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左右时,我开始自己种植糖。一开始是西瓜,但瓜秧不容易伺候,由于裸露在平地上,还常被人连根拔掉。后来又改种桃,春季的雨天到人家桃树下的腐土中去找发了芽的桃核,呵护备至地移植到自家屋后,每天浇水,却不怎么见长。后来有人告诉我,要想吃到这棵树上长出的、桃,你起码得熬到小学毕业了。
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终于找到了快速到达糖的路径——芦秫。芦秫可能是高梁在江 南的变种,形似甘蔗,食秆不食穗,含糖量比甘蔗略低,成长快,易于种植,一般种在菜园里作甘蔗的替代品,穗还可以扎成扫把。当时我跟我妈住在一所农村中学里。不知从哪儿弄到了一株芦秫苗,我把它栽在了学校南边的水塘边,准确地说,是栽在离水面不到 20厘米的塘坝上。我这样做是有科学的考虑的:一是浇水方便;二是塘坝比较陡,又是松软的黄泥质地,不会有人冒着落水的危险来破坏我这项秘密且甜蜜的事业。我的日子从那天开始有了奔头,从一茎小苗出发,从春天出发,向秋天和糖奔去。我每天要去塘边三次,斜着身子下到水边,用合拢的手掌作瓢为芦秫浇水。时间一长,塘坝上留下了一串歪斜的脚窝,像少林武僧在练功房和马克思在大英图书馆留下的一样。
我的芦秫在五月的清风里迎风生长,叶片嫩绿肥大而轻盈,在阳光下焕发着所有新生事物特有的光彩。在它长到和我齐腰高时,它几乎占据了我的全部生活。我忽然有些无法面对它就要长成的局面——我真舍得把它吃掉吗?几个月的期待使期待比结果更显得重要了,我不知道如果不给它浇水了我今后还能干什么;我更担心的是别人发现我的秘密窃取丰收果实——它已经长大成漂亮姑娘了,想藏都藏不住了。我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塘边,浇水,或坐在塘对面看它在阳光下舞蹈。有时晚上也要过来看看,看不清没关系,我能闻到它有别于杂草的清新气息,这种气息能让我在一个个初夏的夜晚无比沉醉。
最后一次给芦秫浇水是一个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样斜身下到水边,右脚往下探,左脚蹲在上边稳定重心。塘坝的斜坡有1米多长,由于前一天下过雨,我过去踩出的那些脚窝变得很滑,当我俯身下去捧水时,右脚滑出了脚窝,而水边的松土根本承受不起我的体重,我猛然失去了重心。大脑空白了一秒钟后,我看到了头顶的一个漩涡,水涡的上方是蔚蓝的天,它旋转着急速地飞升而去。那时我不会水,只是本能地划动着双臂以延缓下沉的速度。我的双臂给救我的人赢得了时间,她们是几个在对面洗衣服的女中学生。对此件事的记忆到我妈出现为止,她又庆幸又气愤的样子使我的身子比刚从水里捞上来时抖得还厉害。此后的事我记不清了,反正我没吃到那根凝聚了我无数心血的芦秫。这是我和自己种的糖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迄今和死亡距离最近的一次。
后来我渐渐长大了,在这个过程中,糖也一天天多了起来:奶糖、巧克力和各种更好吃的糖都出现了,品种比我们的想像力还丰富。倒是用麦芽糖骗小孩的小贩很少见了,芦秫更是从我故乡的土地上绝迹了——它作为糖的载体的作用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微不足道了。渐渐衰退的,还有我们对糖不屈不挠的欲望,相反,我们对糖尿病之类和糖有关的名词充满了恐惧。
现在的小孩童年的关键词肯定不是糖了。那么是肯德基?电玩?我说不出来。因为我的童年在零食和玩具匮乏的70年代,我只是一个在对糖的仰望中艰难长大的孩子。 解的,问题是是不是所有的紧张都绝对必要y其中有没有人为的成分?即便如此,同时作为市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市长的他都必须百分之百地对两位主要领导直接负责,神经随时得像拉满了弓的弦,不能有一点疏忽,让任何一位觉得厚此薄彼。而最让人焦虑的是,心思费得最多的并不是怎样把事情做好,而是怎样让领导都满意。如果领导意见一致,那就谢天谢地;如果领导意见相左,那么一位领导的十分满意也就是另一位领导的十分不满意。这些苦楚,她为他想过没有?
陈火林重重地叹了口气,抓过刚才被腊梅掀翻的被角,盖住自己显得可笑的出乖露丑的身子。
后来,陈火林做了一个梦。那个梦异常清晰,连一点点细微末节都不模糊:
一个东西堆得乱七八糟的粉红色的房间。
一个女人细细的小白牙咬着鲜红的嘴唇,一步步地向他走近。 她是林下风。 他退到床边,她一下把他仰面掀倒,然后伏在他身上,一面疯吻,一面喘息:“你有什么好,什么好!”
然后她从他身上滚下去,仰面盯着天花板,脸涨得血红,嘟嘟嚷嚷:“我想……我还没有……那个……”
“你想什么?什么那个?”他问。
她坐起来,斜靠上床头的那一大堆没有收拾的枕头毛毯被子,脸忽然又变得惨白:“你不想看看我吗?” “想,很想。”他坦白。 “那你还等什么?”她目光闪闪地看定他。
他的身子像电影里的特技一样飘浮起来,然后悬在她的上面。;,他是第一次解一个妻子之外的女人的衣扣,他的动作很笨拙。
她扭动着恰到好处地配合着他。
手触到胸罩的时候,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是一个新款的胸罩,跟妻子用的不一样。
她嘲弄地撇了一下嘴,自己松开了它。
他的心一下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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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头像露水中的樱桃一样鲜艳的饱满的乳房令他迷醉。’
她却用她冰凉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继续引导到自己的腰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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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皮带有着一个很酷的男性化铜扣\o她哧哧笑着,听任他的急躁和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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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切好像忽然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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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羞涩地把自己的两只小小的手掌覆盖住那个黑色三角区,却又挑逗着:“真好看,是吗?”
然后她的手忽然移开,摊在身体两边,闭上眼睛,吸了口气,说:“你欣赏吧!”
他觉得窒息,要晕过去。
陈火林挣扎着突然醒来。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的是龚腊梅。她在不知什么时候也脱光了自己,她显然作过努力。他不敢动弹,害怕弄醒了她。她又何尝不是心力交瘁的呢!她越来越多地给他打电话,白天问他回不回来吃饭,晚上问他能不能早一点回家,明明知道不可能像她希望的那样。她有权也有充分的理由不满足啊。
女人老起来真快。头一次发现龚腊梅的皮肤明显发暗,胸脯和臀部明显下垂,布满了妊娠瘢的小腹明显腆起,在被刻意地束得过紧的裤带勒出的深沟下面又肥腻又绵软很愚蠢地鼓凸着,陈火林很吃惊。他怜惜过却没有为她想得更多。常常发生在中年夫妇之间的淡漠并没有把他排除在外。他是常人,甚至不如常人。想起刚才的梦,他不由打了个冷噤。
在灾难岁月生活的艺术
■ 王家新
一
“这本记事中所描写的异常事件发生在一九四几年,地点在俄兰城……”这就是《鼠疫》的开头。加缪以一种编年史家的笔调开始了他的这部作品。
隐现在叙事过程中的主要人物是李尔医生,他同时也是故事的叙述者(他的这一身份到小说的最后才透露出来)。以他为线索,并通过他的记述,读者得知一场可怖的疫情从春天到来年二月在“俄兰”的发生、肆虐和消退的过程;又看到一个个人物,每人在这场灾难中出场,并显露出不同的态度,而他们或死或疯或良心发现或坚持下来的命运,都给读者以某种触动,甚至是出乎意料的震动。
显然,加缪通过一个见证人和“治疗者”的眼光(他的李尔医生),不仅是记录一场疫情,而且对人类处境、对人类内在的冲突、危机和创伤,对人生的种种问题进行了深入的参与和探讨。换言之,这不仅是一份“记事”,还是一个寓言,一部具有某种史诗和神话性质的艺术作品。正如加缪在小说卷首所引用的一句话:“通过一种囚禁来表示另一种囚禁,通过某种不存在的东西来表示任何确实存在的东西,这两者都是合乎情理的。”
意想不到的是,在2003年那个异常的春天,加缪的小说竟变成了我们生活中的某种场景。加缪和他所要见证、抵抗的一切都再次来到我们中间。难道我们经历这一切,是为了加深对一部艺术作品的理解?
二
正是处在这样一场浓重的SARS迷雾中,加缪对“鼠疫”、对人类“与黑死病天使的角斗”的讲述首先吸引了我。从一只只死耗子无端暴露在人们脚下,到灾难不可阻止地发生;从黑死病的神出鬼没(“像撒旦一样容光焕发”),到焚尸炉冒起浓烟,城市在一夜间变成一个地狱; 从旷日持久的封城,身心衰竭的隔离(“所有车辆都绕开城市离去了”),到瘟神突兀而可疑的消退——“一边撤退一边抓住几个似乎命定的牺牲者”。这一切,真像是一场噩梦。
然而问题在于,“鼠疫”是邪恶的化身吗?在小说之外,加缪本人似乎倾向于这样认为,他曾谈到“鼠疫”主要影射的是法西斯主义在欧洲的蔓延和肆虐。我相信《鼠疫》在它的时代语境中,会被赋予这样的寓意的。小说在1947年出版后,成千上万的读者也很可能是这样来读的。好在这样的意义在小说中从来没有直接地表露过。因为在小说中,加缪主要依据的是李尔的视角,而李尔首先是一位医生。
李尔与潘尼洛神父的冲突颇耐人寻味。对于这场带来可怖的灾难和死亡的瘟疫,潘尼洛神父完全是从“天谴”、“神的惩罚”来看的;在他狂热的布道中,人们为了某种不可知的罪已被宣判,黑死病被比喻成“上帝之鞭”;人们要做的,是跪下来忍受它的抽打,而拯救就在其中。
潘尼洛神父不是没有来由的。在美国作家梅维尔的《白鲸》