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只觉得耳朵疏痒难当,将头一偏,掰开金鱼的手,心虚地大声道:“开心,为什么不开心!”
金鱼浅浅一笑,也不点破莫默的口是心非,软语道:“我们去跳舞好吗?”
莫默望向舞池;见此时已是轻歌曼舞;起了兴致;爽快地道:“好啊。”便拥着金鱼加入人群翩翩起舞。悠然自得间,金鱼抱紧了他也毫不动怀介意。反而风趣幽默地说些雅之又雅的笑话,逗得金鱼娇笑连连,花枝乱颤。几曲舞下来,金鱼对莫默的印象大为改观,或真或假地竟诉说起心事来。莫默认真倾听,偶尔插上几句见解。听她说得伤感时,便温言安慰,倘若觉得她说得偏激狭隘,也不会避而不谈,装出一副宽容的样子。而是以平等认真的心,细细分析,步步引导,直到她心服口服。
在这样的花天酒地里,见到金鱼的人,不是轻薄调笑,就是乱摸乱搞,从来就没有人尊重过她、体谅过她。而她自己也以谁玩谁都不知道的心态,用尽女人的本钱,耍尽女人的手段,诱人堕落,存心让大家都不要做人。这回碰到莫默坐怀不乱,手足规矩,初始还以为是初出道的毛头小子,随便两下就可让其入彀,哪知莫默居然不受勾引,还真诚待她,实在让人难以相信。金鱼又以怀疑的眼神直盯着莫默的眼眸,却见莫默的双眸晶莹剔透,坦荡亲切,找不出半点半毫的色欲邪念,一颗心瞬时感动得激跳起来,明白真的碰见了一个尊重她人格真诚待她的人,碰到了一个不会伤害她的人,碰到了一个把她当人的人,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君子。耳听莫默体贴入微,细致在理的话,她想哭,是高兴也是伤心。她埋头向地,偷偷地抹去了几滴眼泪。
DJ又放起了劲曲。看着纷纷入池狂扭狂舞的人们,莫默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倒不是他不喜欢蹦迪,只是今晚不想。金鱼正仔细端详着他,灯光虽然闪烁昏暗,却还是注意到了莫默的神情。她乖巧地拉了拉莫默的手,示意莫默跟她走。两人左拐右弯,不一会儿便到了格调高雅的静吧。也不需服务员的引导,金鱼径自带他到了一个角落*窗的好位置,攀上几乎有一人高的椅子,相对坐下。金鱼荡着双脚,轻松惬意,细声问:“这里还好吗?”
莫默正自惊叹环境的优雅、乐曲的悠扬,听了问话使劲点了一下头,由衷地道:“真是一个绝妙所在,以前怎么都不知道?!”
金鱼见莫默毫无心机,随意坦诚的模样,忍不住以赞赏的眼光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多年的老朋友。因为只有老朋友才会直言不知道。要知道,狂欢堡是汕蒙的名牌,金鱼缸和这小雨酒吧则是名牌狂欢堡里最有名的两道风景线。两者一动一静,一放纵一优雅,一个勾引你的灵魂带你下地狱,一个升华你的灵魂让你上天堂。绝对的水火不容,强烈的反差,然而偏偏又相得益彰。如此奇妙所在居然说以前不知道,不说是菜鸟式的傻蛋,也证明是一个没有“钱图”的人。试想在美貌佳人面前谁肯自揭短处,而且还那么的纯出自然?金鱼之前显然没遇见过,她不禁又一次被莫默深深感动了,觉得莫默很是高贵——平易近人让人无障无碍如沐春风的高贵。便也忘掉了自身的肮脏、耻辱与堕落,悠悠然圣洁起来。她不再是一个任人玩弄的金鱼,觉得自己是一名端庄典雅、知书达礼的淑女,一颗心便无可遏止地快乐起来。金鱼低眉浅语,纯真轻笑地与莫默说着话,仿佛这里便是真正的天堂,让她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
莫默自然觉察到了金鱼的变化,不知不觉间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了,谈笑间便渐渐不再有先前的自醒自制,无拘无束了起来。笑溢嘴角,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金鱼来:但见她细眉明眸,巧鼻红唇,一张瓜子似的脸线条流畅,暖如珠玉;浓浓长长的黑发斜肩披来,轻拂胸前,掩映着几欲冲出细软薄衫的双峰。说话时,樱唇轻启,呵气如兰;浅笑时,酒窝隐现,妩媚之极。心想:“太美了,太纯了,可怎么会在这?难道真如人们所说,美女们都加入到了黄色娘子军?”暗暗叹息了一下,脸上绝不流露,欣赏微笑着点头。
金鱼问:“什么?”
莫默坦然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很美很可爱。”双眼迎着金鱼投来探问的眼神。
金鱼怔怔地看着莫默好一会,忽地绽开笑容,喜滋滋地道:“真的吗?谢谢你!”
时间过得很快。手机不知是第几次震动了。莫默看了看,见这回是隋铭楠的号码,忙接通。
“爽不爽?”隋铭楠揶揄笑问。
“你说呢,”莫默歉意地看了一眼金鱼,觉得隋铭楠的话污辱了她。金鱼报以一个甜笑,表示无所谓莫默与人说什么。
“过来吧。快一点了。”隋铭楠道,听得莫默应了,便挂断了电话。
莫默对金鱼道:“我们走吧?”
金鱼说好,脸上忽然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莫默见状道:“什么事吗?说吧。没关系。”
金鱼又迟疑了半晌,终于忐忑地道:“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字吗?”
在这种风月场所,问及对方姓名既不礼貌也是徒劳,对方不可能告知真姓名,说出的,只是改名换姓的代号。人们来这种地方玩彼此间不唤真名,明明是赵某某,往往唤作什么李某某。要不就按社会地位高低,或者按年龄,老大老二老三叫到底。刚才买了金鱼后,大家就管成散衡叫老大,蔡元真叫老二,完桂壁作老三,莫默则是老七。金鱼自然深知个中道理与奥妙。但莫默这样以真心待人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实在想记住他,不敢奢望成为好朋友什么的,只要偶尔能与他聊聊就心满意足了。所以她必须趁此机会相问,要不然等下就没有机会了。她知道,莫默是不会带她走的,尽管她很愿意。
莫默心窍玲珑,反应极快,明白此时半分犹豫不得,否则定会伤害一颗尚具美好的心。这他绝对不愿,也不忍。而且他自认为心胸坦荡,根本不必去怕什么是非疙瘩。毫不犹豫地点头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朋友么。我给你一张名片。”伸手到后面裤袋掏出皮夹子,取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金鱼。
金鱼很是激动,颤抖着双手接过,轻声读道:“中国时报。莫默。高级记者。海府省作家协会秘书长,海府省经济文化联谊中心秘书长。”抬头惊讶地看着莫默,问:“你是记者跟作家?”
莫默微笑点头,然后伸手说:“礼尚往来。”他倒不是很想知道金鱼的名字,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向她要很可能是对她的一种伤害。这是莫默为人的细心与真心。如果金鱼拒绝了,那也无所谓。女孩子的芳名本来就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
金鱼心波起伏,沉默了会,低声说道:“我没有名片,你有笔吗,我写给你。”
莫默掏出钢笔套好笔帽递给她。金鱼从小提包里翻出一张小纸片,认真写着。很快,写完了。套好钢笔,和纸条一起推到莫默的面前。
莫默拿起纸片,只见上面写着“叶彤”两个字和手机号码,字迹娟秀美丽,赞道:“好名字!好字!”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这才收起纸条和笔。
莫默和叶彤回到摩妮屋。
摩妮屋里酒气冲天。除隋铭楠外,连石曹凌都有了八九分醉意。金鱼们也好不了多少。还好每个人都还清醒,否则莫默和隋铭楠头可就大了。大概没有人会说送醉鬼回家是一件快乐而又快乐的事吧?隋铭楠帮石曹凌买好单,大家便一起拉拉扯扯出了狂欢堡。
完桂壁、肇泽琰和巫晾伟都打包,拥着他们的进口金鱼先走了,当然不可能是回家,而是到什么秘密据点。剩下的人当中,成散衡和蔡元真打包。隋铭楠也很想打包,可见石曹凌和莫默都没有只好放弃。送成散衡蔡元真和金鱼到明南大酒店后,成散衡和蔡元真忽然说要住莫默的宿舍,非住不可,叫莫默睡酒店。莫默劝阻不了,心想:“反正早上宛如湄和位啸良都赶回去上班了,要住就住吧”,便和隋铭楠、石曹凌一起开车相送。回到酒店后,叫隋铭楠和石曹凌回去休息。石曹凌却拉着莫默的手不放,直说狂欢堡其实没什么,他的秘密宫殿“赛天宫”才是人间仙境,比远华的红楼还好上十倍,马上就要带莫默去玩。还好隋铭楠硬把他拽走了。莫默吁了口气,去了成散衡的客房,一进门澡也不洗,衣服也不脱,倒头便睡。
次日早上成散衡和蔡元真“床刨”过度,都在睡懒觉,浪费了宝贵的周六上午美妙时间。中午,莫默招集记者站的全体工作人员再次为成散衡和蔡元真接风洗尘。饭后,蔡元真偷偷告诉莫默,说昨晚成散衡被金鱼折腾得半死,学狗学猫学猪叫,早晨还要喂她喝牛奶。说着啧啧摇头,继而幸灾乐祸地道:“十一点多金鱼走后,成散衡发现钱包里的三千五港币被金鱼顺手牵羊牵走了。活该!”
下午,成散衡和蔡元真装模作样地跟莫默谈起了公事,一反昨天下午的论调,把莫默大大赞扬了一通。半中间蔡元真去洗手间,成散衡沉吟半晌,忽然冒出一句:“昨晚我没留金鱼过夜。”莫默不动声色,根本不想和他纠缠这件事,似听非听,只和他讨论工作细节。
傍晚六点,率领手下们浩浩荡荡地送提着大包小包、心满意足的成散衡和蔡元真上了回北京的飞机。本来,成散衡和蔡元真都说趁着明天星期天好好再玩一天的,幸好社长金鑫沣像是知道莫默心思似的,很配合地来了个紧急召集,这才让莫默得以解脱。
从机场出来,颇感疲惫地回到了夜色小区。静静坐了一会儿,洗了一个热水澡,正想着如果郦筱黛在多好哇,郦筱黛便阴沉着脸来了。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手提包往茶几上一甩,冷冷地道:“早上很早打电话给你,老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了,却是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接的,还捏着声音问我是谁,她是谁?”
莫默一愣,立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