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吃了一惊,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过一会,他的灰白面孔已涨得发紫。那女人的蛮横腔调气得他发昏。看到莫斯卡对他笑着,并已站到若动用武器便能控制屋里所有人的墙边去。沃尔夫摇了摇头。然后转向老妇,看到她那锐利的眼睛里闪耀着得意的光彩。
“小事一桩,”沃尔夫镇静地说。“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能帮忙吗?”
老妇上下打量着他;仍用英语说:“先生,你的故事不可信。我不知道什么一百万美元的军用券。如果知道,我会非常认真地接待您和您的朋友。说实在的,您在和我的判断力开玩笑。”
沃尔夫还在微笑。他想,正事要紧,便说:“如果您找到线索并通知我,您就可以得到一笔不大不小的报酬。不过为了这么点小事。”
那老女人鼓胀的面颊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话音里充满了轻蔑。“我是个做生意的女人,不参与那种事。看来我要告诫我的伙计们提防你。”说罢:哼出一声笑来。“你有五千条香烟。”
沃尔夫依然满面笑容,问道:“这两个男子中有没有懂英语的?这一点非常重要;”
老妇对这意外的问题感到吃惊,说:“没有,他们都不懂。”
沃尔夫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一副严峻的面孔,这副面孔好象他随身携带的面具,代表着权力、自信和不露声色的威严。
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探过身去逼视着老妇的圆溜溜的大眼。
“你过于聪明傲慢了,”他口气有些生硬地说。“你以为你有势力,没有危险,你的高龄和你的人可以保护你,但我不喜欢傲慢的德国人。你不了解美国人,你和你的大汉都不理解。“老太婆现在有些警觉。她的两只乌黑的大眼睁得滚圆。外套鼓鼓的小个子德国人看起来惊恐万状。大汉从门边向沃尔夫走来;莫斯卡从公文包里拽出匈牙利式手枪并且打开了保险。其他人都转脸注视着他。
枪没有举起,枪口也只是对着地面。他用德语对大汉说:“转过身去。”而大汉却向他逼来。莫斯卡又向前迈了一步。老妇看了看莫斯卡的脸色,急命大汉退回。大汉迷惑地看了她一眼,便向远些的墙边退去并且把背转了过来。
沃尔夫再次俯向老妇,“喜欢我的朋友吗?”她没有回答。两眼直盯着莫斯卡。小个子德国人自己走过去与大汉一起面墙而立。沃尔夫又说:“我的朋友很傲慢,并容易动肝火。如果你的大汉推了他而不是我,那就没有说话的余地了,你们非要遭殃不可。不可能有我这样平静的语调唆。听着,我很理智。对你们也不怀敌意。但是,如果我听说你出卖了我,那我可就要翻脸了。”
他止住话紧盯老妇的眼睛。可她毫无畏惧之色,也无顺从之意,而只是相当镇静地注视着他。这诱发了他的本性,毕生所为和先天票赋。无人理解老妇的神色,但是他却明白。他的话对她毫无影响,没有起到恫吓甚至说服的作用,他笑了,因为知道该如何做了。他走到大汉身边把他推转身来。
“你这笨蛋,解下腰带走到你女主人面前去。”大汉乖乖服从。沃尔夫站开了些。为了产生效果,他从公文包里抽出手枪。尔后对老妇说:“告诉他在你背上狠狠抽三下。”他又恶狠狠地说:“如果叫出声,我就枪毙了你们三个。好啦,叫他抽!”老妇仍很镇定。”你知道,”她说,“如果我叫他抽,他就真干。我会被抽得遍体鳞伤。他一定会使出浑身力气。”
沃尔夫心情愉快地说:“我非常理解。”
她那肥胖的面颊由于无力、疑惑的于笑变得皱皱巴巴。
“你已达到目的了,没必要过份。我答应什么都不说。请回吧,我还有很多人在外等着呢。”
沃尔夫沉默了许久。然后冷笑道:“一皮带。不要再讨价还价了”
直到现在老妇才感到害怕。她低下头颤抖着说:“我要呼救了。”
沃尔夫不予理睬。为了能让她听得清楚,沃尔夫慢慢地对莫斯卡说:“等那老家伙倒下,你就干掉那大汉。”说完举枪对着老妇的脸庞。
她忙转过脸用德语对大汉说:“约翰,在我背上狠狠地抽一下。”她坐在椅子里,头低向桌面,圆肥的肩膀隆起来等着抽打。大汉随即扬起皮带。他们能听到皮带落下时衣服下面皮开肉绽的可怕断裂声。那老女人抬起头来,由于疼痛、恐怖和惊愕,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沃尔夫冷酷地看着她。“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然后又模仿着她傲慢的语气和举止说:“真没办法。”他向门口走去并喊了声,“走吧,沃尔特。”他们从原路出了前门。
在回城的路上,沃尔夫放声大笑;他问莫斯卡:“如果我叫你开枪你会不会把那大汉打死?”
莫斯卡点了一支烟。他仍很紧张。“太妙了,我知道你在演戏。真服你了,沃尔夫。你演得太精彩了。”
沃尔夫满意地说:“朋友。这就是见识。我们的一些军官胆小得不敢对囚犯动真的。我们要用恐吓手段。你站在墙边时看起来真老练。”
“我很吃惊,”莫斯卡说。“当那大汉推你,而老家伙。那样无礼时,我就想着如何对付。我气疯了。简直岂有此理。难道他们不知道有些兵士会宰一群人来练自己的功夫吗?”沃尔夫悠然地说:“沃尔特,我告诉你人的本性。那个老家伙,她以为她聪明。她觉得有大汉作保镖,有那些官兵尊重就骄矜起来。岂不知他们都靠她发财。哼,她忘了,她忘了什么是害怕。她挨的那一下子会使她清醒。要是没有那一下子她还是不知道害怕。人就是这样。”
他们穿过了桥就到了不来梅市。几分钟后便到了营舍前面。
在停着的吉普里,他们同抽一支烟。
沃尔夫说:“再过个把星期我们要作一次最重要的接头。现在必须每晚大部分时间呆在外边,做好随时出去接头的准备,好吗,”他拍了拍莫斯卡的脊背。
莫斯卡走出吉普,吸了最后一口烟说:“你认为她会向朋友们诉苦吗?”
沃尔夫摇了摇头。“这一点我敢肯定。她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他咧嘴对莫斯卡笑笑。“她永远不会忘掉她背上挨的那一家伙。”
十一
沃尔特·莫斯卡身穿便服从雇员人事处凝视着窗外。基地工作人员正顶着11月的刺骨寒风向前走。地勤技师穿着绿色工作服和毛皮镶边的皮革外套;敏捷的飞行中尉身上是深绿色服装和紫罗兰色大衣,而德国劳工却是衣衫褴褛。埃迪·卡辛在他身后喊了声“沃尔特”,他才转过身来。
埃迪·卡辛靠回椅背说道:“我想让你办点事。我有个想法,而且中尉也觉得它妙极了。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要在整个欧洲战区进行一次食物运动,试图告诉那些饭桶不要把自己给撑病了。饭要吃饱但也不要把饭打得太多,结果吃不完就要扔掉。因此,我们想拍张照片,上面有个兵士端着满满一大盘子食物,标题为‘不要这样’。此外我们还想贴张有两个德国小孩在街上争抢烟头的照片,上面有‘你们也不要这样’的标题。你看怎么样?”
“我看你在胡说。”
埃迪对他笑笑。“好吧。但我认为这想法非常聪明。这样才能满足观众的口味。我想司令部一定会欣赏的。也许《星条旗报》会给登出来呢!谁又敢说不会这样,说不定会大受欢迎。”
“看在上帝份上。算了吧,”莫斯卡说。
“好哇!”埃迪·卡辛有些生气了。“快去给我拍张德国孩子争抢烟头的照片。吉普就在外面。你到实验室去叫摄影师,就是那个下士。”
“好吧,”莫斯卡应着。出了门他看到下午从威斯巴登开来的班机正从空中降落。飞机降落好象靠的是魔法而不是空气。然后他就上了车。
直到傍晚时分莫斯卡才驱车过桥来到不来梅。那位下士正在飞机棚周围闲逛。而莫斯卡找到他却费了一个小时。
德国人熙熙攘攘地在街上穿梭。每当听到有轨电车的叮当响声;便都挤往台阶上让路。莫斯卡在格洛克大楼前停了车。天色已经灰暗,但人们尚未下班,周围显得非常静寂。
红十字会前没有乞丐、行人,也没有孩子。晚饭后才会有另一番景象。两个德国女警察在人行道上往返巡逻,好象电车的叮当声对她们非常悦耳似的、莫斯卡和下士坐在车里默默抽烟,等着行乞的孩子出现。最后,下士说道:“真倒霉,这是我第一次没看到德国小崽子在路上纠缠人。”
莫斯卡走出吉普。“让我去看看,”他说。天气相当冷。他把外套领子翻了上来。在拐角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孩子。接着向前一直走到了格洛克大楼后面。
两个小孩沉静地坐在堆成小丘的废墟上,俯视下面被毁坏了的城市。他们的外衣长得直到脚跟,头上的破帽几乎遮住了耳朵。他们光着手从瓦砾中抠出石头和砖块,然后不敢太使劲以免跌落,漫无目的地把它们扔向空旷地方,扔向下面废墟沟里。
“喂!”莫斯卡用德语喊道,“你们想赚点巧克力吃吗?”
孩子们低头看着他。尽管莫斯卡穿着便服,他们还是认出他是敌人。两个孩子大胆地从废墟堆上滑下来,离开他们宽阔、寂静、空荡的游戏场,手拉手地跟着莫斯卡来到了格洛克大楼前热闹的广场上。
下士已走出汽车等着。装上底片、调好焦距便对莫斯卡说:“行啦,叫他们开始吧。他本人不会讲德语。
“拣起那些烟头,”莫斯卡告诉孩子,“然后抬起头给你们照相。”孩子们非常听话。但是,他们的肥大尖顶帽遮盖了脸庞。
“把他们的帽子向后推推,”下士喊道。结果暴露在镜头前面的是两个活象土地神的毗牙咧嘴的面孔。
“那些烟头太小,”下士说,“不能照出来。”莫斯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