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天下:南明痛史(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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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天下:南明痛史(全文)-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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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廷“剃头诏”下,各地的府衙奉命死催,各部农民军残部终于为保汉族冠发,纷纷而起,转投明臣何腾胶和堵胤锡。因为留发复叛,几十万大军,登时与清廷为敌怨。

  日后,金声桓、李成栋、吴三桂反清复叛,也都是以“留头发、复衣冠”为号召,致使无数中华赤子为恢复大明衣冠而群起响应。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廷与郑成功谈判。本来因父亲被羁押,郑成功已在福建安平会见清使,大有讲和示好之意,并欲接受清朝“海澄公”之封。但是,恰恰因为清使要郑成功先剃发而开读诏书,致使双方丧失回旋余地,谈判终告破裂(江日升《台湾外纪》)。

  留发复衣罪当死

  ——陈名夏案始末

  顺治十一年(1654年),清朝的内翰林秘书院大学士陈名夏,因“南党案”被诛。而其挨杀最大的原因,正是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只要留了头发,恢复明朝衣冠,天下就太平了!”

  不少浅薄学者以为陈名夏心怀故国大明朝。非也,此人乃不折不扣地忠于清朝。正是由于清廷中各派汉臣的相互倾轧,最终才使他被清朝主子以弓弦绞死。

  陈名夏之死,当时有些汉人学者暗中深加同情,以为他“衣冠复明”的主张非常正确。也有人认为他是忠臣见忌被杀。

  其实两者都不是,陈名夏被杀,完全是他自己说错话,被清廷之中同为汉人的政敌大臣抓住把柄,急往清廷主子处告讦。猜忌之下,他不死,也难。

  陈名夏乃江苏溧阳人,在崇祯朝当过兵科都给事中。李自成入京后,他投降过,后来趁乱跑回南京。见阮大铖、马士英等人要追究“顺案”(即追究向李闯投降的明朝官员)的罪责,陈名夏见势不妙,复跑回北方,向清朝归顺。

  由于站队及时,陈名夏一直受多尔衮重用,在清廷一直是步步高升。顺治五年,他已经做到吏部尚书。顺治八年,为内翰林统文院大学士,晋省保兼太子太保,堂堂当朝正一品。但到了顺治十一年,他就获罪被杀。

  据实而言,投降清朝的汉人,特别是在北京被动归顺的汉官,除孙之獬、冯铨、李若琳这几个特别寡廉鲜耻的人以外,大多数人对满人特别跋扈的现象非常反感。

  “首崇满洲”是清朝国策,这些汉官不敢明白直说,只是不停上谏,希望清廷决策层真正满汉一同看待。他们表示,只有这样做,清帝才能是中国共主的样子,才能长治久安。

  清初的满洲贵族作为占领者的优越感极强,连他们的仆人都敢在街上任意拦住汉人高官的轿子大声笑骂,无礼争道,歧视汉人。而且,北京城内上好地段,皆为满人所占,尽逐汉人于南城。当时,北京城内只要有汉人身上出麻疹或患皮肤病,必死无疑,会全家被强迫安置于荒山野岭,任其冻饿而死。因为,满人最怕“出痘”(天花),稍稍被疑有“痘”,全家倒霉,有时牵扯得四邻汉人性命不保。

  作为江南汉人,陈名夏本人有着天然的文化优越感。这种态度,不仅致使满人不满,连北方籍的汉人也对他心有怨气。顺治八年,汉官张煊弹劾他“结党营私”,推升南人陈之遴;奏劾他“谄事睿亲王(多尔衮)”。由于此事牵涉到当时还在台上的满人吏部尚书谭泰,顺治帝还未坐稳帝位,为了怕牵制波及,就下令处死张煊,罪名是“心怀妒忌,诬蔑大臣。”

  没过多久,由于清算多尔衮运动的兴起,谭泰是多尔衮铁杆亲信,被多尔衮的政敌济尔哈朗告发,很快被处死抄家。济尔哈朗与皇太极平辈,二人为堂兄弟。皇太极死后,本来是他与多尔衮同辅六岁的顺治帝,却很快被排挤出清廷政治中心。所以,多尔衮一死,他势必要对此进行报复。

  谭泰被杀后,陈名夏“结党”之案重新由济尔哈朗审问。慑于高压,陈大学士只能哭诉自己“投诚”之功,实际上承认了自己的“罪名”。由于他在与多尔衮共事时还是“公心”居多,亲政的顺治帝没有深究,只是把他罚为闲散官而已。过了一年多,他被重新起用,复为秘书院大学士,并充任《太宗实录》总裁官,兼吏部尚书。再过一年多,由于宁完我等人的奏劾,陈名夏被罢官。 

                  

留发与留头:两难的抉择(6)

  顺治帝这个人,当今的人们受小说、电视剧影响,总以为他是那个为美女董小宛殉情的多情帝君。真实的历史上,甭看这个人二十四岁就“崩”了,但确实是一个沉猜阴险之主。他心中痛恨多尔衮跋扈,但对多尔衮时期实行的剃发易服等政策,却从心中大感赞同。因为,剃发易服这些作为,完全符合满洲统治权贵的利益。顺治帝十分警惕满人“沿习汉俗”的苗头,生恐汉化会造成满洲民族性的消解。

  宁完我是个汉人,年轻时是明朝东北地区的举子,很早就投靠满人,在贝勒萨哈廉家为奴,曾为当时的后金政权极尽犬马之劳。由于嗜赌,他被皇太极一废十年。多尔衮时代,才重新起用他编译史书。由于会察言观色,他慢慢当上了国史院大学士。

  宁完我受多尔衮所信用,但他转向却很快,所以多尔衮死后被清算,他未受大的连累。

  清廷之中,宁完我这个早降汉人,对陈名夏这个新进汉人一直心怀妒忌。于是,他便与从前的前明阉党冯铨等人联手,不停在顺治帝面前攻击陈名夏。

  由于陈名夏选人荐官时多用“南人”,双方结下的梁子步步加深。

  冯铨就对顺治帝讲:“南人优于文而行不符,北人短于文而行可嘉。”意思是说南人笔杆子厉害但品性不行,北方人质朴拙讷却行品端厚。此后,顺治帝对陈名夏疑虑加重。

  凡事即有一个爆发点。“任珍议罪”,就是陈名夏倒大霉的开端。

  任珍乃明朝降将,为西安镇总兵,他因擅杀家人被革职。居家无聊,任珍大发怨言,被家仆告发。清廷刑部逮捕后,审讯“为实”,论罪斩首抄家。

  案件最后复议时,陈名夏、陈之遴等人认为处死任珍没有实据,但又不敢直言他无罪,就主张“勒令自尽”,想给这个汉将留个全尸。

  顺治帝大怒,怒斥陈名夏等人的疏议是敷衍欺蒙,削官罚俸,并派宁完我拟旨,痛斥陈名夏“纳交结党”。

  千载良机要抓住。宁完我落井下石,立刻趁顺治盛怒之时,告发了如下事情:

  一日,陈名夏与宁完我二人在朝中议事,言及当时南明永历政权在广西、四川、湖南等地攻势大盛、清军节节败退的时局,陈名夏说:“如要天下太平,只依我两件事就可——一是留起头发,二是恢复明朝衣冠,天下就可太平!”

  对陈名夏的这句话,宁完我添油加醋对顺治帝说:“陈名夏居心叵测,痛恨我大清剃发之举,鄙陋我大清衣冠,蛊惑人心,号召南党,私通东林,实是布局行私,藏祸倡乱!他之所倡留发变服,实是变清为明,弱化我大清!”

  为了加深顺治帝的恶感,宁完我列举了陈名夏种种“罪行”,包括陈氏父子在江南私占公产,横行不法,甚至敢“鞭打满洲”,让满人“破面流血”等。

  最终,宁完我给陈名夏的案子定性:“怀奸结党,阴谋潜移,祸关宗社”,也就是说,他想“谋反”。

  顺治帝自然不能饶过,立命三院、九卿会审。墙倒众人推,群臣共责严审。陈名夏此次嘴很严,对别的指斥概不承认,只承认自己讲过“留发复衣冠”——恰恰是这一条,正能要他性命。

  经大臣会审推定,陈名夏论斩。顺治帝特旨开恩,改成绞刑。

  痛恨陈名夏多年的满洲贵族与宁完我、冯铨等汉官齐集宣武门内的灵官庙,一面喝茶,一边欣赏着卫士们用弓弦把陈名夏慢慢勒死。

  至于陈名夏之子,父死之后,被遣送东北苦寒之地劳改。

  从此以后,清廷再无人敢有“留头发,复衣冠”之议。 

                  

四海狼烟美少年(1)

  ——壮烈殉国的夏完淳

  明之将亡,不得不亡。世风浇薄,道德沦丧。上层士大夫们寡廉鲜耻,朝中文人爱钱,武人怕死,风尚相袭,华靡承蹈,以至于亡。帝国大厦倾覆之际,“潇洒西园出声妓,豪华金谷集文人”,虽然清军铁骑的蹄声以及势如燎原火的农民军喊杀声渐行渐近,明王朝的“中坚”们仍怡然观望,文恬武嬉,不少人已经暗中与“虏”和“贼”暗中通款,随时随地准备献城投附,准备好做异族或“新朝”的臣妾。朝代的更迭,于这些人来讲,不仅仅不是身家性命与国家民族创伤的剧烈阵痛,反而是他们益加飞黄腾达的最佳契机。世态炎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忠奸泯渝,就是在这样一个大伪季世,中华英豪勃勃不屈的精神,仍旧在不息地脉动。而秦良玉、夏完淳,正是这种精神承继者的典范,一妇人,一孺子,舍身忘家,殒宗赴国,其大义凛然与坚定不屈的事迹,数百载之后思之,仍旧能使人拍案叫奇,目眦皆裂。

  明靖交迭之际,壮烈殉国牺牲的仁人志士和儒生士大夫数以十万计,但许多人均湮灭于历史的烟尘之中。时至今日,国人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知道雍正、康熙、乾隆、多尔衮以及“刘罗锅”、纪晓岚等清朝帝王及其臣仆,绝对不会有超过百分之五的人知道夏完淳——这位明末殉国的翩翩美少年。他牺牲时年仅17岁(虚岁),是集文才、人才、志气于一身,千年才可一见的卓然英豪。

  香兰秀竹生雅庭

  ——夏完淳的生父与尊师

  清朝文人所修的《明史》,并无夏完淳传。其父夏允彝附于《陈子龙传》后,传中在交待了夏允彝自杀后,只有这样二十三个字交待了夏允彝之兄夏之旭以及夏完淳的结局:“(夏)允彝死后二年,子(夏)完淳、兄(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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