个枕头屁滚尿流地往大衣柜下面躲。“噔”的一声响,很轻很轻,罗金凤还是听到了。循声望过去,在地上看到了一个红头绳似的东西。捡起来仔细瞧,原来是一条红玛瑙项链。一粒一粒的玛瑙珠,犹如晶莹透明的石榴籽。
好嘛,虽然没能抓到贼,总算拿住了赃。罗金凤将那红玛瑙项链狠狠地攥在手心里,收兵回了营。
没料到大营里早已乱了套,女儿丹琴披着被子坐在大门口,满脸抹得都是鼻涕和眼泪。看到罗金凤回家,丹琴扑上来哭喊着,“妈妈,妈妈,你跑到哪儿去了?”
丹琴的小脸儿一挨上来,罗金凤就觉得不对劲儿。那脸蛋儿滚烫滚烫的,象块火炭。罗金凤没敢耽搁,立刻带着丹琴去医院。孩子的体温过了四十度,急诊医生说是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当即安排丹琴住了院。
卢连璧回到潢阳后得知这个消息,急忙赶到医院去探望。他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丹琴躺在一片白色里,小脸儿白刷刷的,平时的那种红润的血色全都没有了。卢连璧揪着心,蹑着手脚走过去,悄声问守在床边的罗金凤,“孩子怎么样?”“烧退了,刚睡着。”罗金凤摆摆手,站起身往外走,卢连璧就跟着妻子来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里。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卢连璧问。
“昨天半夜两点钟。”
卢连璧心里“格登”了一下,这么巧!那个时候,他正在汽车里跟乔果做爱呢。
罗金凤盯着他的眼睛,声调怪怪地说,“瞧你,累得很呐。”
卢连璧尽力神情自若地说,“累,没休息。”
罗金凤尖刻地说,“四处野睡的,能休息好嘛。”
卢连璧怔了一下。怎么,她什么都知道了?不可能啊。
“瞎说什么,什么野睡不野睡的。”
罗金凤胸有成竹地把那串项链拿在手心里,“你看,这是什么?”
卢连璧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这是红玛瑙的,成色还不错。”
“呸,别装蒜了,”罗金凤啐了一口,“你们锁住前面的安全门,我还不会从后门进去呀?你们人跑了,我这儿有物证!”
没等卢连璧回过神儿,罗金凤早将那串项链一收,径自回了病房,只把卢连璧一个人撂在了过道里。
卢连璧跟过来想问个明白,罗金凤把脑袋伏在女儿病床上就是不抬头。罗金凤头天晚上到西花园捉奸,回来之后又慌慌张张地把丹琴往医院送,折腾得实在是太累了。看着妻子那副可怜相,卢连璧只好说,“凤儿,你先回家睡睡吧,我在这儿替替你。”罗金凤心里想想,算是罚也好,算是补过也好,他这个当爹的也该这种时候出出力。于是这才抬起头,就没好气地说,“你在这儿照顾女儿也可以,我告诉你,你可得操心点儿。别只顾把心思都用到坏女人身了。”
卢连璧连连点着头,把妻子送走了。
守在女儿的病床前,望着孩子的脸,卢连璧心里很难受。丹琴发了一夜的高烧,小脸儿顿时瘦了一圈儿,小眼窝瘪塌塌的,下巴也尖了。看着看着,卢连璧心里就内疚起来,好象丹琴这次病,真是因为他做了孽。
卢连璧正在胡思乱想着,丹琴忽然睁开了眼。孩子看到爸爸守在床前,就懂事地说:“爸,你累了吧?你也躺在这儿睡睡觉。”说着,还把小身子往床边儿上挪,想给卢连璧挪出个位置来。
卢连璧说,“别动别动,孩子,爸一点儿也不累。”
说不累是假的,这两天开车带着乔果四处跑,头天晚上出了车祸还和乔果在车里疯了那么一回,此时真恨不能倒身躺下去,昏天黑地睡个够。可是,越累他越觉得应该受受罚,应该多为女儿做做事。
“丹琴,你想吃什么?尽管说,爸爸给你买。”
丹琴眨眨眼睛说,“爸,我什么也不想吃。我指甲长了,想让你给我剪剪手指甲。”
丹琴喜欢偎爸爸,从小就是让爸爸给她剪指甲。女儿这么一说,卢连璧赶忙拿出钥匙串上的指甲剪,然后托起了女儿的手。卡嚓卡嚓,指甲剪轻轻地响着,细碎的指甲茬纷纷地掉落着,卢连璧竟细细碎碎纷纷乱乱地想起了乔果……
“哎哟——”女儿忽然叫了一声,卢连璧这才回过神。原来他把女儿的指甲盖剪深了,新露出的那点细嫩的皮肉红殷殷的,似乎要沁出血。
“疼死了,疼死了——”女儿的手指打着颤。
“怪爸爸,怪爸爸!”卢连璧赶忙将那指头含进了嘴里。
病房的门忽然打开,卢连璧真怕是妻子又回来了。转过身,看到进来的原来是好友邓飞河。
“卢哥,听说孩子病了,你守在医院里,我就顺路过来看看。”邓飞河一边说着,一边把买来的东西往床头柜上放。水果、巧克力、饼干、还有酸奶。
卢连璧想转移一下孩子的注意力,让她别哭,于是就兴高采烈地说,“哦,太好了,这么多好吃的。丹琴,你要吃什么?”
“酸奶。”丹琴果然暂时忘了手指疼。
丹琴含着吸管,专心地吸着酸奶,两个男人就在稍远些的地方悄声说话。
“卢哥,给你惹祸了。嫂子对你说了没有,她半夜里到西花园去了?”
“唔,怪不得她发脾气,”卢连璧笑笑说,“你嫂子认定了,是我在屋里躲着,不给她开门。”
“唉呀,太糟糕了,”邓飞河抱歉地说,“当时那一位被吓住了,慌得不知该怎么办。我说开门吧,她死活不同意。其实开开门,编个话也就过去了。这下可好,摊到你头上去了。”
“小老弟别担心,别想那么多,”卢连璧拍拍邓飞河,反而安慰起对方来,“你大哥然能把那边钥匙给你,就能挑得起这些事儿。”
“唉,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给你惹出个大麻烦。”邓飞河心里依旧过不去。
卢连璧有意转了话题,笑嘻嘻地说,“行了行了,你让大哥猜猜,这回跟你在一起的‘那位’是谁。是,小夏吧?”
邓飞河点点头。
“这个小夏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她只给了我一个手机号,她说,知道她姓夏,叫她夏姐就就够了。”
卢连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