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耐心听,她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有那木鱼声伴奏着,乔果居然很快又进入了睡梦里。
乔果和丈夫相处,采取的是“事无不可对夫言”,无论什么事情,她从来也不瞒丈夫。从汕头回来,乔果就把这件事情讲给了阮伟雄。阮伟雄有些担心地说,“既然顶头上司有这种心,我看你还是离开那个公司吧。”乔果思忖着说,“出了这样一件事,让安少甫知道了我的态度,我看也挺好。他要是因为这炒掉我,我立马就走人。他不说走人呢,我就留下来。其实就说走吧,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我看了,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阮伟雄听了,笑着说,“你别一锅煮呀,我就不一样吧。”乔果伸出手,捺了捺男人的鼻子尖说,“有啥不一样,当年你还不是死缠硬磨,才把人家弄到手。”……
夫妻俩讨论了好久,终于做出决定:只要安少甫耐得住,乔果就坚持下来。
就这样,乔果一直等着安少甫找个借口把她开掉,可是,安少甫那边却毫无采取行动的迹象。越是那种有人在的场合,安少甫越喜欢亲昵地和乔果打趣,乔果呢,也挺自然挺默契地打趣着亲昵着。这样在外人看起来,安总此次带着小乔去汕头,想必是玩得很惬意喽。
今天是周末,乔果本来打算在家和丈夫儿子一起吃顿安稳饭。没想到午后安少甫来了电话,说是晚上要请客,六点钟开车来接她。对于乔果来说,吃饭陪客就是工作,那是不容推辞的事。如此一来,只好委屈阮伟雄和宁宁了。
乔果坐在白凌志的后座上,一边望着窗外疾如飞星的灯火,一边随意地问:
“安总,今晚是什么客人那?”
安少甫笑笑说,“什么客人,到那儿你就知道了。”
乔果也就不再说话,只看着凌志车往前开。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停了。过了红绿灯往右拐,就是福顺街。那是公司请客常去的地方,街两旁的酒家餐馆一个挨一个,“京都全涮”、“四川王”、“台北姜母鸭”、“滇东糊辣鱼……,应有尽有。当然,差不多全是些中档菜。
绿灯亮了,凌志车没向右拐,笔直往前行,然后左拐,上了解放大道。潢阳市最高档的几个酒家,都在解放大道上。安少甫把车停在“美人鱼”酒家前面,乔果就明白了,今晚的客人非比寻常。
安少甫定好了二楼的一个包间,“红豆阁”。乔果跟着安少甫进去时,包间内还是空的,只见一张挺大的圆桌上,摆满了餐具。正对着房门的那面墙上,题着四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安少甫进去后,在就近的位置上随便地坐下,乔果跟着落座,她的身后,正好衬着那几句诗。
乔果看了看表,问道,“客人什么时候来?”
安少甫将身体向椅背上靠了靠说,“客人,不是已经来了么?”
乔果诧异地四下望望说,“客人在哪儿?哪有什么客人呐。”
“今晚请的是你,你就是我请的客人。”
安少甫说完,又吩咐服务小姐,只留下三副餐具,其它的都撤掉。乔果这才明白,安少甫说的不是玩笑话。安少甫又打什么主意呀?为什么要单独请她吃饭呢?莫非那次在汕头没有完成任务,这回要再接再厉么?
可是,又不对了。既然是两个人吃饭,为什么要摆三副餐具在桌上……
乔果心里在那儿不住地琢磨,安少甫点的菜已经陆续端上桌。安少甫面前的杯子里是五粮液,乔果的杯子是葡萄汁,安少甫端起酒杯说:“小乔,今晚我是诚心诚意请你的。诚不诚,看酒杯。来,我先喝三杯,咱俩再说话。”
乔果说:“安总,我可是不喝酒的,你知道。”
“我喝酒,你喝果汁,谁让你在咱们公司地位特殊呢。”
安少甫说完,连着仰了三回脖子,喝光了三杯白酒。乔果也就跟着喝下了三杯葡萄汁。
三杯酒下肚,安少甫才说:“小乔啊,咱们天时公司着火了,这火只有你能救。”
乔果说:“安总是公司的顶梁柱,这天是安总顶着的。”
安少甫摇摇头,“小乔,你知道,咱们公司把老本都投到天时苑的开发上了,另外还在银行贷了三千五百万。天时苑成了,咱们公司就成了,天时苑砸了,咱们公司就全砸了。”
乔果说:“怎么会砸呢,一期工程的十六幢住宅楼,不是都盖出了第一层嘛。
要不了多久,第二层起来,就可以拿到预售许可证,登广告卖楼花了。天时苑这么好的位置,多少房也卖出去了。钞票哗哗地进来,只怕安总数都数不过来呢。”
安少甫说,“咱这双手是想数钱呐,可是人家不让数。昨天市规划局来验线,说是没有按他们的红线盖,全部都得炸掉重新来!”
乔果听了,顿时明白公司确实着了火。
做房地产开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是要过五关斩六将的。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做出来,先得到市规划局拿批文。规划局审查,认为你报批的项目符合城市整体开发规划,才会把批文给你,你才能到土地局申请用地。土地局审查了认为符合要求,就去征地,然后再以土地局的名义与你签合同,办理国有土地使用证,规定什么地方的哪块地允许你使用、使用期是多少年。有了土地,你才能做平面设计规划图。这平面设计规划图做出来,还得再报规划局审查。规划局同意了,就在平面图上划出红线,然后专门派来测量队,现场放线,规定好必须建在这些线划定的位置上……
站在开发商的立场上看,这些都是绳绳索索,是捆绑人手脚的。可是站在市政府的立场上看呢,这一环扣一环的规定是必不可少的。这么大个城市,谁想盖什么就盖什么谁想在哪儿盖就在那儿盖,那还不乱了套?
天时苑五关都闯过去了,安少甫就松了口气。现场施工的时候,安少甫让人把每幢楼的底线宽度涨出一百公分,这样成房后的实际面积就比报批的大了,售房的时候自然可以将价位提高不少。照安少甫的估计,开工后规划局的验线不过是走走形式,对方偏偏较了真。
乔果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安慰安少甫,“既然这样了,就‘做做工作’吧,安总是最会‘做工作’的呀。”
“是啊是啊,该做的‘工作’都做了,人家就是不松口。逼急了,我只好说,‘你们也知道,刘市长对这个工程很关心’。没想到规划局的人当初就对这个项目有意见,这不,人家把球踢回来了,‘那好,只要刘市长批个字,我们没说的。
’”
安少甫把话说到这儿,忽然打住。只将目光定定地望着乔果,脸上似乎带着笑。
“你瞧着我干什么?”乔果脱口叫起来,“我早就对你说过了,刘仁杰那儿,我不去!”
乔果说这话是有原因的。
当初天时公司筹建天时苑,有三四处备选地段。现在的这个地方,是最佳位置。潢阳市附近有伏龙山和潢阳湖,湖光灵秀,山色宜人,原本只是假日乘车游玩的去处。这几年城市飞速发展,城区膨胀,潢阳湖也就傍在了城边上。这么好的环境,只要将住宅区盖到湖畔的绿地上,环境本身就使得房产极大地增了值。
看到这一点,开发商们全都挤着脑袋往里钻。然而,管理潢阳湖的那只手把得很紧,天时公司做了许多努力也未能使市规划局网开一面。后来,得人指点,安少甫才走了副市长刘仁杰这条道。
安少甫没请客没送钱,只送了一幅画。
给副市长送画这桩差事,是交由乔果去办的。乔果把画拿到手里的时候,随手打开匣盖,往里面看了看。挺新挺靓的一个锦缎匣子,里边却放着一个泛黄泛黑的画轴,瞧上去一点儿也不起眼。就是这么一件东西,临走前安少甫却再三交待,一定要亲手交给刘仁杰本人。
亲手,本人——,乔果牢牢记住了。
乔果用安少甫给他的号码打通了电话,这才知道号码是刘仁杰办公室的。接电话的是秘书,约好了时间,要乔果第二天上午到办公室来。翌日,乔果如约前往。乔果对接待她的秘书说,“我要见刘市长,这件东西要交给他。”秘书说,“刘市长已经吩咐过了,东西交给我,有什么事情给我说,我会向刘市长汇报的。”
乔果想了想,问道,“刘市长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秘书只是笑了笑,好象没听着。乔果和秘书又缠了几句,仍然无结果。想想安少甫的交待,亲手,本人…
…,乔果的心里就躁起来,盘算着是不现在就离开,以后再想办法。
乔果正在犹豫,忽然听到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那声音沉重而平稳,嚓嚓嚓嚓,等那脚步声来到了门边,乔果下意识地抬起了头。这样,乔果就和一双目光相遇了。
这目光是深邃的,犹如高速路上突然出现的过山隧道。那隧道似乎有一种吸力,让人身不由已地向它移过去。就在乔果觉得有些恍惚的时候,一道亮光在那深邃中划过,便倏而消失了。那情景,有些象强烈的阳光晃在疾速行驶的汽车的挡风玻璃上。
“刘市长——”秘书从写字台后面站起来。
“这位是——”刘仁杰是向秘书发问的,目光却定定地望着乔果。
“她就是天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人。”秘书的声音规范得象是一本稿纸。
“哦哦哦,天时公司,小安,安少甫。”刘仁杰频频地点头。
“是的,刘市长。是安总派我来的。我是——”乔果不失时机地递上了她的名片。
“唔,小乔,小乔。”接名片的是一双大手,名片在那双手里犹如一只娇小的蝴蝶。姆指和食指小心地捏着蝴蝶的翅翼,做了一番观赏之后,就象要留做标本似的,仔细地夹在了笔记本里。
“来,小乔,请到这边来。”刘仁杰微笑着,向乔果颔首。
乔果就跟了过去。
刘仁杰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然后很有风度地让在一边,请乔果进。当沉重的脚步声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