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我在思考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告诉他。
他挑了一挑眉头。“比给皮区的报告还重要吗?”
我告诉他:“绝对比那份报告还重要。”
刘梧一边摇头,一边靠回椅子上,并且招呼我坐下。“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吗?”
“在机器人上了生产线,而且我们矫正了大部分的毛病以后,我们的销售状况如何?”
刘梧的眉毛重新垂了下来,他倾身向前,透过镜片瞟我一眼。
“这算什么问题啊?”他问。
“我希望这是个聪明的问题,”我说,“我必须知道机器人对我们的业绩有没有影响,尤其是从机器人上线之后,业绩有没有上升。”
“上升?但是从去年开始,我们所有的业绩不是持平,就是下降。”他说。
我有一点生气。“你可不可以查一查呀?”
他举手投降。“当然可以,我时间多得很。”
刘梧打开抽屉,翻阅了一些档案以后,抽出几份报告和图表。然后,我们一起逐页查看,结果却发现,安装了机器人的每一条生产线所制造的零件装配成的产品,业绩全部没有上升,曲线上没有一点波动的痕迹。我们也检查了工厂的出货状况。事实上,唯一增加的只有延迟
出货的产品,延误的货品在过去九个月中急遽上升。
刘梧抬起头来看我。“罗哥,我不知道你想证明什么,不过假如你想要大事宣扬机器人如何拯救工厂,显然根本找不到证据,数据显示的情形恰好相反。”
“我正是害怕这点。”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他:“我待会儿再解释。咱们再看看存货,我希望晓得机器人生产的零件有多少还存放在仓库里?”
刘梧投降了。“这方面我帮不上忙。我这里没有任何数据是关于个别零件的存货量。”
“好,咱们把史黛西找来。”
史黛西掌管工厂里的存货控制。刘梧打电话给她,把她从会议中叫了出来。
史黛西是个四十开外的女人,长得又高又瘦,总是神采奕奕。她的一头黑发中夹杂着一 撮灰发,脸上戴了副又大又圆的眼镜。她总是穿着夹克和裙子,我从来没有看她穿过任何有花边、缎带或绉褶的上衣。我对她的私生活也几乎一无所知,她手上戴了个戒指,不过她从来不提她的先生,也从来不提她在工厂之外的生活。但是,我知道她工作很卖力。
史黛西走进来时,我问她通过机器人生产线的那些零件处理状况如何。
“你想要确切的数字吗?”她问。
“不必,我们只需要了解趋势就好。”我说。
“我只能凭印象告诉你,那些零件的库存增加了。”她说。
“最近才发生的吗?”
“不,自从去年夏天,大概第三季快结束的时候,就发生了。”她说,“虽然每个人都把错推到我头上,你却不能怪我,因为我一向都不赞成这么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记得吧?或许当时你不在这里,但是当报告出来以后,我们发现负责焊接的机器人效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其他机器人也好不了多少。没有人能忍受这种情况。”
我看看刘梧。他解释:“当时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假如我一声都不吭,佛洛斯特会砍掉我的头。这些机器人全都是新的,而且非常昂贵,假如我们只让它们发挥百分之三十的效率,我们永远也没有办法按照预定的时间得到回收。”
“好,先等一等。”我告诉他,然后转过头去问史黛西:“当时,你怎么办?”
她说:“我还能怎么办?我不得不分派更多的材料给各个生产线,来喂饱这些机器人,让机器人能有更多产出,以提高效率。但是从那时候开始,我们每个月都有零件剩下来。”
刘梧说:“但是重要的是,效率确实提高了,没有人能因为这个决定,而挑我们毛病。” 他试图强调正面效应。
“关于这点,我现在一点都不确定。”我说,“史黛西,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剩余零件呢?为什么我们没有办法消耗这些零件?”
“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订单需要这些零件。”她说,“而即使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的确拿到订单,我们需要的其他零件似乎也总是不够。”
“怎么会呢?”
“关于这个,你就得问问唐纳凡了。”史黛西说。
“刘梧,叫他们呼叫唐纳凡。”我说。
唐纳凡走进办公室,裹在啤酒肚上的白衬衫上可以见到一抹油污,他一直滔滔不绝的谈着自动测试设备发生的损坏状况。
“唐纳凡,暂时别管那部机器。”我说。
“其他地方也出了问题吗?”他问。
“对,我们正在谈咱们这儿的名流——机器人。”我说。
唐纳凡轮流注视我们每一个人,我猜他很好奇我们刚刚说了什么。
他问:”你为它们操什么心啊?这些机器人现在作业状况很不错。”
“我们不太确定真的是如此。”我说,“史黛西告诉我,机器人制造的零件现在积存了很多,但是在有些情况下,其他零件却不够,以至于我们无法完成装配。”
唐纳凡说:“问题不是我们没有足够的零件,而是当我们需要的时候,我们似乎总是拿不到这些零件,即使是机器人制造的零件,都常出现这种状况。举例来说吧,我们有成堆的CD-50零件空等在那儿几个月,因为控制器还没有做好。接着,我们拿到控制器了,但是其他零件又缺货。最后,我们拿到那些零件,把东西做好,运送出去。接下来你也晓得,你到处找CD-50,但是却找不到。我们有上吨的CD-45和CD-80,但是CD-50又缺货了。所以,我们只好等,在我们拿到CD-50以前,所有的控制器又用完了。”
“以此类推,以此类推,以此类推。”史黛西说。
“但是史黛西,你刚刚说机器人制造了一堆我们根本没有拿到订单的零件,也就是说,我们生产的是我们不需要的零件。”我问。
“每个人都告诉我,我们终于会用得上这些零件。”她说,接着又补充,“你瞧,每个人都在玩同样的把戏。每当生产效率下降的时候,每个人都无视原本对未来的预估,拼命让生产线保持忙碌,于是我们制造了大量存货,假如未来景气不如我们想像得那么好,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我们用了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预先制造存货,但是结果市场却和我们唱反调。”
“我明白,史黛西,我明白。我不是在怪你,或是责怪任何人,我只是希望找出答案。”我告诉她。
我还不松懈,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我说:“那么实际的状况是:为了给机器人更多事做,我们分派了更多的材料。”
史黛西说:“结果就增加了库存。”
我补了一句:“也提高了成本。”
“但是,这些零件的单位成本下降了。”刘梧说。
我问:“真的下降了吗?额外增加的仓库营运成本负担又怎么说呢?这是营运费用。假如费用增加了,零件成本怎么可能真的下降呢?”
“这完全要看数量而定。”刘梧说。
“没错。”我说,“销售数量……真正重要的是这件事。当我们有一大堆我们没办法装配成产品并销售出去的零件,而原因却是因为其他零件缺货,或因为我们拿不到订单时,那么我们的成本就增加了。”
我又坐了下来。“我们没有根据目标来管理工厂。”我喃喃的说。
刘梧瞥了我一眼。“目标?你是说我们这个月的计划吗?”
我看看他们。“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
10 都包含“金钱”两个字
一个半小时后,我已经把前因后果全部向他们解释了一遍。我提议在会议室讨论,因为这里有黑板。我在黑板上,画了个目标的图解,而现在,我正在写下衡量指标的定义。
他们全都默默的听着。最后,刘梧开口了,他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搞来这些定义的呀?”
“我以前的物理老师给我的。”
“谁?”唐纳凡问。
“你的物理老师?”刘梧也追问。
“对啊!怎么样?”
“他叫什么名字?”唐纳凡问。
“或 ‘她’叫什么名字?”史黛西说。
“他叫钟纳,是以色列人。”
唐纳凡说:“我想知道的是,谈到有效产出的时候,他为什么指的是 ‘销售’?我们是管生产的,我们的工作和销售毫无关系,那是行销部门的事。”
我耸耸肩。毕竟,我在电话上也问过同样的问题。钟纳说这个定义很精确,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唐纳凡。我望着窗外,接着就想到了我早该记得的事情。
“过来这边”我对唐纳凡说。
他重重的踏着大步走过来。我把手放在他肩上,指着窗外。
“那些建筑物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仓库。”他说。
“仓库是做什么用的?”
“放成品的。”
“假如我们努力了半天,只制造出一堆成品来填满仓库,你想公司还能生存吗?”
“好吧,好吧!”唐纳凡乖乖的说,开始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我们必须把东西卖掉, 才能赚钱。”
刘梧还继续瞪着黑板。“很有趣,这些定义里面全都包含了‘金钱’两个字。”他说,“有效产出是我们收进来的钱,存货是目前积压在系统中的钱,而营运费用则是为了让有效产出能够发生,我们必须付出去的钱。一个指标用来衡量收进来的钱,一个指标衡量内部积压的
资金,另外一个指标则衡量付出去的钱。”
“假如你思考一下等在生产线上的那堆物料所代表的投资,你就会很清楚存货也是钱,但是令我困惑的是,透过直接人力而产生的材料附加价值,要摆在什么地方呢?”史黛西问。
“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我只能把他的答案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