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狗就和宋小妹一块去小镇上给老吕抓药。
小镇很远,早上走,到天黑才能回来。
天马上就要黑了。阿草说,小妹咋还没有回来?大甘在一旁说,我去看看。大甘说了,就出了门。
大甘走过了一道雪坡,又走过了一道雪坡,看到了前边有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子。大的是宋小妹,小的是老黑狗。
大甘站在那里等,等到宋小妹走到跟前。宋小妹看到大甘,问大甘站在这里干什么。大甘说等你。宋小妹问老吕好些了没有。大甘一听,就说,你就记着他。他是个走资派,死了活了都无所谓。宋小妹说,走资派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大甘说,他有什么好?宋小妹说,反正比你好。大甘说,你是不是和他睡过了,才说他好,对他好。宋小妹说,你少说这样不要脸的话。
大甘说,我不但会说,我还会做呢。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做得怎么样。 宋小妹说,谁想理你。 说着,宋小妹往前走。大甘说,你不理造反派,却对一个走资派好,我看不教训你一下不行了。
大甘说着,从后面抱住了宋小妹。把宋小妹摔倒在雪地上。雪很白,也很松软。大甘把宋小妹往身子底下压。宋小妹不让他压,一边用脚蹬他用手推他,一边大声喊着放开我,放开我。
不怕宋小妹喊。荒野很荒,看不到人的影子。宋小妹的喊声,顶多会让几只游荡的胡狼听见。它们听见了,只是听听,不会跑过来管这个闲事。
大甘让:宋小妹蹬让宋小妹推,也让宋小妹喊。等到蹬累了推累了,喊累了。她就不动了,不吭声了。女人都是这样,就是心里愿意,也会这样。女人只有这样了,才会觉得那得到的东西,格外有意思。
宋小妹真的不蹬了,也不推他了,也不喊叫了。
大甘就腾开了手,去扯宋小妹的裤子。只要把宋小妹的裤子扯下来,大甘的这次革命行动就算成功了。
没想到宋小妹的裤子挺难解。腰带是个布的,但系了个很结实的死结。用手扯不开。大甘用嘴去咬。整个脸贴近宋小妹的裤腰处时,一股夏季花草的气息冒出来,让他马上晕晕乎乎了。
大甘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宋小妹的裤腰上。没有看到宋小妹的一条胳膊在雪窝里摸索着。也没有看到那条胳膊收回来并举起来时,那不大的手里抓了一块很大的石头。
大甘真的晕过去了,不是宋小妹从裤腰处冒出的花草味把他熏晕了,是宋小妹手里的那块石头把他砸晕了。
宋小妹先回到了大房子。一看到宋小妹,阿草松了一口气。问宋小妹咋这么晚才回来。宋小妹说,路太远了,雪也太厚,不好 走。
看到宋小妹浑身是雪,阿草给宋小妹拍去身上的雪,问宋小妹咋了,是不是摔跤了? 宋小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药,说,快把这些药给吕大叔吃了。医生说,吃了这些药,病肯定就好了。
宋小妹脸色发白,很累的样子。阿草让宋小妹躺下来歇一会儿。宋小妹就说,我真的很累。说着宋小妹躺了下来。
阿草问宋小妹,大甘说去接你,接上你没有?
宋小妹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给老吕把药吃了。阿草走到小房子里,看到大甘已经在小房子里呆着了。头上已经缠了一道白纱布。好像还透出一点血红的颜阿草问大甘的头怎么回事?大甘说摔了一跤,把头碰破了。阿草说没事吧?大甘说只是碰破了皮没事。阿草说没事就好。阿草转身要走。大甘说你不要走。阿草就站住了。大甘说你过来,阿草就走到了大甘跟前。阿草说你有什么事?大甘说你故意整我。阿草说不是我整你是你自己整你自己。
大甘把阿草摁倒在了草铺上。阿草也不动,让大甘把她摁倒。
把阿草摁倒后,大甘就有点像疯了一样,把阿草撕来扯去。直到把阿草腿上的裤子扯了去。阿草还是不动。
阿草一直不动。大甘疯完了,阿草还是不动。阿草的身子不动,可阿草的嘴动了。阿草说,你不要碰宋小妹,她还是姑娘,她还没有嫁人。
大甘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阿草又说,你要动,就来动我,不要动宋小妹。
大甘没有真的死,阿草的话全听见了。心想,我会听你的。现在整个中国,我就听一个人的话,别人的话我不会听。为什么不能动宋小妹,那么大的官都敢动,一个宋小妹有什么不敢动。
大甘想着想着,嘴角咧出一丝笑。一笑,头上有点疼,手摸了一下纱布,摸到一点血。大甘想起这年头老说的一句话,革命者的血不会白流,血债要用血来偿。
吃了宋小妹抓来的药,老吕的高烧退了。老吕坐起来,又从床上走下来。老吕看着阿草和宋小妹说,我想着这回我要死了,没想到我又活过来了,没有你们两个,我活不了。
老吕说,发高烧时,看着你们为我操心,我想了好多事。我想啊,我这个人,真不是个啥好人。把我关到牛棚里关的对。我不该从牛棚里逃出来,我该还关在里面。
站在一边的大甘把话接过来说,知道错了就好。不过用不着回到牛棚里,在这里一样可以接受思想改造。说着,大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袖章戴·上。又对阿草和宋小妹说,你们俩也可以加入革命造反队,我批准你们进入。
阿草和宋小妹没有理会大甘。她们看大甘,觉得大甘更像一个有病的人。只是大甘得的病,她们说不出名字。
和城里的雪不一样,城里的冬天,有好多大烟囱冒黑烟,熏着雪,有好多的穿皮鞋的大脚,踩着雪,这么一熏一踩,落下的雪,在地上呆不几天,就变成灰的黑的了。荒野正好和城里相反,静静的,也是净净的。雪在地上放多少天,也和刚下来的一样。一片片,一粒粒,明晃晃透着亮。
太阳很好。落到雪上,像落到镜子上,又返射起来,弹出无数的光圈光点。只要是个人,看着这样的雪,不能不被吸引住。
老吕和大甘就蹲在门口,身子晒着太阳,眼睛看着雪的样子。他们是城里的人,这样的雪他们极少见,一见到这样的雪,就有点发呆。一看到这么样的雪,就想起城里的雪,想起城里的雪就会想到城里的好多人和好多事。
阿草和宋小妹不光看,还拿着盆子走出来,走到雪地里。放下盆子,抓起一把雪。却没有放到盆子里,看看面前的人,就想闹一闹。好像不闹一闹,就有点对不起这么白的雪似的。
阿草和宋小妹打起了雪仗。
雪的手雷在头上炸开,在脸上炸开,在脖子上炸开,雪的碎片在黑色的头发上闪动,在泛着红晕的脸颊上化成水珠,还有些碎片从衣领处飘了进去,成了什么样子,只有那光洁的肌肤知道了。
没有一种战斗,再有这么美丽了。
旁边看的人,看得眼睛发直。
可惜看的人少了,只有大甘和老吕在看。这样美丽的场面,该让天底下的人全看见。
打了雪仗,阿草和宋小妹把雪装在盆子里,装了一大盆子,端回到房子里,放到炉子上。把雪化成水。她们用化掉的雪水,洗头发。洗头发时,阿草问宋小妹,为什么天上的仙女那么好看?宋小妹说不知道。阿草说,因为她们用雪水洗澡。
宋小妹马上说,那我们也用雪水洗澡。阿草说,我老了,再洗也不会好看了,你年轻,你一洗就像仙女一样。宋小妹说,阿草姐,你一点儿也不老。看上去,比我还年轻。阿草一听就笑了。知道宋小妹说的话不是真的,阿草还是很高兴。
阿草让宋小妹用雪水洗澡,宋小妹还有点不好意思。阿草说,你要不洗可不要后悔。听阿草这么一说,宋小妹就把衣服脱了,用雪水洗身子。阿草在一旁看着,阿草说,仙女也比不上你。
吃饭时,四个人坐到一起吃。大甘老看宋小妹。老吕也看。同样用眼睛看,看到眼里的东西也一样。可这些东西到了心里,起的作用就不完全一样了。
大甘把阿草喊到外面,站在雪野里的一棵树下。
大甘说,我不动宋小妹,那你让宋小妹嫁给我。
阿草说,你让宋小妹嫁给你,问我有什么用,你去问宋小妹啊。
大甘真的把宋小妹喊出来,还是站在和阿草站过的地方,问宋小妹。
大甘说,宋小妹,你嫁给我吧。
宋小妹说,我就是嫁给老吕,也不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回到小房子里,看到老吕很高兴的样子,知道他和宋小妹说的话,老吕全听见了。老吕一高兴,大甘的脸就黑得像块铁了。 柴火又要烧完了。 阿草和宋小妹拉着爬犁子出了门。大甘拦住了她们,大甘不让阿草去,说他去。说阿草到底大了10岁,不能干太费力气的活。
阿草不想把爬犁子交给大甘。宋小妹也在一边说,阿草姐,这些日子,你够累的,你就在家歇歇吧。
阿草还是抓着爬犁绳子,看宋小妹。宋 小妹从阿草的眼睛里看到阿草要说的话。宋小妹说,没事。 有了那一下用石头砸人头的事,宋小妹看大甘,不觉得有一点怕。 看宋小妹真不在乎让大甘跟着她一块去。阿草就把绳子交给了大甘。
阿草没有去,阿草让老黑狗跟着去。好像老黑狗能代表她做什么事似的。老黑狗最听阿草的话,阿草让它去,它就跟着大甘和宋小妹一块走了。只是它有时走在两个人的后面,有时又跑到两个人的前边。
宋小妹到底是小。一小,经历的事就少,经历的事少,就不能对前边要出现的事,不能想得到,就是想到了,也不能完全处理好。有些事,从根本上就处理不好。就算是有经验,也不一定能处理好,况且没有经验呢。
其实从一开始,大甘就没想着打柴火的事。他从头到尾想着一件事。还没有走到树林子里,他已经把要做的事想好了。
他也在想着把一棵树砍倒,只是这棵树在这荒原只有一棵,这棵树的名字叫宋小妹。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