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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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02期-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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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好像他多有钱似的。”出租车司机没好气地横了一眼乔叶。但是,那呆子什么也没摸出来。他转过脸来,真诚地望着司机,说:“对不起,我的钱包不见了。”那时候,司机刚从计价器上收回目光。计价器上显示乔叶该付给出租车司机36元人民币。
  已经没有人知道乔叶的钱包是怎么丢的了,并且,也没有人知道他身上到底带了多少钱。他的妻子在他消失后仔细盘点了家里的财政状况和物资存量,发现几乎没有失少什么。一直过了好几天,这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才搞清楚,乔叶除了身上穿的和随身物件外,只带走了他 的萨克斯,就装在那个长方形的硬皮箱子里。钟楼说那箱子“跟三个骨灰盒连起来一般划、”。
  “你们是不是嫌我们没事干?这么点破事也来派出所!”老资格的治安警钟楼处理起伪艺术家和出租车司机之间的纠纷来显得游刃有余,但他首制,斥了乔叶。“赶紧把钱付给人家。不管怎么说,你总不能白坐人家的车吧!”
  “我的钱包被人偷走了。”乔叶一脸无辜地望着钟楼,“我也不想来这种地方,可他硬要拉我来,我就顺便来报个案。”
  
  “听见没有?”钟楼对我说,“他还是顺便来报案的呢!”接着钟楼向我介绍了这桩纠纷的排解过程。出租车司机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从来没打算宽容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在他的眼里,乔叶就是那类人。“你看看他的头发就知道了。女人一样的头发!”他对钟楼说。看上去,36元钱成了这起纠纷的焦点。钟楼十分耐心也十分官僚地将这件事分成两桩案子来处理了。他按乔叶和出租车司机两人说话的先后,不厌其烦地做了两份笔录。第一份是乔叶的钱包失窃案,第二份是出租车司机的车费拒付案。然后他在第二份笔录上签署了办理意见。“那显然是一起经济纠纷,”他后来这样对我说,“已经超出了我的管辖范围。钱包失窃案才是我要管的案子呢。”出租车司机郑重其事地擎着那份笔录出了派出所。谁也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家伙接下去要去找谁。“但是,最让我头疼的还是这位爷!”钟楼说着往他的杯子里加了几块冰。他让乔叶过几天再来听消息,警方将尽最大努力缉拿小偷归案。“只有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才会把这话当真。”毫无疑问,乔叶就是这个傻瓜。第二天,他还真的又来到派出所。但他没找到钟楼,值班的警察告诉他钟警官休息,明天才上班呢。等钟楼再一次见到他时,被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我敢打赌,他准是在某个桥洞下或者露天长椅上过了两夜,而且至少 48小时粒米未进了。”尽管过去快半个月了,说到这里钟楼还是忍不住露出见了鬼一样的神情。看着乔叶那黯然无光的眼睛,钟楼的心中突然充满了很久不曾有过了的同情。他拉着乔叶来到一家饭馆,请他吃了一碗炒面。
  “你能不能再借我一个硬币?我想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
  吃完那碗炒面后乔叶抹了抹油光光的嘴。钟楼说因为好几天没刮脸了,乔叶的嘴被乱蓬蓬的胡子围困着,显得特别小。“你在杭州还有朋友?”钟楼大吃一惊,“那你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乔叶说因为钱包被窃,他变得身无分文,连打个电话的钱都没有了。而他又不知道他的这个朋友住在哪儿,只记得—个电话号码。
  我想乔叶的这个朋友毫无疑问就是我。但我分明从未接到过他的电话。钟楼告诉我他等在人行道上,瞧着乔叶垂头丧气地从电话亭里出来。他对钟楼说,大概电话号码记错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那女人的声音极不耐烦,听上去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走动的都是白痴,而她对此无可奈何。
  钟楼是眼睁睁地看着乔叶死去的。乔叶临死前的那种慌张的神情一直令钟楼大惑不解。因此他怀着歉疚的心情找到了那家药店。矮个子经理把他介绍给了一位戴着大口罩的女店员。这家店里几乎所有的店员都透过宽敞的大玻璃窗目睹了乔叶之死,而最后接待这位文质彬彬的顾客的营业员,就是她。
  “我差不多认识这个人。”女店员对钟楼说。那时他们已经坐在街对面的小酒馆里了。钟楼记得乔叶死前不到10分钟,还坐在女店员坐着的位置上,而此时,他已经长眠在另一个世界里了。“我忍不住悲从中来。”他对我说。
  女店员十分详细地向钟楼讲述了她所掌握的关于乔叶的情况。她显然把钟楼当成了调查凶杀案的警探了。“她长着一双西班牙人的眼 睛。”钟楼说。我不明白西班牙人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没解释。长着西班牙眼睛的女店员啜了一口钟楼给她叫的可乐,轻声细语地说起她遇到乔叶的经过。她说大概有—个星期时间,她每天都能碰到乔叶,地点是从延安路口拐到解放路的地下过道里。那个星期她上中班,也就是每天上午10点上班,一直到下午5点下班。来回两次经过那个过街地道,两次都能见到乔叶。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看上去有些害羞,棒球帽的鸭舌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双眼。“他的生意很糟糕。”女店员满怀同情地对钟楼说,因为他脚前的那只盒子里连一个钢锄儿也没有。女店员认为那是他还未开始演奏的缘故。他只是站在那儿,金光闪闪的萨克斯挂在脖子上。“依我看,这姑娘/\成是喜欢上那个倒霉蛋的头发了。”钟楼对我说。女店员不厌其烦地向钟楼描述了乔叶的长发。乔叶的长发的确十分迷人,许多女人就是因为他的头发跟他上床的。十几年前有一天,我表妹问我和我一起在大街上闲逛的那个长头发的男人是谁。我一听她的问法就知事情不妙,但—想到她的未婚夫,就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天在上,没人敢惹我表妹的未婚夫。于是就得意洋洋地告诉她那是我顶要好的朋友乔叶。“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吧。”我表妹厚颜无耻地央求道。我本能地想拒绝,但又想到了我那未婚表妹夫。那样的人有谁敢给他戴绿帽子呢?于是满口答应了。我在乔叶火化以盾回杭州以前去看望了我的表妹,她的两眼红红的。我的表妹夫不在家,她说他又去执行枪决任务了。我表妹夫是市法院的法警队长,有人管这—行叫职业舒会手,可以说,本市的死刑犯人大多由他送上黄泉路。人们都说我表妹夫是这一行里的顶尖好手。表妹看着我,就好像又见到了乔叶。她说任何跟乔叶有关的事都让她砌起那个冤家。乔叶死去没多长时间,思念就像潮水一样把我的表妹淹没了。她给我端上一杯茶后立即喋喋不休地说起了乔叶。她说自从我介绍他们认识后,他们一见如故。我表妹这个人,从小就冈骚,当然长得也漂亮。她的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地方让我的姨妈也就是她的母亲一辈子都忧心忡忡,直到她嫁给了那个衣着光鲜的法警队长。她与乔叶认识时,还没与法警队长结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她甚至还没有决定是否嫁给这个以杀人为职业的大个子。与乔叶的来往终于使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左右为难。我姨妈将这个难题当作一桩荣耀的事到处张扬,搞得所有的亲戚都对我表妹和乔叶以及法警队长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我表妹最终还是选择了法警队长,但她又与乔叶上了床。据我那没头脑的姨妈说,他们之间的性生活其实从来也没有给乔叶带来过陕乐。那时乔叶还很年轻,他总在担心会不会把我表妹的肚子弄大,即使在第一次。也就是说,他头一次跟我表妹过夜后就开始满腹心事了,我表妹则跟没事人一样。几天后,我表妹见乔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说:“行了,没事了。”“为什么?”乔叶问。“那玩意儿来了。”我表妹口里嚼着刚买来的糖炒栗子,津津有味地说。“什么来了?”乔叶又问。我表妹不太有把握地看了看乔叶,说:“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乔叶瞪着眼睛不明所以。我表妹叹了口气,说:“我月经来了。”乔叶呆了半晌,问:“那又怎样?”我表妹皱起了眉头,仔细地审视着乔叶,觉得他是真不懂,便好脾气地告诉他:“月经来了,就说明我没怀孕。”乔叶又呆了半晌,终于长长地“噢”了一声,看得出有一阵狂喜涌上他的心头。“真的?”他问。我表妹没好气,哼哼道:“看你平时一副知识渊博的样子,怎么连这个也不懂啊?”乔叶腼腆地笑了。关于这一点我倒可以证明,乔叶虽然看过许多书,包括那些世界名著,可碰巧他看的那些书里都没提到这个检测方法。除了我表妹夫,我的家族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他们之间的不正当关系一直维持到我表妹结婚以后。我想我的表妹最终放弃了乔叶而选择法警队长,多半是由于后者说起话来就像个 解剖学教授。他对人体各个部位的熟稔程度简直匪夷所思。当我表妹皱着眉头说这儿酸那儿疼时——我姨妈说我表妹一天里有25叶叫、时都在抱怨自己的身体——他只消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就能精确地说出那是个什么器官、什么骨头、周围有哪些组织,然后果断地告诉她该喝一杯白开水或是吃一片地塞米松。我想这肯定跟他所从事的专业有关。而乔叶则只是不知所措地望着我表妹,说—些诸如“我能做些什么”之类的废话,仿佛那个地方的疼痛是由他引起的。这让我表妹火冒三丈。久而久之,那种疼痛就真的是他一手炮制的了。他们的关系就此走到了尽头。乔叶有—次喝醉酒后对我说,他在最后一次与我表妹幽会时吓得不轻。那是个台风天气,我表妹夫到一个郊县去处死一名强悍的江洋大盗,我表妹—个人在家接待了来访的乔叶。乔叶说他看出来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来她的家里,窗外的风雨声给他们平添了一种离愁别绪。他们的缠绵越来越浓。就在这时,乔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紧接着,他们听到了门外楼梯口传来我表妹夫那杀气腾腾的脚步声。按原来的时间表,他得到下午才能回来,但台风来了,他们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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