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2006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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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5期-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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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转呀转。堡坎上的黄桷树,树身长得不多,根须则发达,相互叠着缠着艺术品似的爬得更远了。青苔依旧,厚厚的布满坎壁。夜里睡在床上,又听到低沉的美妙的笛声,出港去夜航船只的笛声。 
  之后,苏琴同他长谈一夜,问他的打算及今后的路怎样走?没想到,姐弟俩的想法非常接近。于是去塗山公墓立碑安葬了父母的骨灰,紧跟着由苏琴操办,在小楼里简简单单办三桌酒席,没添置任何新家具,苏比和贺弯弯结婚了。 
   
  25:过了新婚之夜,苏琴把贺弯弯和苏比叫到原先父母的房间,开了那个牛皮箱子,从箱底拿出两根金条和一个玉手镯递到贺弯弯手上,说:“这是我们苏家给儿媳妇准备的。” 
  同金条手镯放在一起的还有半张残存的照片,父母的。另半边,苏比小时候见过,据说是父母的同学,同学穿着国民党军服。这,应该是父母上吊寻死的原因。 
  金条沉甸甸,手镯泛绿光,贺弯弯捧着没有流露出惊喜之色,好像早知道有这金条和手镯。苏琴对贺弯弯说:“弯弯,你可以把金条拿去打几样首饰,好好享受一下!” 
  这些年,贺弯弯听了许多的闲言碎语,苏琴的意思很明确,要补偿她,要她稍稍放纵一下。贺弯弯却咧嘴一笑,说:“苏琴姐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用它,它是镇家之宝,我也不会乱用的。”她用手绢把金条和手镯包裹了,并庄重地锁进柜底,同时说要把爸爸妈妈的照片拿去翻拍了再放大。 
  流泪了,苏琴忍不住抬头看天花板上的吊扇。吊扇依旧,像在聆听,像在注视。满面泪水的苏琴,情不自禁上前拥抱了贺弯弯。 
  三天的婚假哪儿没去,连小楼的大门都未出一次,苏比和贺弯弯就在床上厮混。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无师自通。出乎想象的是,两个极合得来,贺弯弯丰厚且深不可测还包得紧。苏比的那东西比贺弯弯想象中的要大,其硬度和耐性也超乎了她的想象。所以,一见苏比的那东西,她便亢奋。苏比对贺弯弯的那对又圆又鼓的乳房是爱不释手,贺弯弯对苏比均匀的身体和白净光滑的皮肤更是抚摸有瘾。于是,他俩的高潮总是同时呈现。她有点疯,爱连续作战,夺损失似的。他满足她且配合默契。她常常情不自禁道,苏比哥,你可以嘛!苏比回说在舍房里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事,听多了自然会的。 
  贺弯弯就追问:“怎么听多了就会了哩?” 
  不好回答,似乎也回答不了贺弯弯的这个提问,苏比便在心里感叹:“世上原来还真有如此美妙、如此舒服之事啊!” 
  做累了,两个抱着长久不动,贺弯弯就问拘留所里和山上的事情。 
  苏比慢慢给她讲。一次讲到魔鬼管教,贺弯弯惊讶不已。 
  苏比讲:某次,魔鬼管教在果树林看到有个犯人在偷吃柑子。他大喝一声上前。可这犯人没停止,居然当着他的面,把一个柑子送进嘴,在手的帮助下,硬是把这个柑子囫囵吞了下去。魔鬼管教就想给这个犯人加刑期,叫犯人捧了地上的柑子皮,跟他一块去大队部。没想到的是,这个犯人在大队长面前,慢条斯理道:管教爬上树,坐在树桠上吃柑子,叫我在树下给他剥皮,这些皮都是他吃后留下的,现在他颠倒说是我吃的!如此反咬一口,魔鬼管教气惨了,本是个粗人,一时气得话也抖不清楚了。 
  “犯人还这么狡猾?”贺弯弯不禁问。 
  “犯人也是人嘛!”苏比轻声道。 
  “后来呢?”贺弯弯问。苏比再讲:“这件事以后,魔鬼管教更不把我们当人,开口就骂,见错就打,没多久打出了人命,他被调走了。” 
  “哦……”贺弯弯重重地叹一口气。 
   
  26:十七年的牢役生活是个巨大的蓄存器,又正当年轻之时,苏比怎能忘怀。绝大多数人的蓄存器只蓄存幸福和美好的往事,苏比则相反。在山上的后几年,江北溉兰溪打水趸船上那个水手也上山来了,并且在一个小组住同一舍房,这给苏比很大影响,或者说这个水手把他毕生积累的知识和经验都灌输给了苏比。 
  一个失恋的女子深夜跳河寻死,水手跳进激流把她救起来。救了起来,水手把她藏在打水趸船上,而且很快使她怀了孕。可纸包不住火,事情败露,这女子的家人把水手告上法庭。女子也改了口,说每次都是强奸。由此,水手获八年徒刑。 
  “判得有点重,必定还有救命之恩嘛!”贺弯弯听后如是说。 
  苏比回说:“我们也这样说,可水手自己说:‘我老婆说我是一犯再犯,是惯犯,强烈要求法院重判。小女人的父母说我是趁人之危,也强烈要求重判。所以,我只有上山来安度晚年了。’实质当初那女子是自愿意的,甚至愿意跟水手过一辈子。当然,水手承认自己说假话,骗那女子说自己无老婆是单身汉。水手后悔的是不该让她怀孕,本想让她替他生个老幺儿,好长期拴住她,可恰恰因为这个而获罪。他本有老婆,又无生育指标,数罪并罚,他的如意算盘打破。” 
  水手会看面相,还会掐算,那天夜里,在溉兰溪的打水趸船上,说苏比有牢狱之灾,被他说准了。然而,跟所有会看面相和会掐算的人一样,看不准自己,他就没看出他自己有牢狱之灾! 
  贺弯弯扳着指头算了算年头,说:“哪天,我们带点东西上山去看看这个水手,他还得在山上熬五年哩。” 
  苏比说:“上山时,水手已满五十,在山上他只熬了三年。那天,在果树林里锄草,他突然就倒了下去,倒下去双脚来回蹬几下,就死了。为了节约,管教叫人把他的草席拿来把他裹了,在他倒下的地方挖个坑就埋了。而且不许垒土做标记,说水手享受女人享受够了,在土里溽几个月可以当肥料,也算他为国家作点贡献。其实,水手轻飘飘的,身上基本无肉,就一张皮和几根骨头,管教说的贡献可能为零。” 
  “哦……”贺弯弯又重重的叹一口气。 
   
  27:床上的事,苏琴教过贺弯弯。 
  过了新婚期,见他两个还卿卿我我,苏琴悄悄问贺弯弯感觉如何?贺弯弯笑说比想象的还要好。看她一副苦去甘来的样子,苏琴心里委实高兴。本打算叫王金宝点拨点拨苏比,苏琴生怕他两个过得不幸福。 
   
  28:无单位依靠故而无所顾虑,跟当时大多数劳改释放犯一样,苏比学着做生意。时值粗糙的双轨制,做生意都赚钱。用苏琴和贺弯弯十多年节省下来的九千块作本钱,苏比东拼西撞,大钱没找到小钱找了点。其间重庆长江嘉陵江建几座大桥,经济发展快,这过程是另外的小说啦,在此不展开。物品一天天多起来,重庆大街小巷开许多火锅馆,百姓温饱基本解决。贺弯弯爱吃辣,尤其喜欢吃火锅,几乎天天想吃。她讲,上夜班,中途十分钟小息,她们姐妹伙也要凑几块钱去厂门口的小店过过瘾,全吃素菜。苏家不吃辣。小时候,贺弯弯爱偷吃泡海椒,嘴巴辣肿了且绯红,她仍坚强地一小节一小节往嘴里送。苏比看见了,要使劲羞她,还要追着喊好吃狗!现在跟着贺弯弯,苏比慢慢也吃辣了。 
  有了条件,苏比开个火锅馆,取名白人苏火锅。生意好。贺弯弯想方设法办病休当了老板娘。王金宝和王书苏跟贺弯弯一样,都是吃火锅的狠角,百吃不厌。王书苏常住青砖小楼,他也爱悄悄开了厨房小门,对着长江和市区撒尿。苏比问为什么?他说痛快呀痛快!苏比十分疼爱这个侄儿。 
  听姐姐的话,苏比翻出老课本复习,又买资料看,跟着姐姐参加自考,两年便拿了大学文凭。苏家本是读书人家,只是时运不济,之所以如此。苏琴甚至鼓动苏比去考研。苏比回说算了。 
  从那个水手身上,苏比学了许多鬼道道,从不用避孕套避孕药,可贺弯弯总无身孕。苏琴贺伯伯贺妈妈一派,除了关注,还时常在他两个面前唠叨。去医院检查,均无毛病。苏比推说来日方长,这事急不得。其实不然,他心里有顾虑,或者说他有点迷信,或者说他已经形成下风下水之心态,或者说自认为有罪之身,太幸福了太完美了会有报应。睡梦中,那沙哑而艰涩的嗓音还会响起:你为什么要枪毙我?那人还会清晰地现身,现身了就那么阴沉沉的盯着苏比;其嘴巴依旧是紧闭,可你为什么要枪毙我的质问,却平空响起。 
   
  29:真的有事情发生,发生在苏琴身上。 
  乳腺癌。住院割去一个乳房,半年后复发,转移到另一个乳房,人快速地消瘦下去。苏家的人本都单薄,苏琴更像棵秋风中的小草,那个枯哦!已无体力再切割,惟有保守疗法。这期间,王金宝完全乱了方寸,整日失魂落魄,还当着苏琴的面,眼泪汪汪。自此,王金宝彻底蔫了,未老先衰变成个小老头。苏比花许多钱,维持姐姐的生命。姐姐是母亲啊,脊背时常一阵一阵地发凉,但苏比外表极其镇定,在姐姐病榻前总笑脸相对,而且对侄儿更加疼爱。
  苏琴强打精神要从医院出来,并坚持要回青砖小楼住几天。结果,她走了父母的老路。其过程同父母如出一辙。用杈棍扠着麻绳,从吊扇叶片对过,站到独凳上让绳套系了脖子,脚一蹬,独凳倒了,悬空了。同样留有遗书,遗书中多次请求他们原谅,说太迷恋这儿了,加之父母夜夜都在呼叫她,等等。 
  苏琴上吊前一天,躺在床上和贺弯弯摆龙门阵,说二十年前就该死,只是那时苏比关在拘留所,她放心不下才坚持过来了。又说,那次王金宝把苏比从墓地劫回来,苏比养好伤常常在夜里下楼,又长时间站在父母的房间里,她都清清楚楚。那时,稍有响动,她都悄悄跟去察看,那段时间是极度地紧张啊!事实是,那时的苏比,深感罪孽大,已看不到风后面是风,道路前面还是道路的希望所在,死神,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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